回到薑家村少不得要被圍觀, 好不容易應付完聞訊趕來的親朋鄰居,薑歸得以回屋休息。那屋子是薑家姐妹婚前住的房間,一直都空著, 供偶爾回來的兩個女兒小住。


    可算是離了!


    薑歸抱著熟睡的小丫丫坐在床上, 旁邊是惶惶不安的狗蛋兒和牛蛋兒, 半大不小的孩子, 已經明白離婚的含義,卻沒有一個說媽媽你別離婚, 可見章二河這個爹做的有多失敗。


    “媽媽,我會幹活的。”狗蛋兒早熟, 知道外公家不是他們自己家, 沒道理白養著他們。


    看著這個故作老成的小男孩,薑歸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是要幹活, 她必須得靠自己養活自己連帶三個孩子, 不能靠薑父薑母,不然自己比章思甜還不如,章思甜還是個孩子, 她可是個成年人。薑家哥嫂都是好性子, 但是再好的性子也不是當吸血蟲的理由。家人之間,有來有往才是長久之計。


    可幹什麽呢?薑歸有點犯難,這會兒是七五年, 實行計劃經濟, 離改革開放還有三年。


    行醫倒是老本行,可薑父雖然是醫生,薑慧卻沒跟著父親學過醫,且薑家父子都是行醫的, 她總不能去搶生意。


    種田那點工分養自己勉勉強強,帶三個孩子肯定要啃老。


    打獵,山上的東西是公家的,偶爾打打沒關係,經常打就是挖社會主義牆角,可以偷摸著來但是不能作為明麵上的職業。


    其他,在這個分工明確且壁壘分明的年代,想做點其他的都沒那個資格。


    這就尷尬了,會的東西好像挺多,可在當下環境裏沒有用武之地。


    兩天後,薑歸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劁豬,舊時江湖行幫中屬“搓撚行”。


    事情是這樣的,薑家三嫂在隊裏負責養豬,薑慧在南橋溝幹的活也就是養豬,每天的工作是割豬草煮豬草打掃豬舍,一天能拿九個工分,比很多男人拿的工分都多。


    暫時還沒決定好做什麽的薑歸就跟著薑三嫂去豬舍,她戶口還在走程序,所以薑家村生產隊尚且沒法給她安排工作,又不好意思在家待著,遂去幫忙幹活。


    薑三嫂就挺高興的,高興小姑子這個態度,要小姑子整天在家哭哭啼啼的等著吃飯,沒哪個當嫂子心裏會樂意。說實話,把這個小姑子接回來,她心裏不是不打鼓。可怎麽說呢,薑家最能掙的是老爺子,老爺子自己想養閨女又不是讓他們養,他們能說啥。就像章家,要是陳金花靠自己的本事把章思甜養得白白胖胖,他們薑家可沒底氣打上門。


    心情好的薑三嫂拉著薑歸嘮嗑,嘮著嘮著說起了圈裏的三頭滿月的小豬該劁了。


    所謂劁就是閹割,未經閹割的豬皮厚毛粗不長肉,閹割後則膘肥臀滿長肉快。農家不僅養的豬要劁,雞牛羊騾子都要劁一劁,會更溫順。畜牧站裏就提供這項服務,不過因為收費高技術一般,村民更喜歡找民間手藝人。這可是一項非常神秘而又古老的技術,多為世襲家傳,看著又髒又累,因為技術獨門,十分有賺頭。


    薑歸心裏一動,盯著慢悠悠吃豬草的上頭小肥豬,神色來來回回變。


    小肥豬:莫名有點冷。


    第二天,薑歸帶著工具和薑三嫂去了豬圈,找借口支開薑三嫂,她拿著小刀走進豬圈,像極了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在小肥豬難以置信的目光下,薑歸手起刀落,五分鍾後,小肥豬成為一頭無欲無求的安分豬,無力趴在草堆上,彷佛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另外兩頭豬被如法炮製。


    回來的薑三嫂聞著淡淡的血腥味,看看那割下來的玩意兒,再看看十分安詳的三頭小豬,陷入沉默之中。


    空氣變得十分安靜,安靜了好一會兒,響起薑三嫂不可思議的聲音:“你閹了!?”


    薑歸點頭:“嗯。”


    薑三嫂:“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啊。”


    薑歸:我要說了,你能讓我動手?那必須是不能啊。所以我隻能先斬後奏,用事實證明我行。


    的確行,薑三嫂養豬好多年,雖然不會閹,可閹的好不好還是看得出來的。這豬閹的好,肯定死不了,養豬最怕的就是把豬給閹死了。


    薑三嫂匪夷所思:“你怎麽會這手藝?”


    這算什麽手藝,她連人都閹過,更何況區區一頭豬。真心話當然不能說,薑歸就開始編了:“之前有一頭豬沒閹好兩天後死了,我挨了批評。”


    薑三嫂隱約想起來這麽一碼事,死了隻能自認倒黴,手藝人可不會賠償,不過名氣會受影響,生意會越來越少。


    薑歸:“後來又有一頭豬我看著閹的不對勁,可他走親戚去外地了,去畜牧站又貴,我尋思著也不難啊,就自己試了試,再給閹了一遍,兩天後活蹦亂跳的,後來我又偷偷幹過兩回。本來我都想做這行當,多多少少能貼補下家裏,隻到底不大好聽,就沒往外說。現在哪裏管得了好不好聽,能掙來吃的就行。沒提前跟嫂子你說一聲,是我不好,我就是想證明我真的能幹這事。”


    這要是失敗了,薑三嫂肯定來氣,成功了,那就兩說了。薑三嫂再瞅瞅那三頭安穩的小肥豬,“能幹,我看你比劉師傅幹的還行,嘿,你這是老天爺賞飯吃。”


    薑三嫂真心實意地替她高興,有這門手藝在,完全能養活自己和孩子了。幹這行的人挺少,幾個公社才出那麽一兩個,大家都是搶著請的。至於能不能打開生意,那不是有公公在嗎,老爺子的麵子還是能用的。


    回家後,薑三嫂興匆匆地和薑父如是這般一說。薑父狐疑地瞅瞅薑歸,親自去豬圈那邊看了看。


    閹割牲畜這個行當說起來和醫術有點淵源,他們供奉的祖師爺是華佗。相傳東漢名醫華佗被曹操關押在牢獄之中,華佗感念獄卒的照顧,將畢生所學《青囊書》贈送給獄卒,其妻不知內情燃燒引火,獄卒匆忙之中隻救出了一兩頁,上麵寫的就是劁豬閹雞騸牲口之法。


    薑父沉吟半響,目視薑歸:“你不嫌棄這行當醃臢?”


    薑歸笑笑:“勞動哪有高低貴賤之分。”


    薑父也就笑了,笑著笑著笑容苦澀起來,嬌養的閨女懂事了能耐了,還不是被硬生生逼出來的。薑父歎息一聲,“是啊,勞動隻是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靠自己的手藝吃飯,就是本事。”


    薑母就沒這麽豁達,拉著薑歸的手直掉眼淚,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眼淚越掉越凶,“你吃苦了,吃苦了,天殺的章二河,當初我怎麽會同意這門親事。”


    這個吧,章二河賣相還是很不錯的,章家人長得都不錯,個子高,模樣正,最好看的當屬章思甜了,人如其名,長得甜極了。


    長得好,又是初中生,章二河年輕時還是挺搶手的。要不是薑家條件好,薑慧自己長得也行,未必輪得著薑慧。當年薑慧看中章二河,一半就是被美色迷惑了,小姑娘嘛,看臉。


    “章二河這個王八蛋,娶什麽妻,就該跟他媽過一輩子,替他媽養妹妹一輩子。”薑母想起來就心口疼。


    薑歸就同仇敵愾地附和:“可不是,他就應該和他媽結婚。”媽寶男最好的歸宿。


    薑母呆了呆,顯然是被薑歸這話驚到了。


    薑歸反省了下,這會兒是保守的七十年代,可不是匿名論壇。


    “你私下說說就罷了,外頭可別亂說,那是要被抓到話柄的。”薑母小聲叮囑。


    薑歸連連點頭:“媽你別哭了,我現在挺好的,以後會越來越好。”


    薑母憐惜地摸了摸薑歸的頭,回去就催薑父給女兒想出路。


    薑父已經在想了,出去找了下老朋友,回來就通知薑歸,畜牧站有個臨時工的缺,一個月五塊錢,負責劁豬閹雞騸牲口。之前那工作人員調走了,技術不咋地,但是後台硬,弄得怨聲載道,畜牧站正缺真正有手藝的人。


    薑父吧嗒一口煙:“過去了好好幹,其他事情少摻和,多幹活少說話。”


    薑歸看著薑父,老頭深藏不漏啊,居然能找來這麽好的工作。原本她就想借下薑父的人脈威望在十裏八鄉打開場麵,憑她的技術不愁沒活接,有了進項再倒騰點其他,養活娘四個不在話下。過上三年,改革一開放,可以做生意,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幹,不給您丟人。”


    薑父溜她一眼:“明天好好表現。”


    第二天,薑父帶著薑歸去縣裏的畜牧站,隻要她手藝過關,人就能留下。


    父女倆坐公交車去的,很不巧,冤家路窄,在車上遇見了大包小包的陳金花、章思甜以及章二河,章二河要送陳金花母女去火車站。


    不過三五天光景,薑歸精神氣顯而易見的好,章二河卻是萎靡不振。


    沒了妻子打理家務,章二河是幹啥啥不順,衣服沒人洗了,陳金花都多少年不洗衣服了,她和章思甜的衣服都是兩個兒媳婦洗的,怎麽會給兒子洗衣服。陳金花讓薛芳草洗衣服,薛芳草就紅著臉支支吾吾弟媳婦給大伯子洗衣服好說不好聽。沒辦法,章二河隻能自己洗衣服。


    吃的也不順口,薑慧手藝不說好,但是起碼比薛芳草好,薛芳草做的那就是豬食,吃的人反胃。


    晚上閑下來,章四海那邊兩個孩子熱熱鬧鬧,陳金花逗甜寶兒嘻嘻哈哈,就他孤零零一個人躺在床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章二河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著薑慧什麽時候會後悔,會帶著孩子們回來。


    兩廂見麵,陳金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哼了一聲,厭惡之情溢於言表。


    薑歸也毫不掩飾地翻了一個白眼,白得陳金花氣不打一處來,“沒教養!”


    薑歸哼笑一聲:“我的教養隻針對有教養的人,一些倚老賣老的老貨,她不配!”


    陳金花氣得嘴角直哆嗦,“嘴巴放幹淨點,就算離婚了,我好歹是狗蛋兒他們奶奶。”


    “真沒看出來,誰家當奶奶的搶孫子孫女的吃食,把孫子孫女餓成皮包骨頭一點都不心疼。話說,我一直懷疑你那幾個兒子都是抱來的,隻有女兒是你親生的,要不一個當媽的怎麽幹得出自己帶著女兒吃香喝辣,卻讓整天幹活的兒子吃糠咽菜。”薑歸瞥一眼章二河,“你上趕著孝順你媽,可沒見你媽心疼你,你媽拿你當牲口使,現在你還能幹活他都這樣對你,等你妹妹大了用不到你了,你又老了。你媽能留著你拖累你妹妹,你還是好好替自己想想後路,別到時候來找我兒子女兒養老。”


    沒等陳金花反駁,章二河就皺著眉頭道:“你夠了,用不著在這裏挑三撥四。我知道你委屈,可甜甜不容易,生下來我爸就走了,我們多疼她一點是應該的,你這麽大一個人,跟一個孩子過不去,不覺得很可笑嗎?”


    “章思甜不容易,她容易著呢,好吃好喝,不容易是供她吃供她喝的人。”薑歸冷笑,“她是孩子,難道狗蛋丫丫他們不是孩子,合著她是寶,別人就是草。章二河,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偉大,苛待親生孩子孝順母親撫養妹妹,是天下第一大孝子好哥哥。”


    “我媽養大我們兄弟不容易,要沒我媽,哪有我,更沒有狗蛋兒幾個,稍微委屈下他們怎麽了。” 章二河理直氣壯,“不就一點吃的,你至於翻來覆去的抓著不放?”


    看著大言不慚的章二河,薑歸忽然就想起了埋兒奉母的郭巨,活埋兒子省下口糧奉養老母親,郭巨的邏輯是:兒子可以再生,母親卻隻有一個。好一個孝順兒子!


    古有郭巨,今有韓巨,苛待親生兒女省下口糧奉養親媽和妹妹,這麽個大孝子,必須獎勵,獎勵他兩個大耳光子。


    薑歸的動作太快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章二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薑歸拎住衣領甩了兩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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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巴掌下去,薑歸神清氣爽,對付這種人,真的,暴力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講道理是白費口舌,因為他隻認他自己的道理。


    不過道理還是要講的,不是講給章家人聽,是講給車上的人聽,名聲還是要的,


    “不就一點吃的,那點吃的是我娘家補貼我的。不就一點吃的,你媽幹嘛死乞白賴的來搶。不就一點吃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掙回來。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吸我娘家的血孝順你娘你妹妹,你還有理了。”


    車上乘客恍然大悟,一開始還以為是惡毒嫂子容不下小姑子,原來是婆家算計娘家,這就很惡心人了,紛紛拿不齒鄙視的目光看陳金花一行人。


    在村裏大家顧念著鄉裏鄉親還收斂點,車上乘客可沒這顧忌,眼神鋒利著呢,刀子一樣紮人。


    章二河惱羞成怒,可他真不是薑歸的對手,準備著幫忙的薑父都愣了愣。之前都說女兒把章二河打了,他以為是女兒拿著鐮刀的緣故,氣勢上壓住了人。可親眼看見女兒赤手空拳把比她高了大半個頭的章二河壓製得死死的,薑父就有點懵。


    別說薑父,就是章二河都有點懷疑人生。他是和薑慧打過架的,男人和女人身體上的差距,注定了女人不是男人的對手,夫妻幾次打架經曆就是最好的證明。上一次章二河自己都覺得是輸給了鐮刀不是輸給了薑慧。可這一次,章二河沒法自欺欺人,他居然真的打不過薑慧,這怎麽可能!


    章二河整個人都不好了,從身體到靈魂都很不好。


    陳金花也很不好,前頭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兒子,懷裏是被嚇得哇哇大哭的女兒,陳金花很是驚惶無措,全體現在嘴上了,親自上前拉架是不可能的:“住手!住手!去派出所,司機去派出所,我要報警,報警!”


    最後是售票員硬著頭皮上來勸架,薑歸對其他人還是很講禮貌的,馬上住手,還道歉:“對不住,不是故意要鬧事,實在是這個男人太惡心人了。本以為離了婚兩不相幹,這老太婆偏要找茬罵我沒家教,那是指著我鼻子罵我爹媽,我肯定不能忍,她是老人我不好動手,隻好揍她兒子。”


    售票員家裏也有個偏心小叔子小姑子的婆婆,愚孝的老公,很能感同身受,再見薑歸這麽客氣,更加偏袒她了。扭著臉看哭喊著要去派出所的陳金花:“要去你自己去派出所,這一車的人都趕時間呢,哪有空陪你去派出所。”


    攸關自身利益,乘客紛紛出聲,你一言我一語的讓陳金花要去報警自己下車去,別耽擱大家的時間。


    “我們都看見了,是你自己先招惹人家。一個大男人打不過一個女的,還好意思去派出所,丟死人了!”


    “就是,白長這個大個子。”


    別說外人,就是陳金花心裏都嫌棄兒子沒用,要是他能厲害點,自己至於這麽丟人嗎,把薑家父女摁著打一頓,多痛快。在鄉下地頭,很多時候不是講道理而是講拳頭的,哪怕你沒理,你拳頭硬,你就是有理。


    章二河羞憤欲死。


    陳金花憤恨交加:“停車,停車!”


    陳金花母子三人下了公交車,站在荒涼的半路上,章二河腦袋埋在胸口沒臉看陳金花。


    陳金花心啊肝啊地哄好了嚎啕大哭的章思甜,才怒罵章二河是沒用的廢物。


    章二河默默忍受。


    看他這窩囊樣,陳金花越發來氣,就想起了英武不凡的小兒子,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一個兩個都是廢物,幸好她還有老五。這回她過去看看,要是可以,她就留在老五那了,省得回來生氣。


    車上,薑父打量著薑歸。


    薑歸知道自己反常,但是吧,她不可能完美扮演溫吞的薑慧,她可受不了那些窩囊氣。反正身體是貨真價實的薑慧,也不能把她當妖孽燒了,薑歸十分淡定。


    半響,薑父歎氣:“經了事到底不一樣了,做人還是潑辣點好,你現在這樣,挺好的。”薑父把女兒的變化歸咎於遭逢巨變,性情大變情有可原。至於為什麽章二河打不過女兒,那當然是因為章二河是銀槍蠟筆頭,有些男人別看長得高高大大,其實不堪一擊。


    到了縣上畜牧站,出來接他們的是徐站長,他和薑父是中學同學,寒暄兩句,徐站長笑眯眯看著薑歸:“這就是你姑娘?”


    薑歸問好。


    徐站長笑吟吟點頭,看薑父:“你也是心狠,讓個姑娘家入搓撚行。”


    “搓撚行怎麽了,”薑父就挑眉,“手藝活,以為誰都能幹。”


    徐站長就笑了:“倒也是,有門技術在手,在哪兒都不怕。”


    徐站長領著他們到了後院空地上,那裏站在一個三十來歲的大姐並一頭綁著的小豬和一隻公雞,互相介紹了一下。


    薑歸便喊人王姐。


    王姐是畜牧站的幹事,人有些嚴肅,今天該是來唱白臉的。


    王姐不冷不熱地開口:“你把這豬和雞處理了我看看,要是手藝不行,那就真沒辦法了,我們站之前那人就不太行,惹的鄉親們老大不高興。”


    徐站長就抱歉地衝薑父和薑歸笑笑,他權利還沒大到塞一個吃空餉的人進來。


    薑父和薑歸都能理解,真金不怕火煉。薑歸就說好的,然後開始挽袖子,手法雖然是生疏的,但是活幹的很漂亮。


    王姐露出一個滿意的笑臉,總算不又是個光拿工資不幹活的關係戶。


    徐站長笑容就更濃了,雖然相信薑父的為人,可也怕那個萬一啊。徐站長拉著薑父要去家裏喝酒,最後被薑父拉到了隔壁國營飯店吃了一頓飯,帶著王姐一起。


    如此一來,薑歸的工作就正式落實了,除了離家有些遠之外,在這個年代而言是一份相當體麵的工作。公家飯的體麵足以遮掩工作內容的不體麵,這年頭的人還是十分樸實的,對公家飯有一種天然的向往尊崇。


    薑歸心情有些酸爽,做皇帝還是幾天前的事情。人生啊,是如此的起落落落落落落落……


    “能屈能伸,講真,我挺佩服你的。”係統突然上線。


    薑歸感覺自己被嘲諷了,不過隻要我不惱羞成怒,你就嘲諷不了我:“我也是挺佩服你的,一個係統,要啥啥沒有,嘲諷第一名。”


    來啊,互相傷害啊。


    得知薑歸在畜牧站負責閹割畜牲,絕大多數人都是羨慕的,那可是公家飯,每個月五塊錢呢。還有些人想的就比較多了,萬萬沒想到她還有這技術,章二河沒被……她還是挺善良的。


    這邊薑歸的生活進入正軌,那邊陳金花也到了小兒子家。


    章五洋是個排長,他的妻子杜愛華是部隊醫院的護士,所以兩個人分到了一間兩居室,一共就四十五個平方。一家三口住著剛剛好,陳金花和章思甜一來就有些擠了。所以杜愛華心裏是不大樂意的,就算房子足夠大,心甘情願和婆婆住的也少,不過杜愛華也知道婆婆來看兒子天經地義,所以麵上表現出來的是十足的熱情歡迎,想著反正頂多住上十天半個月就要走了,何不當個好媳婦。


    孰不知,瞧她熱情又大方,住得舒舒服服的陳金花不想走了,窗明幾淨的樓房,電燈電視,獨立衛生間,和老家一比,小兒子家簡直就是天堂。


    陳金花抱著小孫子軍軍拉著小兒子一通憶苦思甜,說到動情處,潸然淚下。


    章五洋頓時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這麽多年都沒好好孝敬媽,於是去找杜愛華:“我想著嶽母又要照顧丁丁又要照顧咱們軍軍太累了,正好我媽來了,軍軍就讓我媽帶吧。”


    章五洋和杜愛華的兒子章紅軍一直是杜愛華退休的媽在帶,兩人空了就接回來,最近因為陳金花來了,孩子就接回蘭放在家裏,白天陳金花照顧,晚上杜愛華照顧。


    杜愛華被折騰的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章五洋睡得死豬一樣,晚上孩子哭隻有她一個人哄,婆婆,婆婆又不是親媽,怎麽可能幫她哄兒子。杜愛華就盼著婆婆趕緊走,好解放自己,可章五洋他居然想把婆婆留下來。


    杜愛華是崩潰的,強忍著罵人的衝動,逼著自己笑:“這哪行啊,軍軍那麽難帶,可不得累壞了媽,何況媽還要照顧小妹,哪裏忙的過來。”


    “媽在家帶那麽多孫子孫女都過來了,現在隻要帶軍軍和小妹,累不到。再說小妹懂事的很,還能幫忙照顧軍軍。”章五洋聲音低下去,“其實我也有私心,我媽這些年不容易,在老家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太辛苦了,人都老了,我就想著媽留在咱們這好歹輕鬆一點。”


    杜愛華笑容僵了僵,你當我沒回過老家,在老家,裏裏外外都是你兩個嫂子忙活好不好。你媽就是老太君,住最好的房間吃最好的飯菜。老了,真沒看出來,看著和兩年前差不多,還胖了點。真正累的是我媽好不好,又要帶孫子又要帶外孫,可沒見你心疼過。你的工資一半寄回家,可沒說要給我媽補貼一點。


    這些都不說,就說來的這七八天,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婆婆隻看著沒有一點要搭把手的意思。帶孩子更是無稽之談,這才幾天啊,我兒子就瘦了屁股也被尿泡紅了,要讓你媽多照顧幾天,我兒子得變成什麽樣?這哪是婆婆來了,分明是祖宗來了,還買一送一帶著個小祖宗。飯桌上好菜盡往自己碗裏扒拉,不吃光不停筷,哪還有那滿嘴的奶香味,別以為我不知道小姑子偷喝我兒子的嬰兒奶粉。


    杜愛華越想越來氣,氣得笑容難以維持,麵容漸漸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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