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淆皇室血統, 茲事體大,非一個知府就能斷決,遂很快刑部就下了公文, 將蕭家夫妻連同蕭阿貴以及蕭陽臨的小廝平安一同押解進京, 由刑部和宗人府一同審問。


    趙陽安帶著信陽王妃緊急派來的侍衛跟著押解隊伍一起走, 防的就是蕭陽臨在半路上殺人滅口。


    趙陽安一路那是戰戰兢兢, 哪怕趙管家再三安慰蕭陽臨沒這個膽,趙陽安仍然不放心, 振振有詞:“有什麽是他不敢做的,他連親嫂子侄子和親弟弟都敢害, 還有……”


    老早就知道蕭陽臨不是個好東西, 但是真沒想到他會這麽陰損,外人害自家人也不放過, 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隨著趙陽安的話, 趙管家陷入沉默之中, 作為看著蕭陽臨長大的老管家,趙管家心情十分複雜,芝蘭玉樹的世子爺怎麽就變成了這麽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模樣。若非親自審問的平安, 他都懷疑是平安在血口噴人。


    趙陽安可不知道趙管家的糾結, 他隻關心能不能讓蕭陽臨栽跟頭。


    眼見著趙陽安坐立不安,趙管家隻得把事情掰開了說:“世子且放心,蕭家人若是遇襲, 哪怕不是蕭陽臨做的, 世人都會懷疑是他下的黑手,縱然沒有證據,他一個弑親之人,誰敢用他。”弑父弑母, 便是帝王做了,都少不得要遺臭萬年,何況如今的蕭陽臨。殺人滅口,無濟於事,不過是換個死法罷了。


    事到如今,各項證據之下,蕭陽臨已經是窮途末路。


    蕭陽臨緊緊咬著後槽牙,不是沒想過殺了蕭黃氏滅口,可蕭黃氏到底是他的生身母親,是她冒險將自己換到信陽王府,終究下不去手。


    他想著蕭黃氏那麽謹慎一個人,自己平步青雲,蕭黃氏應該會守口如瓶,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蕭阿貴這個知情人。


    蕭阿貴。


    到頭來,自己竟然栽在這個從來沒放在眼裏的大哥手裏。


    果然是他太過心慈手軟,當年他就該連著蕭阿貴一起收拾,讓他們一家團圓,也就沒有今天。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據他打探來的消息,蕭黃氏早已經畫押招供,而平安還把他其它事情都抖了出來,除了證詞之外還有幾封信件當證據。其中一封關於他讓黑龍幫熊黑截殺縣令的信件還經由信陽王府的手交到刑部,就是這份信,讓他被請到刑部配合調查。若是僅僅隻有這一一封信,他不怕,他有的是說辭推翻,可蕭黃氏招了,信陽王府絕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推翻。


    等蕭黃氏一幹人抵達京城,單單一條混淆皇室血統的罪名,足夠整個蕭家陪葬,包括他。


    蕭陽臨舌尖嚐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成也蕭黃氏,敗也蕭黃氏。


    截殺的念頭一閃而過,又被壓了下去,殺了蕭黃氏,自己便要攤上一個弑母的罪名。世人重孝,他一旦攤上這個罪名,想重頭再來都難,無論他有再多功績,世人都忘不了他弑母的罪孽。


    何況便是蕭黃氏死了,自己的仕途也毀了,沒人會重用他,便是他顯出再多的本事,謝閣老也不會再抬舉他,頂多把他養在暗處當個謀士,這絕不是他想要的。


    左右權衡,放在他麵前隻有一條路——逃,逃出去重頭再來,他知曉未來,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於是不等蕭黃氏一幹人等抵達京城,蕭陽臨便在刑部大牢裏失蹤了。


    消息傳到趙陽安耳中,他氣炸了,跳著腳嚷嚷:“刑部大牢裏,居然還能讓他跑了,刑部那幫人幹什麽吃的!”


    薑歸也得到了消息,隻能說主角光環的強大。都這樣了,還能讓他跑出去。跑出去後蕭陽臨會怎麽做?大概是找個勢力投靠,縱觀原劇情,蕭陽臨野心可不小。


    蕭陽臨野心的最大倚仗就是先知先覺,薑歸摸了摸下巴,那就想辦法走了他的路,讓他無路可走。


    且說回趙陽安,蕭陽臨逃跑的消息令他滿心歡喜一場空,趙陽安整個人都不好了,縱然是蕭黃氏認罪伏法,當年抱錯的真相大白,趙陽安依舊難以徹底開懷,他恨蕭黃氏,但是更恨取代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蕭陽臨。


    憤懣不平的趙陽安隻能安慰自己,蕭陽臨現在是通緝犯,便是逃了出去也隻能東躲西藏,如此方能好過一點。


    信陽王妃不是很能感同身受趙陽安的鬱鬱不平,在她看來罪魁禍首是蕭黃氏,至於蕭陽臨,之前再多的怨恨在他一無所有之後也煙消雲散,終歸疼愛過。對於蕭陽臨,信陽王妃是真的視如己出過。在趙陽安沒找到前,她真心實意把蕭陽臨當親生兒子疼,所以對於蕭陽臨的出逃,信陽王妃不無如釋重負。若是不逃,混淆皇室血統,聯合江洋大盜截殺朝廷命官,殘害手足同胞……數罪同罰,足夠令他死無葬身之地。


    “陽安這孩子……”信陽王妃搖了搖頭,沒把心窄二字說出口。


    羅奶娘便道:“過上一陣,世子也就看開了。”


    信陽王妃點了點頭:“他還算聽得進去你的話,你多點點他,這樣子耿耿於懷,落在外人眼裏,還不得說他氣量小。”真相一出,趙陽安引來不少同情,正是扭轉他名聲的好時機。


    羅奶娘應諾,回頭她便去了趙陽安的院子裏,打算勸上一勸,別叫他鑽了牛角尖。


    羅奶娘這一來,當即就觸發了趙陽安另一樁心事,他母妃是不是早就知道蕭陽臨是抱錯的,但是為了地位,選擇了隱瞞。


    趙陽安無數次說服自己不要聽信那個人的話,可心裏總有一種聲音逼著自己去懷疑。那個人能準確地抓到蕭阿貴的這個突破口,彷佛無所不知,那他是不是真的知情。這樣的念頭盤桓不去,以至於趙陽安越加煩躁。


    “世子爺何必……”羅奶娘輕聲細語地開解。


    孰不知趙陽安壓根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薑歸的話。


    翠微知情不報,但是又尋回有功,功過一抵,一家子都被逐出王府。從王妃跟前得意人成為被驅逐的奴婢,乍看懲罰不輕,可和她的錯一比,趙陽安覺得違和起來。


    思來想去,他咬了咬牙,決定問清楚,不然心結難消,他以後都無法坦然麵對母妃。


    “嬤嬤你放心,我曉得了。”趙陽安做出想通了的姿態。


    羅奶娘瞅著他精神氣的確有所不同,遂放下心來。


    送走羅奶娘,趙陽安斟酌了又斟酌,直接去正院找信陽王妃,與其暗中去找翠微不如直接問母妃,況且他已經沒耐心等下去,他都快被這個懷疑折磨瘋了。


    信陽王妃聽著羅奶娘說趙陽安彷佛想明白了,正寬心著,就見趙陽安風風火火闖進來,嚇了一跳,下意識皺起眉頭。


    “母妃,我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趙陽安握緊拳頭。


    信陽王妃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羅奶娘。


    羅奶娘會意的,帶著屋內下人退出去,給母子倆留下空間。


    “什麽事?”眼望著趙陽安神色不同尋常,信陽王妃緊了緊心神。


    趙陽安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母妃,你給我一句實話,翠微是不是奉命在找我?”


    不防他說出這樣驚駭的內容,信陽王妃驚呆了,過了一瞬才勃然大怒:“一派胡言,你怎麽會有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


    趙陽安驚得整個人都跳了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去了一半,“我,我?”


    “到底是誰在你耳邊嚼舌頭?”信陽王妃嚴厲盯著趙陽安。


    趙陽安另一半勇氣泄了個一幹二淨,哪裏還敢問下去,當下就把薑歸賣了個幹淨。信陽王妃氣煞,“就因為一個連名字都不敢泄露的外人,你居然懷疑我,這些年我是怎麽對你的,難道你心裏沒數。”說著信陽王妃潸然淚下,趙陽安頓時手足無措,“母妃,是我混賬是我糊塗,你千萬別生氣,母妃。”


    信陽王妃淚流不止,捂著心口,“你個沒良心的混賬玩意兒,我掏心掏肺對你,你竟然,竟然如此想我。”


    趙陽安都跪下了:“母妃,兒子知道錯了,兒子混賬,是兒子被迷了心竅……”說著說著打了自己一耳光。


    信陽王妃急忙攔住,心疼道:“你幹什麽!”


    見狀,趙陽安更加愧疚,涕泗橫流,“母妃,兒子不孝。”


    信陽王妃摟住趙陽安,啜泣出聲:“人人皆可懷疑我,可你是我兒,你怎麽能懷疑母妃,你這是要生生挖我的心肝啊。”


    趙陽安痛不欲生,悔不當初,深恨自己糊塗,居然聽信了一個藏頭露尾之人的一麵之詞。


    母子倆抱頭痛哭,冰釋前嫌。


    哭罷,打發走悔恨交加的趙陽安,信陽王妃找來趙管家細細詢問薑歸來曆,無奈趙管家也是一無所知。


    信陽王妃隱隱不安,那個人既然能抓到蕭阿貴撬開嘴,萬一抓了翠微怎麽辦,當下叫來羅奶娘,讓她安排翠微一家換個地。


    她這一動,正中劉側妃下懷,劉側妃一直都懷疑翠微是替信陽王妃頂罪,她倆鬥了二十來年,劉側妃萬萬不信信陽王妃會連一個翠微都拿捏不住,讓翠微瞞天過海那麽多年,隻是苦於抓不到翠微也就沒有證據。


    信陽王妃這一動,劉側妃暗中跟上,截走翠微,人落在手上,還怕有什麽問不出來的,劉側妃直接捅到了信陽王跟前,還故意知會了趙陽安一聲。


    趙陽安整個人都不好了,不敢置信地望著信陽王妃。


    信陽王妃神色平靜:“屈打成招算什麽證據。”


    “我這裏不是衙門,用不著證據。”信陽王詭異的平靜,其實他也有些懷疑,信陽王妃在對蕭陽臨對翠微的態度上違和不止一處,他隻是不敢相信,所以不去調查,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兩年王府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他想清靜清靜。


    信陽王妃:“王爺這是已經認定我有罪了。”


    信陽王:“你不用跟我裝無辜,你從來就不無辜,要是沒找到陽安,你是不是就打算隱瞞一輩子,讓蕭陽臨繼承王府,讓我一生心血給了外人,就為了保住你王妃的地位。羅琦君,你當真狠心,就為了保住的地位,眼睜睜看著陽安流落在外麵,要是你告訴我,我就不信不能早點找到他,也就不會讓他白白受苦。”


    信陽王妃抿緊了唇又拉平,凜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信陽王冷笑一聲:“死鴨子嘴硬,來人把王妃帶下去,沒本王的命令不許踏出正院一步。”


    這是禁足了,劉側妃暗喜。


    “父王。”六神無主的趙陽安大叫一聲,就要求請,卻見信陽王狠狠一甩衣袖大步離開,“誰來求情都沒有用。”像傻子一樣北門在鼓裏十八年,信陽王如何不恨,蕭家人該死,信陽王妃這個幫凶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信陽王妃麵白如紙,那些鎮定終於出現裂縫,可信陽王已經離開,壓根就不給她辯駁的機會,信陽王在心裏已經認定了自己的罪。


    “母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趙陽安崩潰吼叫。


    信陽王妃強裝鎮定:“是劉氏害我。”


    這一次,趙陽安卻沒那麽容易相信了。


    信陽王妃大怒:“你不信我。”


    趙陽安想信,可他真的信不了了,他連連後退:“母妃,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蕭陽臨是假的。”


    “陽安!”信陽王妃大驚失色,丈夫已經離心離德,她不能在失去兒子。


    趙陽安搖了搖頭,轉身離開,這些人太可怕了,換孩子的蕭黃氏可怕,恩將仇報殺人如麻的蕭陽臨可怕,將錯就錯的信陽王妃同樣可怕,這一刻,趙陽安真希望自己一直都是蕭阿全。


    “陽安,陽安。”信陽王妃大聲疾呼,趙陽安卻跑的更加快,彷佛背後有猛獸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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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這是何必呢,要是早些說出來,世子也就不用受那麽多苦。”劉側妃假惺惺地開口,話音未落對上信陽王妃陰森森的目光,心頭發寒,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算了,王妃已經被王爺厭棄,她何必跟她一般見識,現在最要緊的是對付趙陽安,把世子之位搶回來。


    劉側妃扭著腰離開,回去就讓人散步消息,想壞了信陽王妃的名聲進而打擊趙陽安,不曾想剛起一個頭,就被怒不可遏的信陽王也關了起來。


    信陽王老淚縱橫,暗悔自己早些年太過偏寵劉側妃,以至於王妃為了鞏固地位枉顧人倫,以至於把劉側妃寵的不知天高地厚。


    信陽王府那是淒風苦雨,好不容易從蕭陽臨這個漩渦裏抽身出來,卻因為正妃側妃鬥法家醜外揚又被攪合進輿論漩渦。


    薑歸處則是順風順水,她和官府搭上線,想讓天地幫帶上半官方性質。


    時至今日,朝廷對江麵失去控製,江麵上一片混亂,匪禍橫行,救援缺位,不隻沿江官府頭疼,便是百姓都深受其害。


    有一隻隊伍願意出麵管理,還願意和官府合作,官府自然願意,但是有沒有這個能力讓其他幫派順從,官府可不會幫忙,就是想幫也沒這能力。


    薑歸壓根就沒指望官府出力,隻要他們給個名就行,名正才能言順。


    布南憂心忡忡,組建水會,讓各個幫派加入共同管理,自然是好事,“大多數人都想過太平日子,可像巨鯊幫這種,恐怕不願意。”


    “那就打服啊,難不成你們還想兵不見血就能做成這件事。”薑歸反問。


    望著斯文俊秀的薑歸,布南和左飛一時之間陷入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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