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將蕭陽臨帶了回來, 沒有帶到幫會,薑歸特意叮囑過。對薑歸而言,這是她的私人恩怨, 她不想也沒必要讓別人知道, 憑添麻煩。


    被押回來這一路, 蕭陽臨都在想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真正見到那一刻,蕭陽臨目露茫然之色, 顯然是沒認出薑歸。


    大半年下來,薑歸一身白皮曬成小麥色, 因為換了人加上經曆, 整個人都英氣勃勃,隻怕最熟悉的薑家人都未必能立刻認得出來。


    蕭陽臨死死盯著薑歸看, 明明似曾相識可就是不能和任何一個他見過的薑家人聯係起來, “你不是薑政業一房的。”


    蕭陽臨語氣篤定, 熟悉感是因為他長得像薑家人,但他是薑家其他幾房的。


    薑歸笑了一聲,揮揮手示意徐三下去。


    屋內便隻剩下蕭陽臨和薑歸, 蕭陽臨眼底快速閃過一道暗芒。


    薑歸換了個更舒適的坐姿, 似笑非笑望著蕭陽臨:“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蕭陽臨狐疑,直勾勾盯著薑歸,熟悉感越來越濃, 然就是找不到那個點:“我們見過?你是誰?”


    薑歸不言語。


    沉默之中, 空氣漸漸凝滯,蕭陽臨的心跳逐漸加速,他用力咽了咽唾沫,“你為什麽要帶走諸葛平?”


    這一路他也不是什麽收獲都沒有, 他從徐三口中得知諸葛平就是他們帶走的,現在的諸葛平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書生,千裏迢迢帶走他,蕭陽臨很難不去想對方知道諸葛平未來的成就,所以提前招徠。


    “那你又為什麽要去找諸葛平?”薑歸反問。


    蕭陽臨瞳孔劇烈收縮,心跳簡直如擂鼓,“你知道,是不是,你也知道?”


    薑歸微笑:“知道豐城會遇水患,知道諸葛平有蓋世之才?”


    理智的弦終於崩裂,蕭陽臨心神俱裂:“是你,果然是你,那首歌謠是你傳出去,為什麽,你怎麽可以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失去了多少機會。”蕭陽臨整個人都亂了,崩潰怒吼,“你到底在想什麽,我們好不容易可以重來一次,這些事就是我們最大的倚仗,你卻說了出去!”


    重來一次,薑歸順利捕捉到關鍵點,果然是重生的,瞅瞅神色顛亂的蕭陽臨,薑歸嘖了一聲,重生果然不能長智商。當年蕭陽臨也就是仗著天時地利才能混得好,但是以他本性才幹,隻怕最後也沒個好下場,誌大才疏,德不配位。


    “我想的你當然不明白,發國難財,我沒你這麽下作。”薑歸語氣涼薄,解決了一點小疑惑,薑歸業績就沒心思再跟他浪費時間。


    薑歸站起來,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刀。


    蕭陽臨身體劇烈一顫,急聲道:“我可以幫你,我願意效忠你,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有了我,你就是如虎添翼。”


    薑歸嗤笑:“你可真會往你臉上貼金,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哪裏能幫上我。”


    “你總有記不全的地方,我記性特別好,我什麽都記著。”蕭陽臨大聲呼喊,滿滿的求生欲。


    薑歸似笑非笑:“文章也都記得,抄出了三元及第。”


    “但凡我見過的文章我都記得,我什麽都記著。”蕭陽臨生怕對方意識不到他的價值,“留下我比殺了我更有價值。”


    薑歸若有所思地停下腳步,反綁著雙手跪在地上的蕭陽臨目光一閃,就是現在,他驟然暴起撲向薑歸,手裏捏著一枚不知何時拿到的碎瓷片。


    薑歸嘴角一勾,提刀下劈。


    “啊!”蕭陽臨慘叫著摔落在地,痛得滿地打滾,鮮血滴的到處都是。


    薑歸用刀背拍了拍蕭陽臨,“傻了是不是,反殺哪有這麽容易。”


    蕭陽臨痛不欲生,卻仍是不忘惡狠狠瞪著薑歸,從牙縫裏擠出聲音:“你到底想幹嘛?”


    “折磨你啊。”薑歸微微一聳肩,“這麽明顯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一船的人都因你而死,老夫人遺體被糟踐,就那麽讓你死了,豈不是太過便宜你。”


    蕭陽臨心髒縮了縮,幾乎停滯:“你是薑家什麽人?”


    薑歸低頭望著麵無人色的蕭陽臨,“看來喬裝的不錯,到現在你都沒認出我。”


    蕭陽臨心神一動,忍著劇痛死死盯著薑歸,突然之間福至心靈,“薑……薑月瑤!不,不可能,怎麽可能!”蕭陽臨覺得自己痛傻了,怎麽可能是薑月瑤,薑月瑤就是一個弱質女流而已,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本事。


    薑歸挑眉一笑:“恭喜你,終於猜中。”


    蕭陽臨目瞪口呆,全身血液都奔騰起來,血管過載以至於他思考不能,隻能木愣愣盯著薑歸,過了好一會兒他瘋狂喊叫:“你騙我,你怎麽可能是薑月瑤!不可能,絕不可能!”蕭陽臨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整個人都狂躁起來。


    像他這樣自負有自以為是的人,如何能忍受輸給一個自己從來都看不起的人,還是個女人。


    薑歸通體舒暢,她十分能理解死於話多的反派,直接殺了會失去很多報複的快感,殺人誅心,親眼看著對手崩潰帶來的愉悅並不亞於殺死對手。


    “可能不可能,你說了不算。”薑歸偏了偏頭,笑起來,“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也沒有重來的機會,更沒有今天。”


    這樣的語焉不詳,令精神岌岌可危的蕭陽臨徹底崩潰,親手成就了毀滅自己的對手,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絕望的,沒有了。


    蕭陽臨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注定會成就大業,名留青史。


    然而現在,他的美夢徹底碎了,不僅如此,他還親眼見證了讓他深惡痛絕的薑月瑤的崛起,“你想幹嘛,你以為你能做什麽什麽,你什麽都做不了,你一個女流之輩,你能做什麽,說到底也是替別人做嫁衣,扶持一個人上位,你以為你能做皇後,嗬嗬,你信不信,到時候,有的是年輕貌美的女人取代你,哈哈哈,你辛辛苦苦一場,到頭來隻是一塊踏腳石。”


    彷佛已經看到那一幕,蕭陽臨得意大笑起來。


    薑歸冷眼看著他,就這心理素質,當年果真是走了狗屎運才能得意。


    “你說的對。”薑歸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大笑的蕭陽臨就像是猛然半掐住脖子的鴨,呆了一瞬,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扶持男人上位當賢內助,最後肯定會被過河拆橋,”薑歸微微一笑,“所以啊,我決定自己上位。”


    “你!”蕭陽臨不可思議地瞪著薑歸,咬牙切齒,“癡人說夢。”


    “像你這樣的人都敢做皇帝夢,憑什麽我不可以。”


    “一個女人!”蕭陽臨嗤笑,“牝雞想司晨,異想天開。”


    薑歸提刀指向蕭陽臨:“那你就在下麵看看我能不能。”


    一層又一層的恐慌襲上心頭,蕭陽臨皮下青筋鼓跳,他不肯相信,卻怎麽都壓不下恐慌的念頭,萬一她做到了呢,她能預知未來,她已經招攬了那麽多能人異士,她那麽狡詐。扮做男人執掌大權,然後恢複身份,甚至永遠都不恢複身份。


    蕭陽臨驚出了一身冷汗,喃喃自語:“不可能,哪有這麽容易。”他不能接受那樣的未來,這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望著從容篤定的薑歸,蕭陽臨一顆心逐漸下沉,她真的能做到嗎?


    打死蕭陽臨也不想相信,可心裏總有一個聲音會冒出來和他唱反調,以至於蕭陽臨死了都沒法閉上眼。


    死不瞑目。


    是薑歸能力範圍內最大的報複了,拋開薑月瑤的仇恨,還有薑家一船的人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總是要給他們一個交代,蕭陽臨不得好死就是她給出的交代,人死不能複生,她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薑歸走出去,吐出一口濁氣,蕭陽臨死了,自己就不用再分神留意他,以後可以全心全意搞事情。對蕭陽臨說的話,她可都是認真的,當皇帝這種經曆,誰也不會嫌多。


    水會成功組建,和官府的關係也進入蜜月期,薑歸便開始借助官府想方設法促進農業以及手工業的發展。這些事情,身為薑芙蕖時,她早已經做過一回,此刻做來,駕輕就熟事半功倍,比當時還更順利,省卻摸索過程,照搬過來便是。


    眼下薑歸打算效仿明□□的成功之路,以蘅鄔為根據地,築高牆,廣積糧,緩稱王。


    一晃就是三年,因為天災不絕,人禍不止,到處都是起義,有實力的勢力擁兵自重,活不下去的老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局勢更加混亂,朝廷掌控力更弱,隻能偏安一隅,政令難出京畿一帶。


    在一次民亂之中,薑歸順理成章亂接管了蘅鄔以及周邊兩座城池,這樣的勢力不大不小,算是個人物,不會被當軟柿子捏但是又不會太招人眼。眼下這局麵,槍打出頭鳥,悶聲更能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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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麵是戰火繚繞,蘅鄔三城倒是頗有幾分世外桃源之象,引來不少百姓投靠。


    人一多,事情就多,布南以巡視軍營為由跑了出去,讓他打仗他二話不說,還能完成的漂漂亮亮。可處理這些庶務,布南痛苦地摸了摸腦袋,令人頭禿。


    跟著一起跑出來的左飛心有戚戚,“這事情忒多,等諸葛先生回來,讓諸葛先生和薑先生商量去吧,能者多勞嗎?”


    布南笑容漸漸消失,掉頭往回走。


    左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幹嘛呢?”


    “我就是出來透透氣。”布南大步往回走。


    左飛眯了眯眼,神情頓時微妙,一把拉住布南。


    “嘛呢?”布南甩膀子,試圖甩開左飛。


    左飛緊緊抓著不放,“你跟我來,我有事情和你說,很重要。”


    布南將信將疑,“什麽事,神神秘秘的。”


    左飛不言語,拖著布南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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