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十九道被稱為無上的宗門,這些大宗門皆以玄門正宗中自居,視其他修行門派為旁門左道。


    所謂無上宗門,門中真法直指天人,且有不少於三位祖師修成這一境界。天人,其實就是所謂的返虛境界。


    這十九道大宗門,或邪氣凜然,或正氣傲然,或怙惡不悛,起起伏伏,數萬年來已經換了不止一茬。從最先的九道宗門,變成了最興盛時的四十九道,再到如今的十九道。


    近古以來,潁川派曆經各種腥風血雨,數次被攻破山門,數次中興,起起伏伏,但是都能在人元界域站穩腳跟。門中修成返虛天人的祖師高達十六人,為大宗門第三位。


    陳沐陽作為此等無上宗門的真傳弟子,修為不弱,又被指定為門派次席之位,真是春風得意。


    但是十年前的天隕遺跡一事,潁川多人受創,一位天人祖師的後人也身死當場,祖師震怒,掌門震怒。


    其中陳沐陽身為次席弟子,臨陣怯懦,坐視首席身死,被奪去次席身份,打入另冊。從此遠離宗門,入世苦行!


    陳沐陽修行的潁川派核心三大真法中的潁川天河錄。據說是開派祖師的立派根本,以潁川江水和天下各條大江寓意身體中的經脈,以天空繁星寓意人體中的竅穴引導真氣在身體中運行。


    此法堂皇宏大,真氣磅礴,據說練成之後能夠操控天下之水,凝練無窮星力,神通非凡。


    但是,這套練氣訣行氣時經過的竅穴經脈太多,導致行氣太慢,普通弟子進境極緩,一不小心則經脈耗損破裂,凶險異常,實在非天縱之才不可修習。


    而且六千年前,門派遭受大難,會這門真法的師祖全被斬殺,藏經閣遭受大火,這門真法也殘缺不全了!不但煉神、金丹、元嬰、返虛的法門全部遺失,就連煉氣期的法門也殘缺了。


    這門法訣一直沒有人修習,直到最近三百年前,不知道為什麽,掌門祖師明淵真人以靈界祖師鈞命,強令潁川六脈中的青螺山一係傳人重修潁川天河錄。


    因為這道功法有不全和謬誤的地方,所以青螺穀新一代弟子中,因修習功法走火入魔的數不勝數。陳沐陽的師父就是如此,雖然是天縱之才,但是修行之時真氣暴走,走火入魔。


    長此以往,原來執掌傳法殿的青螺山,弟子愈見稀少,到了這一代僅陳沐陽一人而已。青螺穀執掌祖師坐化之後,青螺穀沒有招收一名弟子,穀中人才調零,幾欲破滅。


    師父走火入魔之後,陳沐陽受盡門中冷暖,修煉的速度大大降低了。不過歪打正著,這門真法修行層次越高,真法之中的謬誤就越多,練的快,死得也快。


    陳沐陽慢慢修行,常常進入藏經閣閱讀道藏,以求彌補真經的缺失,卻歪打正著,正好規避真法錯處,雖然法力增長緩慢,但是性命得以保全。


    收拾好心緒,陳沐陽前麵發現一處小鎮,天色漸晚,正好找個地方休息,還能問問當地水文情況。他按下紫金葫蘆,在小道上行走,不多時進入了鎮子。


    鎮子建設在一處山穀的山坡緩坡上,穀下是一片田地,一條大河川流而過。因為土地肥沃,水源豐沛,交通便利,這裏也比普通的鎮子繁榮很多。


    一進鎮子,頓時一群看熱鬧的小孩圍了上來。一位穿著灰白粗布衣裳的幹瘦老頭撥開人群,上前見禮道:“道長有禮了,小老兒添為本鎮裏長李長發,不知道長到鄙鎮有何貴幹!”


    陳沐陽亮了大越國欽天監的牌子。牌子是他自己假冒的,這些年他測量河道,出示這道牌子,著實便利不少。


    “天快黑了,道路難行,想在貴寶地歇息一晚,明日上路!”


    “好好!道長裏麵請,今晚請住在老朽茅舍!”老頭熱情地帶著陳沐陽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慶橋鎮交通便利,經常有借宿的旅人,出現一個道士打扮的也不足為奇。越國崇道,道士修士地位很高。百姓信奉更是虔誠,跟何況陳沐陽有欽天監的牌子,一看就知道是得道高人。因此陳沐陽被老頭一家奉為上賓。


    老頭問過陳沐陽不忌葷腥之後,忙去殺雞置酒。


    小鎮本建在山穀北麵坡地上,裏正的院子在坡地偏高之處。陳沐陽站在院子裏,能夠將整個山穀的景色盡收眼底。但看天色漸暗,炊煙嫋嫋,山間溪流淙淙,好一副悠閑的山居圖。


    一盆雞湯,幾個時令蔬菜,倒上一杯濁酒,老頭一家請陳沐陽坐在上首,這才坐下。


    李老頭小康家境,僅有一子,坐在下首,老妻和媳婦沒有上桌,應該在廚房吃飯。


    李老頭還有一個孫子,卻扒在門框邊,眼巴巴地看著大人在堂屋喝酒吃雞,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看到兒子不雅舉止,李衛田趕緊擺手,叫兒子離去。


    但是小孩許久沒吃到過肉食,哪裏肯離開。


    陳沐陽看著小屁孩可愛,笑道:“叫他過來喝一碗雞湯吧!”


    李老頭也是心疼孫子,謙虛幾句,將孩子帶來過。孩子虎頭虎腦,非常機靈。給陳沐陽作了個揖,這才到了李老頭身邊,叫了聲爺爺。


    李老頭愛憐地摸了摸孫子的頭,叫兒子李衛田給乖孫子盛了一碗雞湯。


    “不急!”陳沐陽說著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從中倒出一枚白色丹丸,投入雞湯之中。


    “我看他中氣似有不足,這裏有一枚補氣丹,喂他喝下去吧!”


    李老頭一聞丹藥香氣,精神一振,知道是好東西,喜不自勝,連連道謝。小孩喝了雞湯之後,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陳沐陽看這個小孩子麵色恍白,印堂發黑,顯然最近遇到了邪氣。


    “你這一路,虔心修行,重新修訂潁川水脈圖,積攢功德,不得耽於享樂,不可惹是生非,百年之後如若有緣,還可以回歸本門!”


    陳沐陽時時刻刻記住明淵真人的話,能夠積攢功德,才可以回到宗門之中。如果說擬定潁川水脈圖是大功德,要努力求取,那麽降妖除魔、扶危濟困這些小功德也不能放過。


    一路雖然談不上斬妖除魔,也做了不少好事,這五年中一小半的功德倒是如此積攢的。不過陳沐陽自忖自己這五年來積累的功德不過才兩三萬,想要積累上百萬的功德,真是難之又難。


    說實話,五年的時光,已經讓陳沐陽絕望了!如果不是師父時常寫信撫慰,他早就不想幹了。他有時候想,反正修行也沒什麽好修行的了,師父走火入魔,常年纏綿於病榻,不如自己偷偷潛入青螺穀,將師父偷出來,好好照顧也好!


    不過,他在青螺穀,還有醫藥可用,一旦出了穀去,就要和自己風餐露宿了。還不如回潁陰老家!陳沐陽心中歎息。


    回到客房,坐在床邊打坐,待到半夜子時,陳沐陽躍上屋頂,運轉真氣,吸取星鬥之氣。


    陳沐陽修習的潁川天河錄,行氣脈絡和其他真法不同,除卻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之外,還有十二經別、十二經筋、十二皮部。


    經脈打通之時,還要開發竅穴,周身365個主穴都要煉化。煉化竅穴吸收天地靈氣,竅穴越多,則吸收的靈氣越多。


    一般修行的關竅在丹田福地,誠然丹田之處竅穴天賦異稟,各家有秘法辟丹田為氣海。但是如果周身竅穴、表裏經脈全部貫通,同天地共呼吸,那真氣吞吐比之一般隻開辟丹田的修士,要多出數倍。


    現在陳沐陽能夠打通全身十二正經、十二經別、十二經筋、十二皮部經脈,開通300多個處竅穴,雖然隻是煉氣八重,但是真氣之雄厚同境界之中天下有數。


    遺憾的是,奇經八脈中的衝脈、帶脈沒有貫通。


    所有經脈中,十二正經一通,十二經別、十二經筋、十二皮部也都鬆動,因為這些經脈和正經相關,一榮俱榮。隻有奇經八脈,晦澀難以貫通。不過這些經脈雖然淤塞,但是已經鬆動,做些水磨功夫也就要一兩年的時間。


    平時修行,陳沐陽放開周身300個竅穴吞吐天地元氣,那真是仿佛巨鯨吸水一般,周圍星鬥之氣被一掃而空。


    據師父說,先人記載,修行潁川天河錄不能吸收天地元氣,否則風火雷劫威力要超出一般修士數倍,十死無生。


    他老人家又引祖師話語曰:修士乃天地大賊,隻知索取,不思回報。身死道消怨得誰來!雷劫風火乃是天地之正,修士天地之賊,以正討賊,一旦身死,氣靈散亂,重歸天地,是一元複返也!


    修行潁川天河錄隻能吸收天外星力。丹藥之類也能輔助修行,但是丹有丹毒,諸派宗門真傳弟子輕易是不會使用丹藥的。所以這一門功法真正難學。


    不過就算學會一點也是無用,畢竟真法本身殘缺,也隻能修到煉氣第八重而已。


    陳沐陽盤膝坐在房頂,雙手掐訣放在膝蓋,口中默念《太上感應經》,此經文相傳是上古時代道祖所傳,可以提升修士的感應。陳沐陽全身300處竅穴齊齊振動,已經打通的經脈中,真氣如奔湧的江水不斷搬行運動。


    月華和星光仿佛凝成一道光柱照耀在陳沐陽的頭頂。真氣運行三個周天之後,陳沐陽心念一動禦使真氣往衝脈行走。


    衝脈乃氣脈要衝,重要無比,雖然沒有閉塞,但是經脈狹窄,有雜質淤塞,真氣難以運行。


    陳沐陽知道盲目衝脈並不可取,轉而振動周邊竅穴,繼而衝脈中的十四個要穴也為不可查地振動起來。


    修行有銳意精進,卻也有無數日月的水磨功夫,不急不躁才是正理。如果急躁衝擊經脈,經脈損傷事小,真氣亂行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另一邊,房中的李衛田夫妻正坐在床邊。


    “這孩子最近不知道是驚著了,還是怎的,老是夢哭!老天保佑,今天總算好了!”李張氏說道。


    “一定是道長的丹藥,這個道長氣度不凡,一定是有本事的!不過這個丹藥能管多長時間也是未知,明天你我再誠心求教道長!”李衛田說道。


    “我聽三嬸說,鎮上最近好多孩子夜裏驚醒,都說是魘著了,給河神廟重修銅像才能驅趕邪祟!”李張氏說道,“當家的,爹也是本地裏長,平時德高望重,不如讓爹出麵,號召大家捐些銀錢,重樹河神神像!”


    “這屬於鄉間淫祀,不入正教真神,是朝廷明令禁止!這種事情你不要亂講,當心被爹責罰!明天我求道長在鎮子走訪一回,看看鎮子是否真的有邪祟存在!”李衛田說道。


    土橋鎮下,沿河走約莫兩裏路的河穀平地上有一座小廟,廟裏一個黑影坐在供桌上胡亂吃著貢品。


    “怪事!怪事!小廟無神,也能有這麽些香火,這裏的貢品便宜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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