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門開了。


    不過,與蕭寒想象中的百官列陣,夾道歡迎有些不同。


    大門後麵,隻有一個禮部官員孤零零的站在甬道裏,一邊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朝著大軍喊著什麽。


    在他頭頂,高高的甬道實在太過空曠!


    這也使得他的話在甬道中不斷回蕩,重合,最後變成一串奇怪的音符,讓人難以分辨。


    “這人誰啊?嘰裏咕嚕的說些什麽?”


    蕭寒豎著耳朵,努力想分辨那家夥說了什麽,不成想,身前突然響起的一聲大吼,險些沒把他從馬上嚇的跳起來!


    “萬勝!萬勝!萬勝!”


    大軍最前頭,身著明光鎧的李靖用力錘擊著自己的胸甲,高喊三聲“萬勝”!


    緊跟著,在蕭寒驚魂未定的目光中,身邊的五千大軍也隨之狂吼出聲!


    五千人!


    五千道狂吼!


    一瞬間,這巨大的聲浪匯集在一起,順著長長的甬道直接灌入長安城!使得小半個長安城都回蕩著氣勢磅礴的“萬勝”之聲!


    “陛下有旨,大軍不必卸甲,可直接入城!”


    在巨大的聲浪當中,可憐的禮部官員努力扶著被吹外的帽子,向大軍喊出最後一句話,便忙不迭的向一邊退去。


    本來,這活應該是禮部侍郎來做,再不成,也得禮部的二把手來!


    可是現在,侍郎大人暈厥未醒,二把手又跑出去尋找蕭寒,至今未歸!


    可憐他隻能被趕鴨子上架,來住持這個入城儀式,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哪裏還能要求什麽完美?


    “入城!”


    大將軍李靖並沒在意入城儀式的簡陋,甚至沒有注意那個禮部官員,他隻是神情複雜的望著麵前的長安城,然後輕揮了揮手,帶領大軍緩緩向城中走去。


    因為是大勝的緣故。


    大軍並沒有從西邊的開遠門,或者金光門進入長安。


    他們此時走的,赫然是長安城的南門,也就是明德門!


    蕭寒清楚:在明德門之後,就是長安城的主街,連接朱雀門,承天門,乃至玄武門的朱雀大街!


    這條寬度足有五十丈的大街上,一早就已經擠滿了無數長安的百姓!


    等到大軍從朱雀街一出現,無數百姓的歡呼聲立刻響徹雲霄!


    人,都是虛榮的!


    聽著周圍排山倒海般的歡呼,哪怕是自以為見慣大世麵的蕭寒,也有種一起狂歡的衝動。


    不過,周圍靜默前行的大軍卻告訴他,要克製!要忍耐!


    於是,心緒難平的蕭寒隻能壓下心思,向著左右胡亂看去。


    “咦?這裏怎麽還有這麽多異族人?”


    這一看,卻讓蕭寒發現了新的東西。


    原來,圍觀的不光有長安百姓,還有很多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異族人。


    而且這些異族人與歡呼雀躍的長安人不同,他們在看向李靖大軍時,眼中沒有半分欣喜,有的隻是深深的忌憚,與恐懼!


    “這些都是其他國家派來的使節,聽說一直留在長安不走,就是想親眼看看曾經的草原之王頡利。”柴紹明顯早已經知道這裏的情況,聽到蕭寒問起,頭也不回的解釋一句。


    “其他國家的使節?”一一從這些異族人的臉上掃過,蕭寒冷笑一聲,偏過腦袋問柴紹:怎麽?他們這是打算學習一下頡利,好等下次他們親自進京時多點經驗?”


    柴紹的嘴角抽搐一下,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噓!小點聲,讓人聽見!”


    蕭寒翻了個白眼,滿不在乎的道:“聽見怕什麽!他們該慶幸的是自己還能在旁邊看戲,而不是換成他們自己的國王親自下場表演!”


    柴紹嘴角抽搐的更加厲害了,雖然蕭寒說的話實在是有些狂妄,但是卻無一不對他的心思!要不是現在場合不對,他一定要與蕭寒浮一大白!


    “對了,說起頡利,他呢?怎麽沒看到他?”說著說著,蕭寒又想起頡利來了,四下看看,沒看到熟悉的囚車,於是皺眉問道。


    柴紹壓住激動的心情,努力保持大將風度,同時裝作漫不經心的往前一指,低聲道:“在前頭!李靖身邊的那個就是!”


    “李靖身邊?”


    蕭寒有些驚訝,抬著屁股,伸長脖子向前看去。


    隊伍前頭,李靖身邊沒有那輛熟悉的囚車,隻有一個身著華麗大氅,騎著一匹神俊黑馬的魁梧漢子。


    剛剛沒有注意,現在從背影看去,確實與頡利有幾分相似。


    “那個是頡利?”


    瞪著那個魁梧的身影,蕭寒有些吃驚的問道:“他不是我們擒獲的賊酋麽?怎麽會這幅打扮?看他得意的樣子,咱們是押送他進京的,還是護送他進京的?”


    “呸!護送個屁!”柴紹正襟危坐,隻有嘴唇微動道:“從西北一路都坐著囚車,偏偏到了這裏,卻有人跳出來說什麽帝王不可輕侮!讓我們給他好好打扮打扮,再送到陛下麵前!”


    “還打扮打扮?這他娘的是獻俘,還是嫁人!”蕭寒聞言先有些愕然,然後臉色一變,像是想起什麽事情一般,急忙問道:“那有沒有人讓我們再把他給放了,好彰顯大國氣度?!”


    “咳咳,還真有!”


    說這句話的時候,柴紹臉色明顯也黑了一些,他翻著眼睛低聲道:“有幾個老儒在朝堂上說什麽草原之地,不適我中原人生活!既然食之無味,倒不如以誠感化蠻人……”


    “嘶……”蕭寒牙疼一樣吸著冷氣,瞪著柴紹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們就去草原上放羊了!陛下說了,什麽時候他們能感化了蠻人,他們什麽時候就回來!”


    “呃……”


    蕭寒無語了,以他對草原人的了解,這幾個老儒這輩子,估計都回不到長安了。


    不過,蕭寒倒不是為這幾個老儒惋惜,他隻是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真以為小李子是個善茬?是個以德服人的雷老虎?


    給頡利一個體麵的裝扮?


    這沒問題!


    畢竟當初大唐王朝也曾向頡利俯首稱臣,一個太落魄的頡利,對於大唐也不是太好看。


    但是要放了頡利?


    那說這話的人簡直就是閻王桌上抓供果,自己找死!


    且不說頡利曾經給大唐帶來的劫難,給小李子帶來的屈辱!


    就算為了那戰死沙場的數萬將士,小李子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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