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前迷徒匐滿地,案前香油壘成堆。


    佛若真存西天上,為何不理世人唱?


    頗為柔和的風撩響窗外的樹葉,途徑這扇撐開的門窗,卻堪堪止住了腳步。


    一束光線直直打在屋內的桌椅上,更突顯得屋內的其他角落昏暗異常。


    在深處靠牆的地方,躺坐著一個仿佛失了魂落了魄的和尚。那和尚放棄了所有的力量,任由重量帶著自己陷入冰冷。


    在視線所及的地方,一張看起來頗為華貴的床鋪之上暗白的牆麵有些單調,沒有之前那抬頭就能望到的醒目的“禪”字點綴。


    和那顆角落的心一樣,空蕩蕩的。


    一整天了。


    自他從這陌生的屋中醒來,已經過了日落西沉日升月落整整一天多了。


    所有人退出這個房間後,他撐著自己,慢慢挪到這個冰冷的牆角,如一灘軟泥又如一片不起眼輕悠悠的布匹一般,靠坐在這。


    麵無表情,眼神空洞。


    一切成空嗎?


    和尚的嘴唇輕輕閉合。


    他的腦海之中從滔天駭浪,到一葉不知方向的孤舟,再到空無一物。


    從驚喜獲得,到執念已定,再到所擁有的一切皆空。如同從奮力跳躍就要抓住那片迷人的雲彩,卻在一個瞬間掉入萬丈深淵。


    連那片天都再難以看見。


    本來就什麽都沒有的不是嗎?


    和尚自嘲一笑。


    “吱呀——”


    緊閉的屋門被緩緩推開,帶進大片的光亮。在那光亮之處,一個連光線都似乎在刻意圍繞的白衣身影頓現,而與往常不同的是,那白衣之上還覆蓋著一層頗有些耀眼的銀色盔甲,襯得那人英氣非凡。


    那身影緩緩走來,雖說多了一層盔甲,但腳步聲卻依然輕盈。隻是那輕盈之上還好似帶著一絲體現其主人心情的沉重。


    白若君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裏氣息輕弱本應該毫不起眼的和尚。


    她皺了皺眉頭,輕柔地半蹲在他的麵前,溫和地注視著他空洞的眼睛,抿了抿粉唇,柔聲說道:


    “你怎麽還坐在這裏呢?飯也不吃。雖說吃了丹藥,也有禦靈師幫你治療過了,但你的身體上傷勢還未痊愈呢,還需得好好調養才是。”


    和尚毫無應答,連眼神也是絲毫沒有變過。


    白若君見他如此樣子,睫毛稍顫,貝齒緊緊咬著下嘴唇,顫抖著道:“對不起,此次是我連累了你......”


    螓首低垂,如此靜默良久。屋內的灰塵在光線裏緩慢飛舞著。


    而她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麽在悄然凝聚一般,她突然抬頭盯著和尚,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


    “你放心,我欠你的,我會還你!若如你真成一世廢人傻子了,我白若君也會護好你這一世.......”


    說完她咬著下唇站起,飛速轉身,像是不忍再見到這角落裏的灰暗場景一般。


    “林修......”


    她背對著角落,輕啟被咬得發白的嫩唇,好似還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一半的名字帶起光線下的灰塵,略顯絮亂。


    隨著“嘭!”的一聲,房門頓關,屋內再次變為了一片寂靜。


    而屋外響起一個帶著帶著濃濃擔憂的女聲。“小姐,你將老爺為你辛苦準備的化龍丹給了他你如何還去戰勝那炎康?你看他已經是個腦子不清醒的廢......”


    “住口碧蕊!”隻聽白若君一聲輕嗬:“他如此都是因為我們,我自會努力,靠自己贏得那炎康,此事不許再提!”


    ......


    如此,再過了許久,那束從窗外射進的光線往左移了不少,堪堪碰到角落裏的那道似乎變為了一座雕像的人影肩膀。


    隻見那人肩膀忽然微微抖動了一下,一聲沙啞的輕笑突然在屋中響起。


    “嗬嗬這女人,還真是有點吵啊......”


    緊閉的房門再次被推開,望著屋外還頗有些刺眼的陽光,蒼白的和尚微微眯了眯眼,但是那雙蘊含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深沉眸子依然泛著些許奇異的光芒,直視著那陽光。裏麵濃濃的不甘與倔強,有放下也有永不放下。


    和尚忍著身體之上仿佛在提醒著他這殘酷的現實的疼痛,慢慢地雙手合十,隻見他嘴唇輕動:


    “萬般妄夢由執侵,萬般苦痛由執起。但執我執我,這執便代表了我。”


    接著他咧著大白牙笑了,笑得春光燦爛。


    “丹田盡碎,起碼我還有手有腳有思想,弄不死我,就算我成了一個麻瓜,我也會找到答案,得到自己想要的!況且......這世界如此驚奇,有著那丹田重塑脈關重開的方法也不一定啊!”


    “哐當——”


    和尚愕然轉頭。隻見碧蕊一臉悲傷,眼淚簌簌留下,而那地上是被打翻的碗筷。


    她顫抖著手,指著和尚,哭著道:“完了完了,是真傻了.....我苦命的小姐啊嗚嗚嗚嗚.....”


    接著在林修張著嘴僵硬在臉上的笑容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錯愕下,“哇!”一聲的掩麵而逃。


    和尚摸了摸腦袋,淡然一笑,轉身回房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要快點好起來才是啊......”


    林修沉意內視體內,用一片狼藉來形容真不為過。


    包括之前打通的所有的經脈盡數堵塞,甚至破碎斷裂,其上還有著一些凶狠異常的靈氣在破壞著。


    而同時有著一些淡白色的和金黃之光在慢慢壓製修複著。那金黃之光較為濃鬱,更多的是潛伏在他的身體各處,甚至碎成渣渣的丹田周圍。


    “有著一股藥味和強大的氣息,應該就是碧蕊所說的白若君給我服下的丹藥。”


    至於那些淡白色的物事,讓林修自然想到了喚靈之時禦靈師所協助打入身體與靈柱的靈氣。


    “禦靈師......”


    他對於禦靈師的了解不多,但是就有限的知識來看,頗有點像之前那個世界所看小說裏的法師,但與那法師又有些區別。


    法師是用著強大的精神力溝通天地元素,水火土金木等,已法杖為媒介,轉為己用。


    而禦靈師也是需要強大的精神力,在這個世界所謂的精神力就是靈體的強弱,以靈體勾勒諸多陣法。可呼風喚雨,可禦強大靈獸,甚至能夠攝人心魂,直接無形中傷人靈體。甚至有邪惡的禦傀師,結陣法打入活人靈體之中,將之活生生煉做傀儡等等!


    而要成為一名禦靈師,難就難在,需得習得靈煉之法,煉就靈筆!


    而一般都會尋找到一頭契合的靈獸,然後以獨特的方法將其靈體引出進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再用靈煉之法,將其熬煉為靈筆!


    也有傳說不用靈獸的,畢竟萬物皆有靈,但如何能成,林修就一概不知了。


    但可想而知,成為一名禦靈師是多麽的困難。


    在得知自己丹田盡碎,已然不能修煉了的情況下,他不是沒想過試一下是否能成一名禦靈師。


    何況在這個世界,禦靈師頗為尊貴,而數量也是頗為稀少。


    但是自從受如此劇變之後醒來,他就再也進不去自己的意識空間。他想到那個黑衣人將他的頭狠狠摁在地上那刻,他甚至有些忘了他做了些什麽,但是如同丹田盡碎般,他的意識空間,靈體晶石好似也全然不見了。


    如今的他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再普通不過的人,更別說身體還孱弱至極。


    黑夜漫長,但天光總是會適時的出現。


    林修坐在門口,看著陽光一點一點的出來,仰頭抿了一口漆黑無華的葫蘆中還未喝完的藥酒。


    這酒濃烈異常,也不知裏麵加了多少好東西,靈氣濃鬱得要死。老和尚要去,給他加了很多東西,總算是將這酒淡了些許去,但依舊濃烈醉人。


    而這酒入喉,整個身子都暖了起來,連內裏的疼痛都輕緩了不少。


    碧蕊看到他好似沒傻沒呆的時候著實驚訝了一番,還拍了他一巴掌,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詢問道白若君。


    碧蕊整張小臉都垮下來了,擔憂異常,接著又給了他一粉拳,著實讓他嚎叫了一番。


    “都是你這個大無賴!小姐將化龍丹給了你,如今怎麽去贏那炎康?”


    林修皺眉道:“化龍丹?”


    “對啊,化龍丹!這是老爺給小姐辛苦準備的,供小姐晉級為靈回境的所用的!而如今緊迫在即,小姐卻給了你恢複傷勢!隻為搏一搏看能不能重聚靈力再找機會溫養重塑丹田的機會。人家古大師都說了你丹田盡碎,無力回天,更何況都以為你又變成了一個傻子!”


    碧蕊眼淚都給說出來了,委屈至極。“況且,丹田盡碎,就沒有能夠再重塑複原的,這是天命!也不知小姐為何要做這徒勞功。”


    “無法重塑,天命嗎......”林修輕聲低語。


    “是的!如今再過七天,便是商定的比試之期,這可要小姐怎麽辦!”碧蕊急得不斷跺著腳。


    “什麽比試?”林修皺眉問道。


    碧蕊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番,還是道:“那炎康逼婚,小姐說她.....她已有夫君,就是你。哼,所有人都在嘲笑小姐。那炎康發怒說你配不上她,說我國在敷衍於他。於是經調節之後,雙方約定在七日之後舉行一場帶兵演習比試。各自帶領一隊士兵,誰先搶到對方的隊旗,就算誰贏。”


    “本來炎康是要你跟他比的,可是被小姐接下了......”碧蕊看了一眼他。“那炎康在一月之前就已經靈回境二級了,小姐如今將晉升靈回境的希望都給了你,怎麽與他鬥!”說著看起來竟是又要急哭了。


    “你先別哭,你告訴我,賭約是啥?白若君輸了會怎樣?”林修撫了撫額頭,這都是啥事。


    “還能怎麽樣?輸了小姐隻能被他強娶回去了唄!這可是白帝默許的事情!”碧蕊終於忍不住了,邊哭邊一臉心疼地道:“如今小姐都是住在了兵營......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給小姐再備東西去了,今晚小姐回來拿換洗衣物,可不能讓小姐如此受罪......”


    林修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望著搖動的樹葉,再次灌了口酒。


    “唉!”


    他深深歎了口氣。


    在白若君跟他說明找他下山的理由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活並沒有那麽容易,必定有著諸多險阻和麻煩。


    但那時候正是豪氣頓生時刻,不像如今的廢人之軀......


    林修腦海中一閃而過那道白衣的身影,那個一身銀甲半蹲在他的身前溫柔而堅定地跟他說著“如若你真成一世廢人傻子了,我白若君也會護好你這一世”的少女。


    罷了罷了,該來的事情總是會來。


    不論怎樣,總不能躲在女人後麵。男人答應的事情,再怎麽廢,也得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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