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驚瀾,驚弦


    “老付,你喜歡你爹還是喜歡你娘?”李驚瀾斜躺在行軍床上,雙手捧著橫刀,刀麵上隱隱綽綽的反射出自己都忍不住讚美的俊俏的臉。“嘖,嘖!美!”


    “嗯?”


    “咳咳,前一句。”


    “當然喜歡俺娘了!”


    “為什麽?”


    “俺爹托夢,從來都是讓俺上墳的時候記得帶燒酒,俺娘給俺托夢,從來都是讓俺早點娶媳婦兒。”


    …….


    “老付,我就喜歡你這付一句話就能把天兒聊死的勁兒!”


    “你呢?你從來沒說過你爹和你娘,總是說你姐,你爹娘也死了?你是你姐含辛茹苦養大的?”


    我特麽…….橫刀刀麵上的白臉瞬間就黑了。


    “我爹?我娘?”李驚瀾起身把橫刀插入刀鞘,伸了個懶腰。“我爹是個慫貨,不提也罷,我娘就厲害了,一百零八路伏魔棍打遍天下無敵手,就是縱橫江湖十七年未嚐一敗的兄弟我,也是甘拜下風。”


    “你娘是禪宗弟子?尼姑?”


    ……


    “老付,說這話之前,你考慮過你自己沒練過金鍾罩不?”


    “我練那個幹嘛?”


    “剛才你這話我準備跟我娘說一下,然後呢,考慮到你父母雙亡,挺慘的,介紹你給我娘當幹兒子!”


    “然後呢?咱娘會教我金鍾罩?好啊,好啊!那家夥,衝鋒陷陣的利器!”


    “憨貨,我是說,你會被你幹娘打死的……”


    “幹娘,為什麽要打死我?我尿床了?”


    ……


    帳篷裏一陣雞飛狗跳,一會兒,付海清扛著滿臉的烏青,躥了出來:“李驚瀾,說好打人不打臉的!”


    “滾……”


    付海清一瘸一拐的向馬棚走去,帳篷裏,李驚瀾跳著腳捂著襠部,齜牙咧嘴。


    慶城居南,距邑城八十裏,如果說邑城在邊城代表了馬城,那麽慶城就代表輜重,中轉之城。來自後方的糧草、軍械補充,都要在慶城打個盹兒。作為邊城的“錢袋子”“飯團子”,自然逃不過唯利是圖的商人嗜血的鼻子,無數搏命的商家,在這裏作著一本萬利的買賣,也在這裏挽了個繩結,隨時準備把自己吊死。不過既然在沒死之前還有機會一飛衝天,誰也不是傻子,在這邊境亂狀之中,自然會雇些保鏢、護院,就連尋常的家丁也是要身高體壯,滿身疙瘩肉的那種,虎彪彪的站在身旁,心裏多少添點自信。


    商賈之人泛濫,自然帶動慶城的經濟,加上秦北之地多年征戰,大夥兒多少有點“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誰知誰是鬼”的作風,退下來的整編,休整的邊兵,更是朝不保夕,除了寥寥幾個惦記著老娘,老婆的忠厚漢子,誰不是把靠命懸一線搏來的銀子,在下次衝鋒都不知道腦袋掉哪裏之前,恣意的揮霍一把,算是發泄,也算是安慰。


    慶城南大街的有座大院子,朱紅大大門門口蹲著兩頭高約一丈的大石獅子,獅子旁邊一溜漢白玉石的拴馬樁,門後繞過影壁,是一片寬闊的草坪,草坪中央有四五棵大槐樹,樹下一方漢白玉石的棋坪,周圍四個石凳,坐西朝東的石凳上一位白衣妙齡女子,正坐在厚厚的繡墩上,怔怔出神。


    丫鬟秀秀用雕花金絲木托盤端著一隻邢白釉盈字碗,穿過樹蔭走到白衣女子身邊:“小姐,該喝藥了。”


    白衣女子從神遊中回過神來,秀秀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棋坪上,雙手端起盈字碗,捧到白衣女子麵前,白衣女子秀眉一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順手接過。


    桃花眸子寒光一閃,秀秀的雙手不禁微微一抖。


    “秀秀,我的病,是胎裏帶的這你都知道。”


    “小姐,夫人和奴婢說過。”


    “是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秀秀的拇指微微的向碗沿上方挪動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按說,大家等了十八年,不應該這麽急,可到底是什麽,讓他們突然急了呢?”


    “撲”白瓷碗落在草坪上,嫩綠的草皮瞬間枯黃了一片,秀秀渾身發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白衣女子站起身來,望著青天白雲。


    “忍不了麽?看來是真忍不了了,太子出京,魑魅魍魎都現身了。”


    突變驟生,秀秀雙牙緊咬,猛然前躥,右臂閃電般的向白衣女子胸口擊去。


    白衣女子嘴角微微一撇,頭頂束發玉簪電射而出,直刺侍女的眉心,秀秀騰身而起,欲躲過玉簪,左腳反踢白衣女子腦後。


    “何苦來哉?”白衣女子身形不動,口中低語。


    玉簪如靈蛇般由直刺變成上挑,奔秀秀玉足而去,秀秀使了個千斤墜向地麵落去,玉簪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直擊麵門,秀秀腳尖在草坪上一點退出一丈有餘,玉簪進依舊直刺麵門,隻見諾大的草坪上,秀秀時而閃轉騰挪,時而如蛇行沙地,玉簪卻如影附隨,簪尖始終指著秀秀的麵門,眉心。


    不一會兒,秀秀便臉色蒼白,氣喘籲籲。


    白衣女子卻從身旁拎出一張素琴,纖指輕揮,一道脆音乍響,雙手亂拂,鏗鏘聲起,玉簪在琴音響起時,更如小兒偶得歡喜之物,跳躍的更加歡快,秀秀左支右絀,蹌蹌踉踉,汗透衣背。


    琴音落,侍女秀秀癱坐在地上,鬢角淩亂,玉簪依舊如靈蛇般在三寸之外盯著她的眉心。


    不知何時,一位三十來歲的青袍短須男子已經站在白衣女子身旁,先時並未作聲,直到琴音落盡,才略略躬身道:“小姐,並未查到什麽。”


    “早料到了,劉叔,收手吧!規矩之下的事,不要節外生枝了。回頭把隆福客棧掃了,來而不往非禮也,蚊子也是肉,我沒理由不生點氣,對吧!”


    “是,小姐。”劉叔轉身將癱坐在地上的秀秀拎了起來,向外走去。


    “給她個痛快吧!”白衣女子輕聲說道。


    秀秀如釋重負,淚流滿麵。


    草坪上隻剩下白衣女子一人,她將腳下的繡鞋踢開,赤足踏在草坪上,綠草白足,藍天白雲,玉簪在女子身邊飛旋,一會兒穿梭在指間,一會兒穿過腋下,一會兒在女子袖中蕩起陣陣漣漪,如彩蝶飛舞,如小兒奔躍。


    世人皆知李驚弦體弱多病,卻不知,浩然乾坤之下,還有一種人,天生劍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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