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這個彪悍的女匪應該有個霸道的名字,即便是再怎麽也得有個牛氣的外號,殼丫頭?這算什麽名字?據說曾經有人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女霹靂,她覺得不好聽,她覺得不好聽,殼丫頭,殼大王,這才有老家的氣息,她決定不再回到那個讓她魂牽夢繞的家鄉,並不代表她不會想,在北境已經混了十二年,她已經徹徹底底的成為一個北方的“漢子”,但她畢竟生長在那個地方。


    殼大王好酒,但從未醉過,當然這是指以前,最近就不一樣,自從少年進了瓦窯溝,殼大王已經醉了四次了,莫名其妙的憂傷,莫名其妙的開心,莫名其妙的醉酒。


    李驚瀾很頭疼,他深知在一牆之外,大家都把他們的關係說成了什麽,可他真的什麽都沒做,就是聽聽這位紅衣女子的低聲啜涕,喃喃自語。


    還有就是她瘋狂起來的時候,默默地站在一旁。


    這種狀態整整連著七天七夜,第八天,李驚瀾剛剛起床,殼丫頭就約他去山上走走,李驚瀾擦了把臉,和她打馬上山。


    殼丫頭穿著一件火紅色的披風,按道理馬匪更應該穿灰色和土黃色的衣裝,因為無論秦滄,邊軍之中都會養著一些鷹隼,作為偵查邊境的眼睛,鮮豔的顏色更容易引起這些扁毛畜生的注意,可殼丫頭不管這些,無論形勢多緊張,她都是一身鮮豔的紅色。


    兩人來到一處小山坡上,殼丫頭翻身下馬,任戰馬自行在稀疏的灌木中啃著樹皮。


    李驚瀾默默的跟上。


    “你是秦軍的奸細?”殼丫頭突然問道。


    李驚瀾沒有太過奇怪,自己有些太刻意了,每天都在生死線上掙紮的,能拉著千餘條漢子再秦滄邊境走了這麽些年鋼絲的她,怎麽能發現不了。


    “寧武關參謀將軍李驚瀾,特來說降大王!”


    “你拿什麽條件說服我?”殼丫頭一反常態的冷靜。


    “沒什麽條件,隻是覺得我們都是秦人,應該做一些對國家有益的事!大王想要什麽條件?”


    “好,爽快,我看錯了人,也沒看錯,有一說一,是條漢子。”殼丫頭,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如果,你娶了我,這一千多條人命,就算是我的嫁妝,這買賣你做不做?”兩隻鳳目直愣愣的盯著李驚瀾秀氣的臉。


    李驚瀾並未回避:“大王,承蒙厚愛,隻是小子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實在難以接受大王的好意。”李驚瀾歎了口氣,做了個揖。


    “好好好,我果然沒看錯你!”殼丫頭仰天長笑。


    “李驚瀾對吧?”


    “正是!”


    “既然條件談不攏,那你就去死吧!”異變陡生。


    左側一個算不上熟人的熟人,蓄須茂密的北滄漢子正是前不久逃走的曲措,右側一個披著半拉獸皮光著膀子的漢子,腰中斜插這一把彎刀,身後一個麵如冠玉,身材修長手中鬆垮的捏著一柄長劍的藍袍青年嬉皮笑臉的說道:“別看我,別看我,隨便打醬油的。”


    話音未落,李驚瀾心生警兆,下盤不動,上身如風擺楊柳般微微一側,就覺一股冷風拂麵,一柄近乎透明的飛劍自鼻尖掠過,如果不是轉身側身及時,這柄劍便是紮向他的後腦,李驚瀾“呸”了一聲,“果然是小白臉兒比較陰!”


    那一副懶散樣子的青年,見陰謀未得逞,也不羞惱,“嘻嘻”一笑,你們打,你們打,我就瞧瞧熱鬧!


    焚王寺外門弟子曲措,風刀山獵狐者,不知名的劍客。還有那位昨夜還在自己身邊哭泣的女子。


    四麵皆敵,李驚瀾被困在當中。


    瞧瞧麵前的紅衣女子,他不由的又歎了口氣“唉,夫子說得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女子無情,長鞭當胸點到,李驚瀾往左側閃身,曲措雙拳齊出直入中宮,曲措其實是四個人中最弱的,但李驚瀾還是沒有硬借,長袖一卷借勢飛退向右側,身形挪動,避開拳下陰險的飛劍鑽腹。


    獵狐者彎刀一橫,用生硬的漢話說道:“此路不通!”


    李驚瀾仿佛低聲答應了一句:“喔!”


    轉過身子,麵對藍袍青年。


    藍袍青年“嘿嘿”一笑:“我可攔不住你,請!”說話間竟真的讓出半個身子,似乎真要放他走。


    麵對這個片刻之間已經陰了自己兩次的家夥,李驚瀾不敢有半分僥幸。背後長鞭風起,李驚瀾腳尖一蹬,身體倒撞,屈肘撞向女子前胸。


    “哎喲,不是說坐懷不亂麽?這可不像啊!”藍袍青年大呼小叫道。


    女子一退。拳風刀風齊至,李驚瀾腳下化弧左引右接,正待借左側這一兜一轉牽引已經失重的曲措撞向右側刀者,突然急急停步,一拳震開長刀,身體大風車般轉動,才堪堪避過刺向自己大腿的飛劍。


    原本隻是這三個人,李驚瀾未必不能闖開包圍,可是這把陰損到極點的飛劍,讓他不得不分出大半心神來注意。幾個回合下來,就有些苦不堪言。


    再次避過鑽向肋下一劍的李驚瀾,輕輕握住左側腰間刀柄,藍袍青年並指將劍鞘推落一旁,隨便捏了個劍訣:“有話好好說嘛!動刀動劍的多傷和氣。”“有話好好說嘛!動刀動劍的多傷和氣。我這劍名青鸞,應該是鸞鳳和鳴才對嘛!打打殺殺的汙了我的寶貝。”


    說話間一抹劍氣直撞眉心,李驚瀾抽刀擋在臉前,刀劍相撞卻未曾有金鐵之聲,李驚瀾被自己的刀麵撞中麵門,眼角鼻下滲出幾絲鮮血。


    李驚瀾刀勢一旋,將身後彎刀,長鞭蕩開,順勢倒撩,刀尖在地上擦出一溜火光,迎著劍氣而去。


    刀罡劍氣一觸即分,藍袍少年衣袂飄飄挺身前行,第一次露出凝重,合身出劍,氣勢淩厲。


    李驚瀾雙手握刀,以刀開山,長劍橫轉,藍袍青年竟是不避,兩人的蓄勢終於硬碰硬了一次,結果是李驚瀾倒滑出一丈有餘,左肩被陰險的飛劍戳出一個血洞,藍袍青年連腿四步,麵色微微發白。


    李驚瀾蹂身而上,人隨刀走,一人對四人居然不逃不退,反身攻上。


    開山,截江,仙人十八拍,刀勢大開大合,一副一力降十會的氣派。


    殼丫頭,獵狐者,曲措三人連接十幾刀,雙臂發軟,便覺得吃力,刀者低聲吼道:“薑生,還不出劍?”


    劍出無聲,一劍穿入風刀山獵狐者後心,透明小劍掠過曲措咽喉,兩條北滄漢子死不瞑目。


    “你讓出劍我便出,這可不怨我哦!”


    紅衣女子目瞪口呆。


    李驚瀾眼角微眯,一股磅礴的氣息,籠罩藍袍青年。


    “自家人,自家人,別生氣,別生氣,無劍山莊薑子凡見過驚瀾師弟!”藍袍少年嬉皮笑臉的收起手中長劍。衝著李驚瀾丟了幾個媚眼。


    劍名“青鸞”,人名子凡,當然就是李驚弦的跟屁蟲,大師兄,無劍山莊三代大弟子了。


    李驚瀾雖不曾聽姐姐說過,但黑衣衛的江湖秘錄中提到過這位劍仙胚子,其中對他的相貌天資多有讚賞,是天下年輕人裏最有希望傳承劍仙衣缽的幾人之一,所以說幾人之一,還是因為李驚弦一騎絕塵,如果不是她,小輩劍士中,幾無匹敵。


    可這貨顯然是不按常理出牌,這出場方式有點另類,活脫脫的一個潑皮無賴不說,還硬生生給李驚瀾左肩狠狠的來了一下子。


    李驚瀾長刀並未收起,刀尖直指潑皮青年,一息,兩息,三息,薑子凡已經斂氣收劍,撐了幾下就有點受不了,笑的僵硬的臉也沉了下來:“不是吧!這麽小氣?”


    “嗬嗬,薑子凡?誰呀?沒聽說過,要不你束手就縛,我拎著你回去找我姐姐證實一下?你說啥就是啥?我這人比較笨,這一劍不能白挨啊!要不抓你回去,我姐問我左肩上的傷怎麽回事,你保準不會承認,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李驚瀾不動聲色。


    薑子凡剛才玩的興起,倒忘了這一出了,腦海中浮現那個冷若冰霜的女子,霸道無匹的一劍,心裏就有點哆嗦。我的媽呀!隨便調侃一句都能被劍鞘拍飛,這次可是把人家弟弟捅了個血窟窿,死啦死啦,這下死定了。


    一張俏臉,頓時麵若死灰。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勁兒拍著自己腦門兒,“薑子凡你個傻缺,惹誰不好,活該!這下死了吧!”


    李驚瀾瞧瞧這個神經貨,突然之間又瘋了起來,也不知他在嘀咕什麽。轉身望著一身紅衣的女匪首,殼丫頭把手中長鞭一扔,瞪著他說道:“要殺要剮隨便你!”李驚瀾將長刀緩緩歸鞘。“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麽盡遇些腦袋裏邊缺弦的家夥!”


    扭頭尋見自己的那匹馬,也不騎著,牽著馬韁向山下走去。薑子凡反應過來,跳起身來大呼小叫的追了上去。


    “驚瀾師弟,你……”


    “嗯?”


    “驚瀾師兄?”


    “我師父是真道人,司馬劍神見了也得尊稱一身師叔。”


    “師祖?”


    “滾……”


    “別介,一家人怎麽能說這麽絕情的話!”


    “來來來,你問問我的左肩,看看它覺得絕不絕情?”


    “師祖,別介,要不我自己在這裏戳一個?”薑子凡一咬牙,將肋下長劍抽了出來。


    李驚瀾掉頭瞧著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半天。


    “戳呀!我等著呢!”李驚瀾戲謔道。


    薑子凡哭喪著臉:“真戳啊!”


    李驚瀾真受不了他,搖搖頭,繼續前行。


    “不戳也行,給我當十年保鏢,這事兒就算扯平了!”


    “十年?不行不行,一年還能考慮!”


    “五年,沒得商量!”


    “三年,最多!”


    “好!”


    “啊!”


    薑子凡捶胸跺足!


    背對著他的青衣少年,嘴角含笑。


    遠處,決絕的紅衣女子眼神複雜,恍若一場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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