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帝皇陵巔斬仙台淩空鋪展著‘依山傍水,陌上人家’畫卷。畫卷徐徐微蕩,如光陰流水走馬人間。


    畫卷中有青海長雲暗雪山遮天蔽日,風淩雪灑河畔兩岸。


    在那八重山水巔,嶽峙諸強或臨水或依山或傍樹,或圍攏席地烤著篝火,或遙指七戰議論不絕。唯獨菩提書院李星雲撩起前襟起身,走到河流溪邊,朝對岸拱手作禮。


    禮尚往來的依舊是女神龍歐陽慶許。


    舉止投足,英氣不凡。


    歐陽慶許說道:“院長有話,但請明言。”


    菩提書院洛長風十子同袍。


    有富甲天下,如天下第一世家提並山藏兵穀主江滿樓。也有地位尊崇,如一統天東成就浩然王朝的不世明王君澤玉。有魔道巨頭兩界山詭秘重陽,也有明珠俊彥富貴身如曾經燕凝雪、沈天心。有半生顛簸起伏、朝為刀頭舔血客、夕坐天機曉陰陽的月氏兄妹,也有寒苦出身一劍鳴而天下驚的十字劍尊獨臂離落。


    他們都是聲名顯赫的人物。


    相比起來,似乎隻有書生李星雲最為沒落。星雲州偏僻村落長大,雖說自幼受教於白知秋膝前,有幸得至聖先師傳道授業,所學博深。然而生性淳樸的他在菩提書院十子同袍裏卻總是安安靜靜,從不爭顯。即使當年十七座明鏡台洗牌之戰,也少見出手以理服人。


    後來天東禍亂棄筆從戎,也不過是安紅豆細柳軍中一名普通校尉。無超越同齡的妖孽修為和天賦,也無能夠吹噓半輩子的卓越戰功或者驚人戰績。


    十年碧落黃泉行遍天下超度亡靈,小和尚當願是唯一見證。佛前問路千年修得金身正果,到頭來也隻有智慧海上那座遠離人間喧囂的靈山佛徒尊稱一聲南山佛祖。除此之外,世所罕聞。


    沒得辦法。


    用江滿樓的話說:“誰讓他是出家人來著?沒講究四大皆空六根清淨已是罪過,拐個小丫頭作媳婦難道還要廣而告之天下人,我佛成親了?”


    “試問蒼天,臉為何物?”


    ……


    這麽一來二去,風雪銀城洛城主十子同袍李星雲


    之名於是墊底。


    默默無聞。


    然後,書院重開。


    然後,他繼任院長。


    然後……


    原來他是個和尚。


    菩提書院新任院長是位佛徒!


    天下吃驚,而後詫異。就連那些入學六字門道的新生們,對這位年紀輕輕瞧著呆傻,像極了讀書讀壞腦子的李院長資質修為學問品行時常質疑。


    直到那場論辯。


    那是十月十六日,菩提書院重開招納新生後的第七日。為消疑慮平質疑,院長李星雲於紫竹林坐壇講道。是的,在昔年菩提老祖講道的那片空曠場地,李星雲複現往日盛景。


    那日,天空湛藍。


    李星雲著院長長袍盤膝而坐紫竹軒道場,沐浴著一束束純淨日輝。身遭是菩提書院六字門道師和大小執事入學新生圍攏而坐。更外圍有江滿樓,離落,重陽,沈天心,南希寒……還有許許多多受邀參與論道未曾離去的送學友親,包括江湖前輩,富貴世閥,山中謫仙,宗門強者,乃至千年不出的流字門老前輩鐵樹先生……總之諸子百家不一而足,林林總總千餘人。


    李星雲坐而論道,舌戰群儒。從行法川到易術流,然後延伸至諸子百家,來者不拒。前後二十二時辰,退敵四百六十四。更是讓千年不出的鐵樹先生心服口服,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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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道無敵手,李星雲便開始講道。


    口出成讖。


    言出法隨。


    鐵樹開花。


    天花亂墜……


    十數年前,菩提書院無塵觀同樣有場論辯。很顯然,同為辯手的李星雲這次鐵樹論道天花亂墜更具傳聞些。所以自那以後天下人逐漸了解,書院新任院長李星雲原來是‘以理服人’。


    女神龍歐陽慶許自然有所聽聞。不僅是天花亂墜的鐵樹論道,還有無塵觀裏的那場閉門。因此對於書生李星雲,她頗有認知。甚至總覺得與洛長風等人有些不同。或是書生氣?或是佛徒身?


    歐陽慶許琢磨不透。


    但有一點,菩提書院李星雲常常掛於嘴邊的那位先生,經帝王盟暗中多番調查確認身


    份,是兩界山白知秋無疑。得知此事後,女神龍再無猶疑。心底早已認定河畔對岸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書院院長,絕對是洛長風十子同袍裏最不容小覷的存在。


    與之交手,需慎之又慎……


    李星雲禮畢後,沉思稍許。不知是組織詞匯還是思慮著什麽,沒過多久,他視線遠眺,越過歐陽慶許,目光沿著河流對岸南北兩端依序掃過,最後落在綠紫黑三袍教主身上。確切的說,是那位黑袍藏鏡人。


    歐陽慶許有所察覺,微微顧首後望。


    李星雲說道:“趁著群雄匯聚,有件事想與貴盟黑袍教主做個對證。當著諸位前輩宗主麵前正好可以論個清楚,不至於冤枉無辜辱了帝王盟聲名。”


    李星雲聲落,登時吸引不少目光。河畔兩岸原本凝神注目觀瀑布下方重重山水間七爭之戰的各方強者紛紛投來好奇神色。


    便在眾目睽睽裏,帝王盟黑袍藏鏡人走了出來,與歐陽慶許並肩而立河畔。


    隻見那位素以神秘著稱的藏鏡人撥去寬大袍帽,風雪中露出半身金縷衣遮頭覆麵,燁燁生光不見真容。


    那鬼鬼祟祟畏首畏尾的謹慎模樣,看得天東三代九金蘭心生厭煩。


    好在李星雲不會產生類似情緒。或許是同袍十子的重陽認識太久,早已見怪不怪?


    他說道:“敢問藏鏡先生,可曾去過天南鑄劍城?”


    李星雲忽有此問,教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河畔兩岸諸多首腦麵麵相視,茫然不解。


    白衣劍浮沉卻是心底一顫。他詫異地看著菩提書院李星雲,腦海中冒出許多疑問。


    他忍不住想著:“為何會有此問?難道鑄劍城一役,帝王盟也摻和其中?”


    他蹙了蹙眉,看著金縷衣的背影。有些失落,因為未曾等到答案。


    那位天下罕見其容的藏鏡人抱著雙臂,不言不語。


    李星雲又道:“藏鏡先生如果一時半會兒無法記起倒也無妨。我看七爭之戰要打許久,不如請鑄劍城的新任城主大人給諸位說個故事,嗯……就說一劍夢回千百世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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