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霧的遮擋作用消失後,就見一名穿著皮袍、帶著兜帽的人形生物,手裏拎著提燈飄然前行。


    配合周遭景致和氛圍,神秘值趙文睿覺得能給打80分。


    提燈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破開薄霧和黝黯、須臾間便撲到其身前的他。不過他覺得對方在裝模作樣。


    果然,當他接近到3米內,提等人猛的扭上身,臉正對向他,先行出手。


    第一波攻擊源自其手中的提燈。大蠟燭程度的火苗,光焰突然暴漲,透過玻璃燈罩散溢出來已然不單純是明黃色的光,而是焰波!


    就像是雜耍藝人口噴火焰所形成的猛火,潑蕩卷燒,短暫但氣勢很猛。


    在那個瞬間,趙文睿估計這火焰的核心溫度超過了1800度!


    他感覺很有意思。


    畢竟論對舊日支配者的了解,鮮少有誰比他更強。而就他所知,克蘇魯一係對玩火可沒什麽興趣,甚至厭惡,哪怕在洛係恐怖中,跟水對立的元素是風。


    在這樣的背景下,哪怕是其上位眷族,也鮮少有哪個能讓油燈燈火瞬間增幅出核心溫度超過1800攝氏度的。


    要知道,鉻的熔點也才1855度,鐵是1539,鎳是1455,銅是1083……


    雖然這火隻時一股,持續時間也就兩三秒,但仍舊足以將人燒死,並且是效果極其慘烈的那種,二戰時的火焰噴射器溫度也不過800-1300。


    然而這火卻奈何不了趙文睿。


    但他也沒想著去硬扛,身影虛化的同時,搖曳出好些殘像,選了其中一個避開焰浪正麵的殘像,真身便轉移到了那裏。


    這個技能稱之為相位影移,對於不知其原理,不懂破解之法者而言,堪稱無解的一種走位閃避術。


    這技也並非單純的舊支天賦、知識的產物,而是他融合黑暗、風這兩個要素開發出的,代表著他對舊支技術和血脈力量的融會貫通,甚至可以說是走出自己獨屬之路的體現和開端。


    輕鬆的躲開猛火衝擊,趙文睿並沒有自鳴得意,也沒有過多的關注這須臾之間產生猛火的術或物,他此刻留意的是提燈人深兜大帽中的黑暗。


    哪怕是猛火肆虐的刹那,明亮到刺眼的光芒,仍舊未能照亮提燈人兜帽中的容顏。


    濃重而深邃的黑棲息於其中,讓他聯想到了先前孕育這新軀殼的海底深淵的景象。


    那裏就嚴重缺乏可見光,即便高亮的燈光,也無法照出多遠。


    不過提燈人兜帽內的黑暗,又比海底深淵中的黑暗多了幾分超自然的不可思議特性。哪怕是他這個黑暗之力高親和度的準神級(超凡力量尚不具備絕大多數神靈所運用的神力的特性)生靈,都無法看透。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好奇,提燈人的兜帽突兀的轉向,再次以正麵麵對他。


    這讓他有些啞然,畢竟這時‘相位影移’的效果才剛剛結束,人影殘像受術技等級、黑暗親和、外在環境的影響(黯淡、迷蒙的環境對術技有加成),仍舊沒有徹底消散。


    提燈人能及時的鎖定他,這就不是反應迅速所能解釋的了,而是通過超感。


    所謂超感,指神秘指數比一般的超凡感應更高的感應。畢竟他逼格和技術雙高,以法則之力刻意隱匿的情況下,即便是超凡者,也無法感應到他,而隻能察覺一片黑暗。


    至於身形,想要欺騙光學側的視覺觀察,算是最淺顯的隱匿技術,成熟的辦法太多,不值一提。


    所以在短短的幾秒鍾裏,他經曆了數次認知變化。從最早舊支氣機交感的似神,到接近後的不是神,再到現在的仿若神,可謂一波三折。畢竟超感不常見。


    再說的具體點,不具備跟他相差仿佛的逼格,是沒有辦法這般輕易的鎖定他,不落下風的跟他交鋒的。


    提燈人再次麵向他後,兜帽中的黑暗便噴薄而出,就像野營手電電量不足時的燈光,錐形擴散,形成了清晰的邊際輪廓,卻相對黯淡,不是特別清晰。


    提燈人兜帽中噴射的光之所以黯淡,顯然不是因為電量不足,而是因為這些光是黑灰色的。


    黑光噴薄之初,趙文睿就已經意識到了將麵對什麽,他欣然承受。


    果然,被這黑光籠罩,趙文睿見到了一張神奇的臉。


    這臉乍一看平平無奇,一如這個世界大部分的海民的臉,皮膚是灰綠色的,鼻部像是伏地魔的鼻子,不夠突出的同時、鼻孔細長。


    實際上作為兩棲類,海民的鼻子基本是個擺設,嗅覺不夠發達,呼吸也不以其為主,而是用嘴,到了水裏,更是幹脆使用耳孔後的腮。


    雖然海民五官怪異,也沒有眉毛,但他還是能欣賞的了,覺得其基本符合人類的審美,能區別出美醜。


    不過眼前這位、平平無奇的容貌並非重點,自帶調倍放大效果的視覺效果才是。


    那感覺就仿佛是蟻人一邊不斷的縮小,一邊向著這張臉衝鋒。很快,一整張臉就放大成了臉部皮膚的某一塊兒,視野裏已經容不下整張臉。


    接下來,某塊兒皮膚也無法在視野中完全呈現,而是看到了褶皺,看到而來毛孔、汗毛,甚至極其細微的皮屑。


    繼續前進,繼續放大,神奇的微觀世界的景致,開始充斥視野,越是深入,越光怪陸離,抽象難述。


    到最後就是不可名狀。


    換成普通人,根本到不了這一步,就眼花繚亂,被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製搞昏迷了。


    但他顯然不會。他甚至知曉不可名狀的本質,說白了就是接受了超限的信息。在那個瞬間,人的大腦就像計算機麵對超量的信息運算不過來般,卡殼當機,甚至運算器燒毀,都是有可能的。


    而他,雖然仍舊更習慣於人類的思維模式。但他已經具備切換成更高維思維模式的能力。


    因此,他能辨別舊日支配者完整的多維度樣貌,也就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不可名狀。


    之所以要加個‘絕對意義’的前綴,是因為以人類思維所代表的維度高度,其誕生的法,包括言語描述、繪畫書寫等等,確實不足以將高維存在的全貌說盡寫完。這也就意味著對應目前的主流人類思維認知,不可名狀是個絕對標簽。


    提燈人向趙文睿展示了真容之後,便探手抓趙文睿的臉。


    說是手有些高抬了,稱之為觸須更恰當些,手指就是觸須,而手掌則是由觸須盤纏糾結、拴挽而成,觸須的尖端透露出了凶殘詭秘的一麵,像是蟲子的鋒銳口氣,能夠花朵綻放般打開,而那些細長的‘花瓣’,這更像是節肢生物的節足,外在包裹著幾丁質甲殼,末端鋒銳。


    在節肢與節肢之間,還有著蜘蛛眼般的眼睛,圓滾滾的,黑的發亮。


    而這一切細節,都濃縮在正常人手指末端的那小小區域,越是能看清細節,越是會感到驚悚甚至惡心。


    見提燈人想撕自己的臉,趙文睿笑了。


    他知道這是一個儀式,奪軀攝魂是該儀式的根源目的。


    他笑的是對方跟他還挺有那麽點默契,他其實也是想玩這個儀式的。


    隻能說,作為同類,一些基礎的行事手法很相似,所謂的默契,其實主要是因思維的被扭曲而造成的。隻不過趙文睿還沒意識到。


    提燈人想要撕臉,卻被趙文睿反打臉。趙文睿並沒有被黑光所釋放的不可名狀迷惑戰栗哪怕一秒,反倒是後發先至,右臂一舉,手臂末端就化作數根出手,毒龍出動般戳進了提燈人的兜帽中。


    提燈人的動作戛然而止。


    隨即便發出某種難以盡述的嘶鳴,就像是蛇類、蜥類、鯨類、獸類嘶嚎合鳴,另外還得夾雜些鐵片刮擦的刺耳尖鳴,以及某些無法形容的電流音,然後再進行混響+回音效果處理,就是這麽種怪聲。


    趙文睿很滿意。


    這聲音很克蘇魯,其眷族深潛者中的某些舊支血脈濃度較高的,就能發出這種聲音,在海水中傳遞時,聲音會像是交響樂,更恢弘和悠遠。


    不過更讓他滿意的是對方那篩糠般抖動的樣子。那是瀕死的抽搐,讓他感到愉悅,就像普通人看爆炸貝的大片爆炸鏡頭般感到刺激過癮。


    ‘噗!’


    就像水袋被紮漏,墨綠色略顯黏稠的體液,之皮袍下麵湧出,浸濕了鏽跡斑駁的鐵板路麵。


    這些體液是有揮發特質的,像是熱水般冒著氣,一股濃重的海腥味也跟著散開,隻是腥,並不臭。


    宛如鱔魚般體表粘膩油滑的黑色長蟲從袍下衝出來,四下逃竄。


    趙文睿哼了一聲,便有黑色的釘子在空中形成,然後嗖嗖的落下。


    大大小小的長蟲被這棱角分明的黑釘釘住後,軀體便賣力的掙紮扭動,透出明顯的痛苦意味。


    而這顯然也是趙文睿樂意看到的,甚至是他一手促成的。


    他完全可以一招之間就讓對方喪失所有變化,因為探手之間,他已經明白對方隻有徒有其表,虛有逼格,靠著物品撐場子,本身實力遠不如他。


    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讓對方充分展示求生手段,然後再扼殺,從而獲得蹂躪敵人的快樂。


    長蟲從被釘子釘穿的部分流出更多體液,然後就像提燈人的軀體一般,迅速的幹癟了下去,自身一層皮。


    更多的體液,流散出更大的占地麵積,繼而獲得更效率的揮發速度。


    隱約間,在趙文睿頭頂若幹米的空中,這些揮發的氣漸漸形成一個怪異的氣態聚合物,就像是一團不停變幻的雲,醞釀到一定程度,便試圖無聲飄走。


    這時趙文睿頭也不抬,很隨意的揮揮衣袖,一股火色的熱風便卷蕩而上,瞬息間穿透這氣態聚合物。


    火風過後,氣態聚合物沒了變化,隨即黑色的齏粉簌簌落下,尚未徹底落地,就閃著火星般的光,徹底消失無蹤。


    趙文睿感覺有些意興闌珊,作為一名舊支眷族,提燈人的變幻在他看來還是少了點,這是典型的太過依賴外物而學藝不精。


    “可惜了,剛剛提起些興致,就沒的玩了。”


    趙文睿腹誹著,目光落在了提燈熱的遺物上。


    帶兜帽的皮袍已經褪去了幻化特性,露出灰色膜皮的本質。看起來遠沒有皮袍的厚度,波波的一層,幾近透明。


    那些長蟲的皮也是如此。


    他知道,如果不及時進行處理,用不了多久,這些皮就會失去超凡屬性,徹底分解。


    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並不算多麽濃鬱,無法支撐這類哪怕在高魔世界都算的上稀有天才地寶級的物品的自然能量吞吐需要。


    還有那個油燈,品相同樣不低,之前不打眼,此刻卻是露出本來麵貌,外在倒是沒大變,但細節就精致了很多,蝕刻了大量神秘符號,材質也非同小可。


    最關鍵的是,它透著厚重歲月的古拙之意。


    要知道,就趙文睿從收稅員馬丁記憶得來的相關信息看,這種提燈在這個世界誕生攏共也沒有500年,而這提燈的存在歲月,按照他的估測,至少需要在500的後邊加個零,並且並沒有時空術法加持的人造痕跡,而是自然而然的度過了那般長的時間,因此才有現在這般品相。


    所以,無論是這提燈透露出的信息,還是提燈人裝扮的不合時宜,都成功勾起了他的興趣。


    反倒是提燈人的目的,趙文睿興趣了了。


    在他向來,提燈人無非是對海矛號生活的智慧生靈有著某種訴求,又或對海矛號有興趣。


    而跟這兩樣相關聯,最壞情況,也無非是搞搞大型獻祭,讓人們慘死,或者轉化,或者連海矛號一齊轉化。


    這些在他看來都不算有意思,將一艘大型要塞級蘭破船,改造成帶有超凡屬性的蘭破船,將人們花樣弄死,甚至生不如死,也無非就是這麽些花樣,對他來說缺乏新鮮感。


    讓他困惑的問題,反而更顯有趣。


    為此他甚至特意沒有玩搜魂什麽的把戲。


    全力作弊就沒的玩了,留下些謎題懸念什麽的也挺好。


    果然,提燈人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提燈的價值,以及提燈人的重要性,使得意外發生後,相關人士無法置之不理。


    沒讓他等多久,提燈人的同夥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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