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沒用……


    蘇清婉似是被這句話觸動了心弦,難過感越發不能自已,竟就在大路上同那馬車夫一道哭了起來,抽泣聲摻雜著屋簷上雨滴的滴落聲,讓一旁剛辦過喜事兒的恒王府門口的兩個家丁不由得心生厭惡。


    若不是自己同雲遊的變故,興許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破事兒被牽扯出來了……若當時自己能想到他們一家子,施舍些銀兩叫他們找個住所也好……不至於讓他婆娘年紀輕輕就這麽去了。


    兩個孩子又該怎麽辦呢……


    前腳才和淺樂說,人心難測,後腳兒到了這裏,蘇清婉倒是又覺得人命不值錢了。


    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命數嗎?


    “姑娘,你與我素不相識,還為我家人哭喪,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馬車夫說著,都快要跪了下來,那架勢著實是將蘇清婉給嚇了一跳,“別別別,您快起來。”


    她伸手去扶,低頭的瞬間,鬥笠給掉到了地上。


    一雙手一下子不知道是捉著車夫的手臂好,還是去撿地上的鬥笠好。還沒有想清楚,就來了一陣大風,將那鬥笠給吹出去了幾米遠。


    “小姐!”


    完了,這回兒被認出來了。


    “我……”


    她有些慌張,背過了臉,怕眼前的人又將自己是狐妖的事情拿出來譴責自己一番。


    馬車夫站了起來,將自己的眼淚給擦抹幹淨,看著蘇清婉,麵色顯得有些激動,“小姐,想不到還能再見到您。”


    蘇清婉不答話,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轉眼一看,恒王府門前不知何時又站了個人,穿著華貴,不用多想也知道該是楚凝了。


    真是丟臉……怎麽就被人給發現了……


    “小姐,您和老爺到底去哪兒了?宅子忽然叫人給收走了……那日大雨我剛買好了菜,誰知一回來,府上大門便叫人給貼了封條……打聽之後才知道,說是老爺在朝廷上犯了事兒……昨日竟又聽見街上人傳,說您是什麽狐妖……小姐,您怎麽不去反駁啊,您這樣子,哪裏像媚人心智的狐妖?我看就是恒王自己把持不住,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才弄出了這樣荒謬的傳言。”


    荒謬嗎?


    不荒謬,這就是事實啊。


    可她麵對著眼前這個人,竟然一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給,”他說著,塞了點什麽東西到蘇清婉的腰包裏,“我雖然不知道小姐和老爺身上究竟有了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可我蒙受了你們太多恩情,實在是不能就這麽看著小姐您落魄下去……這是我全部家當,不多……”


    “這我不要!”


    蘇清婉將那幾粒碎銀子給盡數掏了出來,又放回到他手中,“你有這錢,不如給你夫人辦個好喪事,給孩子們屯點吃食,找個教書先生……為何還要花在我身上……”


    “小姐……”


    “我無妨,你不用憂心。”


    眼巴巴的瞅著,卻被拒絕了,馬車夫心裏頭有些難受,“您說為何心善的人都是受苦的人啊……那些王公貴族,在宮裏衣食無憂……我們卻要露宿街頭……”


    “喂。”


    兩人正說的火熱,恒王府方向上忽然走來了一個家丁,將他們兩都給叫了過去。


    楚凝站在門口,上來就拉起了蘇清婉的手,“方才你們說的話,我也聽著了三言兩語。你不用擔心,今後他就跟著我,做我府上的馬夫好了。保不了其他的,吃穿不愁還是不成問題的。”


    “這……”


    馬車夫淚眼朦朧,可還未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有些懵懵的。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謝過王妃。”


    蘇清婉也不推辭,他跟著楚凝,境況確實能好很多,說不定還能讓他的兩個孩子上個私塾什麽的……


    “王妃仁慈心善,日後一定會,好人有好報。”


    她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手指頭不由得攥緊了些。


    為何偏要這樣,在她受了那麽多白眼,那麽多詆毀之後,又讓她感到人性的好……在她已經安於現狀,不爭不搶的就準備這麽做個妖精的時候,又讓她心裏頭燃起了做人的欲望……


    離開恒王府的時候,楚凝說什麽也要給她裝上幾塊金子。原先她是不齒這些東西的,可如今也是沒有辦法,路途遙遠,哪裏都要花錢……不得不說,這位恒王妃也確實是十分心細周到了。


    人和妖,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


    自己還真是善變,總是一時換一個想法。算了,不想那麽多了,既然方才那事情已經有了著落,那她還是抓緊時間往皇宮裏頭趕,將正事兒給辦了才是。


    這般想著,她便加快了腳步,扯了塊布蒙麵,又要了匹馬,直直的往入宮的方向趕去。


    路上不時有人對她指指點點,有說她是禍國妖女,對她嗤之以鼻的,有說她是皇後娘娘要的人,要將她綁去宮中的……一波接著一波的非議簡直要將她整個人給淹沒。好不容易跑出了隴南,再往北跑個數十裏便可以到宮中了。


    說實在的,她心裏頭還是有些慌,不曉得方韻到底將那些子民百姓給處以什麽樣的暴刑……都是自己惹出來的禍,不該給方韻那東西的。若是食多了,加速了她的衰老……那豈不是更要壞事?


    “站住,幹什麽的?”


    氣喘籲籲的跑到了皇宮的側門,她想直接進去,還是被人給攔下來了。


    沒有多言,她隻輕輕揭下了臉上掛著的布,露出了自己那張姣好的麵容,一下子就讓眼前的小侍衛慌了。


    “原……原是聖女,是奴才眼拙,聖女請。”


    聖女。


    這個名頭,如今看來似乎有些諷刺了。一麵被人罵著是妖女,一麵被人供成了聖女……若是方韻有朝一日也瞧見了她的真麵目,不知道會不會將她給研出來的駐顏丹當做是毒藥。


    “聖女到!”


    還以為能起碼去趟昭陽殿,見見皇上什麽的。誰知道方韻竟直直的半路將她給劫到了攏翠宮裏頭。


    還未來得及行禮,她便被方韻身邊得寵的大宮女瀾鶯給壓到了地上跪著。


    看來自己這赴的是鴻門宴了。


    她隻當會被人好吃好喝的供著,求著她將那駐顏丹的秘方給獻出來呢……現下這般境地,倒是正好與她想的相反了。


    不過抬眼一看方韻那張臉,她忽然覺著自己這一跪又是應當的了。


    那原本還算是俊美的臉蛋,如今已經皺紋橫生,白發生的比青絲還要多,這哪裏像是一個二十七八的女子,說她年過半百,那怕是也有人信了。


    “啪。”


    二話不說,蘇清婉上來就收到了方韻一個響亮的巴掌。


    臉被打的火辣辣的疼。打的她腦子都震了一下。


    “皇後娘娘……”


    她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震驚,以及滿滿的不知所措。


    這難道是駐顏丹弄的嗎?毀……毀容了?


    “別叫我!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我這一輩子都給你毀了!”


    近乎崩潰的怒吼,讓蘇清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不過想來也是,在這個以容貌爭寵的宮中,一個年老色衰的女人,能保住什麽地位嗎?


    不過她既然還找自己過來,便一定是篤定了自己能救她的。


    那便死馬當活馬醫了……


    “娘娘息怒,我自有辦法。”


    方韻的眼中忽然閃出了希望,抓著她的衣領子,蒼老的麵容裏擠出了幾滴眼淚,“什麽辦法?還能讓我似往常一般青春嗎?”


    她說著,也顧不上其他的,就順勢在地上坐了下來,“初食那藥的前幾日,我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的童顏……可沒想到這才半月不到,就頹靡成了這副鬼樣子……”


    前些日子,方韻一夜蒼老的消息很快便在宮中傳了開來。令桓宇不是沒來看過她,可都被她拒之門外。這樣醜陋的麵容,被皇上看到了,還指望他對自己生什麽憐愛之意嗎?


    果然,幾次拒了他之後,他便還是同往日一樣對後宮其他妃子寵的要緊。結結實實的又傷了她的心。


    趙涵之還在外頭,明裏暗裏對著後花園裏枯掉的菊花嘲諷她,她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可是又能怎麽辦……於是無奈之下,隻好近乎癲狂的重金懸賞,找那個給她獻著駐顏丹的南越聖女。隻可惜苦尋無果,最後將雲遊和隴南的數百百姓盡數捉了來,才總算是將眼前之人給逼到了自己身邊。


    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要將自己這張臉給治好。


    “娘娘不要心慌。我有駐顏丹的方子,一定會讓你恢複往日的容顏的。”


    方韻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去吧,若是治不好我的臉,你牽連到的那些人,也別想活了。”


    牽連到的那些人……


    蘇清婉不由得在心底打了一個寒顫。暗暗握了握拳頭,她心裏想,還得不能讓方韻的臉反複才是,不然發作一次,她就發怒將那無辜牽連到的人捉一次……又該怎麽辦。


    原先駐顏丹的方子裏摻了不少能回光返照的仙草,蘇清婉覺著,許是方韻肉體凡胎,消化不了,才會出現這樣的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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