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還是沒有明白。”


    明白?


    他確實不明白。


    他要是能明白的話,就不會在這裏跟這個妖物廢話了。


    他要是能明白的話,早就帶著自己的弟兄們衝著瑰蕊逢玉就去了,誰能想到,偏生要給他弄這麽個幺蛾子,讓好好的一條人命,就這麽命喪黃泉。


    “你不也是一樣?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我說出事情的真相?你一直在兜圈子,兜兜轉轉兜兜轉轉這麽久,何曾真正想過我的感受……”


    他的眼睛裏已經變得濕潤了很多,眼眶裏的淚水,好像下一秒就能滴出來了一樣。


    “我不是沒有跟你說過,隻是你從未上心罷了。”


    從未上心?


    “胡說,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上,就算是有什麽不懂的,不明白的……我也不是沒有問過,可是你,有給過我任何解答嗎?”


    解答?


    “我就是來自於你的內心,你找我要什麽解答?”


    “我……”


    這句話算是結結實實的把令逸安給堵住了。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跟這個影子人交談,是,叫他影子人或許更為貼切一些,畢竟他都說了,他是從自己的內心裏幻化出來的,那應該就是一個類似於影子一樣的,甩不掉又解不開的存在吧。


    “你或許在想,為什麽我會出現,又為什麽你一呼喚我,我就會來到你身邊。”


    “你早就顯露出那能讀透我的心思的能力了,又在這裏裝什麽呢?”


    令逸安有些不屑,他不知道這影子人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麽,但是他清楚,自己不論在想什麽,這個人都清楚的很。


    這著實可怕,畢竟被人洞悉內心,是一件有些侵犯隱私的事情。若是這影子人能恪守本分,不將他那神奇的能力展露給自己,那也就罷了。但是,事實總是同他迫切的,盼望的,截然相反,不是嗎?


    “或許你該這麽說,如果我消失了,你也會消失的。”


    這話不假。


    但是令逸安不清楚,自己這話,究竟是在唬他,還是真的有這個打算。


    畢竟這種事情,風險實在是太大了。若是唬不到他,豈不是要平白無故的把自己也給搭進去嗎?


    究竟劃不劃算呢?


    或許他心中,其實早就已經有了一個定數了吧。會這麽將這句話說出口,也不過是一種小把戲而已。


    “你或許會這麽想,但是你不會這麽做。”


    嗬,令逸安輕嗬了一聲,看著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真的恨不得要抽他兩巴掌,“你怎麽知道,你不過是我身體裏的一部分,又不是我的全部。你別把自己想的太高大了,太強悍了。”


    “本來是不強悍的,畢竟在你心裏,惡的一麵不多。”


    這是什麽意思?


    令逸安警惕的看著他,“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什麽叫本來是不強悍的!”


    “你難道就不好奇,我要你的一身正氣,究竟是為了做什麽嗎?”


    “你不是說,典當?你要我的東西,然後給我渡河的船。不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嗎?我並沒有往深處想。”


    “所以就給了我可乘之機。”


    可乘之機……


    “你想說什麽……”


    “有了你的正氣,我就會變的強大,我變的強大了,自然就能控製你了。”


    “控製……我?”


    這聽起來是多麽的不可思議……甚至讓令逸安有些崩潰,“你說的是真的,你還能控製我?”


    “是不是真的,你以後試一試便知道了。總之,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經幫你做到了,如今,剩下的路還要靠你自己了。我隻能說,我們是相互相依的本體,如若你真的有了什麽危險的話,我也會不顧一切保護你的。我強大了,你也不是全是壞處,你覺得呢?”


    他說著,拖著那副輕飄飄的身體,晃悠晃悠便離開了,隻留下令逸安一個人在那裏淩亂著,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往哪裏走。


    若是……他真的做出什麽不好的舉動……


    會不會波及到自己身邊的人……


    “啊!”


    他長歎了一聲,眼裏心裏全是悲歎,真是不幸,為何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想著,越想越發覺得難過,而後輕輕的抱起了那領兵頭子的屍體,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那艘船還在河麵上漂浮著,晃動的頻率,似乎是在跟令逸安招手。


    那屍體已經開始漸漸變涼了。


    說明時間已經在慢慢的流逝了。而自己卻還是在這裏跟這個東西廢話了半天,連一絲一毫實質性的進展都沒有。


    這還是以前那個雷厲風行,說走就走的令逸安嗎?


    自己確實變得不一樣了,變了很多。


    令逸安無法確定,自己的這種改變是好還是壞,或者是,一個要把自我吞噬,毀滅的趨勢……


    得找個地方把他給埋了,總不能讓這屍體就這麽在這裏受著這樣惡劣環境的風吹雨打,最後被什麽名字都叫不上來的蟲子吃的一幹二淨,骨頭都不剩吧。


    說到底,也是忠誠的人。看來自己之前確實對這個人偏見太多了,該好好改變一下自己的觀點才行,不然的話,就算是有再多的忠誠的人靠近自己,自己也會因為懷疑和猜忌,把這些人都給逼走的吧……


    “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


    令逸安十分的無助,也十分的傷心。


    這世界上,肯對他好的人有很多,但肯真心對他好的人卻不多,如今是又從自己身邊離開了一個……這世界究竟是怎麽了……


    為何那些心思純良的人,始終要遭人算計……就像自己懷裏抱的這一個一樣,他連自己為什麽死都不知道,死之前一絲一毫的預兆都沒有……真正咽氣之前,真正的思緒斷片之前,該是一種怎樣的悲傷與難過啊……


    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是卻連心愛的人,心裏記掛的人,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想到這些,令逸安就變得越發的悲痛。若是自己也死在了這世上某個不知名的角落,就像眼前這人一樣,自己記掛的人呢,該是多麽的擔心與絕望啊……


    不過他倒是沒有那麽擔心,畢竟自己是個王爺,那麽多人,都是有保護自己的責任與義務的。他們吃國家的飯,就該保護國家的人,這一點是沒有毛病的。


    可是他是為什麽而死呢?還不就是因為自己這王爺的身份嗎?


    轉念一想,事情似乎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腦子裏的思緒越來越亂,越來越亂……最後到達了一個沒有辦法解決的程度。


    “令逸安,你最好給我清醒一點。”


    他這麽跟自己說著,希望自己能時時刻刻保持清醒,並且永遠都保持清醒著。隻有這樣,他才能不被那些莫須有的東西擾亂自己的心智。


    他必須保持理智,這是他作為一個王爺,對自己的兵士和子民,最基本的承諾。他們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在風暴來臨的時候用他們的身體為自己擋住他們能擋住的一切……那麽自己,就該有些覺悟,在任何時候,都應該保持理智,為他們做出最為正確的決定……


    可是他心中還是有疑惑、局促與不安,因為他不是神仙,沒有什麽未卜先知的能力,更沒有什麽扭轉局勢的能耐,能不能把這群人安全帶到天朗,都是一個問題。


    如果連這種事情都沒有辦法保證的話,那自己也是枉顧成為別人的領頭了。


    ……


    這一切都是這麽的難以抉擇,甚至到了一個他忍受不了的程度。


    “如果你還活著就好了,”令逸安看著那具冰涼的屍體,那逐漸發紫的臉龐,和那雙甚至沒有來得及閉上就再也閉不上的雙眼,“你要是還活著,一定能給我些信心的。就算不能給我提供什麽好的,實質性的法子,起碼也是能在這荒涼的地方陪陪我,讓我支撐我繼續下去的啊……”


    到底什麽才是動力呢?


    楚凝?


    天朗?


    皇兄強硬放在他身上的人物?


    清婉和雲遊不得不治的重病?


    這些,往常在他眼裏似乎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是非見不可的人……如今看來,竟然成了一種必擔不可的重任了。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道自己真的變了許多嗎?


    令逸安不想承認,但是又似乎不得不承認。這種變化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想要自己變得更加積極一些,而不是在這裏杞人憂天,如此消極,消極到了一種連自己都十分吃驚的地步。


    堂堂一個王爺,竟然在這樣一個虛幻不真實的地方漂浮著……真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吧。


    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麽呢?


    令逸安想著,歎了口氣,輕輕的拂過那領兵頭子的臉頰,將他的雙目合上,起碼也要讓人家走的舒服些,別到了最後,在自己這裏莫名其妙的喪了命,還落得一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非要他的命?難道就不能讓他跟我一起去瑰蕊逢玉嗎?這樣對你也沒有什麽損失啊!”


    令逸安吼著,呼喚著那個“影子”。


    他站了起來,不想再逃避著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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