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整。


    沈暮吃好喝好地出現在了審訊室外。


    “頭兒。”顧望春看見她,立刻迎了上來,“你真要一個人進去?”


    沈暮點了點頭。


    顧望春有些遲疑。


    “怕什麽,難不成你還怕我打不過他?”沈暮看出顧望春在擔心什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顧望春擔憂地道,“我是怕你打他。”


    “……”


    嚴厲捂著嘴,轉過身去拚命止住自己的笑聲,左腳踩在右腳上,恨不得自己趕緊失聲。


    有幾個年輕的小刑警已經繃不住了。


    沈暮沒好氣地瞪了顧望春一眼,從他手裏拿過文件,“一天天的,怎麽跟江行越來越像了。”


    顧望春詫異地鬆開了手,“你最近老是提江行?”


    “……”沈暮腳步一頓,“建議你去耳科看看。”


    沈暮拿著一疊文件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方立新似乎睡得挺好的,這時候已經醒了過來。


    頭發雖然還有些亂糟糟的,但能看出幾分精心梳理過的痕跡。


    昨天散亂的領帶也重新打過了,襯衫袖口被細心地撫平,一點褶皺也看不出來。


    如果不是他的兩隻眼睛泛著紅色的血絲,沈暮毫不懷疑方立新這一身可以穿著去參加發布會了。


    不過早上見過一次江大少爺的排場,沈暮對方立新這種低等級的武裝已經可以嗤之以鼻。


    方立新看到沈暮,露出了一個職業化的微笑。


    還未開口,沈暮就直接一屁股在他對麵坐了下去,將手裏的文件扔在了桌上,順手丟了一包煙上去,“抽煙嗎?”


    方立新瞳孔一縮,“我沒有抽煙的習慣。”


    “是嗎?”沈暮看著方立新。


    “我倒是不知道,沈隊長今天又要用什麽新的審訊手段了。威逼利誘看來是要在我身上都試過才肯罷休啊。”方立新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過沈隊長可要抓緊時間了,48小時很快到了。”


    沈暮握著錄音筆,按下了開關,放在方立新麵前。


    方立新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長話短說,前天晚上,你利用電話誘導受害人妹妹梁婷去了世紀大廈,上演了一出精彩絕倫的好戲,逼迫警方抓住陸勵琛……”


    “沈隊長。”方立新不耐煩地打斷了她,“我不知道現在警察辦案已經是靠一張嘴就能把罪責推到我身上了。前天晚上,我並沒有去過世界大廈,我在的地方叫金茂大樓,而我之所以去金茂大樓,是因為我曾經在那裏實習過。”


    沈暮抿緊了唇。


    方立新露出了幾分嘲諷之意,“沈隊長,希望你下次說話的時候,可以注意你的措辭,像剛才那種欲加之罪,可不在法律的允許範圍內。”


    “看來方律師對法律掌握得很清楚,知道哪些事情違法,哪些事情隻是在法律的邊緣試探。”沈暮微微一笑。


    方立新冷冷地看著她,“在成為嫌疑人之前,我應該有保持沉默的權利吧。”


    “當然,不過我還是有幾個問題希望方律師配合我。”沈暮攤了攤手。


    方立新不置可否。


    沈暮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梁婷已經醒了過來。”


    “挺好的。”方立新麵色不改。


    “我昨天從醫院回來,在她那裏了解了一下情況。”沈暮說。


    “我和她並未見過麵,難道她指認我是凶手?”方立新譏諷地道。


    “當然沒有。”沈暮的手放在桌上,“不過很不巧的是,梁婷見到方律師的照片時,覺得十分眼熟。”


    方立新的手指一縮。


    “梁婷說,方律師原名方福生,淮陽人,恰好是和梁凡一起長大的小夥伴……”沈暮勾起了唇,“是這樣嗎?”


    沈暮雖然在問,但順著戶籍地查下去,總能查到這些東西。


    方立新神色極快地變幻了一下,手指重新懶洋洋地搭在了腿上,“是。”


    “淮陽是個很偏僻的小山村吧,我查了一下路程,從江州到淮陽的話,哪怕坐飛機,也要先坐四個小時到省會,接著坐四五個小時的大巴到市裏,然後兩個小時的班車到鎮上……至於方福生的原籍點,連摩托車都進不去,走路的話,恐怕要走上七八個小時。”


    方立新的臉色隨著沈暮的話越發難看。


    “嘖,真的很偏僻啊。”沈暮打開卷宗,“哪怕馬不停蹄也需要近乎一天一夜的時間,難怪這些年都查不到你回家的訊息。看你平日裏裝扮得體的樣子,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還差點以為你是本地人了。”


    方立新的背脊離開了椅背,僵直著上半身,食指在價格不菲的西裝褲上抓出了幾道駭人的痕跡。


    他的嘴唇微顫,喉嚨裏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粗喘聲。


    沈暮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將手裏的資料翻了一頁,眉梢一樣,“沒想到方律師家中的人都已經去世了。一家四口人,父母都是殘疾,唯一的弟弟也是個傻子,生活在這種家庭裏麵,很難吧,哪怕是成績最好,家裏人肯定少不了念叨著讓你回報。”


    “回報什麽呢……三個要死不活的人……活著提供不了任何用處,反而是一輩子甩不開的累贅……”沈暮放緩了聲音。


    “沈隊長。”方立新咬牙著,凶狠地盯著沈暮。


    要不是還披著一張社會精英的外皮,恐怕方立新已經衝過去揪著沈暮的領口把她拽了起來。


    “我隻是談一談我的想法而已,方律師你不想回答的話,可以不用回答。”沈暮不緊不慢地說,“對了,我順便問了一下陸婉,她似乎還不知道方律師從前的這些事,看來父母過世這樣是對方律師來說,是特別慘痛的回憶,連名字都不願意多提一句。”


    方立新再也忍受不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上,死死地瞪著沈暮。


    發紅的眼,猶如一隻被硬生生撕開了舊傷口的野獸。


    沈暮抬起頭,平靜的眼神落在方立新身上。


    方立新的喉嚨裏麵傳來了古怪的咕嚕聲,跟哮喘病人發病一樣。


    聽得人寒毛都快立了起來。


    嚴厲緊張地掐著顧望春的胳膊,生怕方立新失控做出什麽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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