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晗愣住, 茫茫地轉過臉直直看他。


    席權:“以前是無關緊要, 有一陣時間, 就開始不是了,隻是沒發現。”


    焉晗沒回過神, 呆呆沒動。


    席權:“現在愛你, 是不是太晚了點了?”


    焉晗呼吸驀然停止了一瞬, 一眼不眨地看著他。


    男人攬著她的手從她腰上緩緩摩挲到她肩頭, 又捧著她的臉,吻上她的唇,輕輕含了一下,溫柔地吻了一下。


    “我們不離婚好不好?以前是我不好, 沒照顧好你, 以後不會了。我不想離婚,不想跟你離婚,我喜歡你。”


    焉晗回神過來,火速起身, 微喘著氣站到床邊。


    席權斂眉看她, “焉晗。”


    “你在說什麽呀, 撞糊塗了你。”她轉過身要出去。


    床上的男人要拉她,沒拉到, 身子一動, 隨即發出醫生低沉的痛苦悶哼。


    焉晗僵住,立刻回來彎下身,“你幹什麽?還想再搶救一次?別動!”


    席權緩了好一會兒, 才按住她準備按鈴喊一聲的手,“沒事,沒事。”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她,“焉晗。”


    焉晗眼神躲閃,彎著身手給他握著,但是臉轉向了別處。


    床上的男人見此,輕捏了捏她的手,“我說真的。”


    “因為我為你暈倒嗎?你覺得愧對你老婆麽?不用了,我隻是擔心年紀輕輕守寡,傳出去不好聽。”


    “……”


    席權眼神鬱了一下,又火熱看她,“我不是,以前沒好好對你我是愧對你,但不是因此才喜歡你。”


    “都結婚了談什麽喜歡不喜歡,誰還不是挑了個性格合適的或者利益合適的過日子。”她起身。


    席權抬眸:“那你為什麽要離婚?”


    “我……”焉晗側過身,“我們……”


    席權捏緊了她的手,“我不合適,我知道,我讓你覺得我們之間除了利益一分不剩,沒照顧好你,孩子才會沒有了,你不怪我是知道我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之上,不怪我從來不回家,也是如此,對不起焉晗。”


    “我們本來就是利益之上的婚姻,”她搖頭,“不用,不用。”


    席權看著她,眉頭深鎖,所以她就總是這麽想,才會那麽難受,明明當初是喜歡他才提的聯姻,最後卻什麽都沒得到,還什麽都沒辦法去責怪他。


    他的錯她卻覺得沒資格怪他,怪不了他。


    席權聲色低啞,“那我們換種生活方式,我們過正常的生活。”


    焉晗呆呆低頭。


    席權,“我會補償的,會好好補償你的,過去一年,不是,三年,我們不離婚,嗯?我不想焉晗。”


    焉晗不可思議地茫然看著他,可能剛剛才和方涵笙談到這個話題,所以驀然卻聽他說這種話,說不想和她離婚,喜歡她,補償她。


    她聽著,覺得頭都暈了起來,很是恍惚。


    像是不真實的……傍晚時分朦朧夕陽下的一場夢而已。


    “焉晗。”


    “你肯定不太清醒。”她捂住眼睛,掩藏去眼底的濕潤,又吸了吸鼻子走到窗邊去。


    席權盯著她單薄的背影,落日灑在那麵精致的側臉,她整個人的如夢似幻了起來。


    “焉晗。”


    “你快休息吧。”


    “你回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抱著肩靠在玻璃上,“你不用愧疚,不用覺得對不起我。”


    “不是,回來。”


    焉晗轉過身往外走去,“我去吃飯了,和爸爸媽媽吃飯去,你休息吧。”


    “焉晗。”男人閉上眼睛,“我做事,你應該了解的。”


    焉晗腳步微滯,隨即出了病房,默默靠著門上靜了靜。


    客廳裏她婆婆見到,問,“怎麽了?不舒服麽?”


    焉晗抬眸,僵僵微笑,“沒有。”


    她和公婆打了招呼,又和幾個席家的長輩打了招呼。


    最後席權媽媽問,“你還沒吃晚飯吧?一起去吃嗎?”


    焉晗默默點頭。


    隨後幾人出了病房,焉晗走在最後麵,席權的母親發現的時候,故意放慢腳步和她並肩,然後伸手摸摸她的額頭,“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焉晗搖搖腦袋,“沒事,隻是有點小感冒。”話落想了想,她又順著道,“不過我怕傳染到裏麵那位目前抵抗力低下的……我,我晚上就不來醫院了,吃完我回家裏去,您安排人看著病房吧。”


    杭韻點頭,失笑,“好啊,你回去休息,昨晚就讓你回去了,不傳染也不用在這,一堆看護,沒事。”


    焉晗點點頭。


    一家人在附近餐廳吃飯,吃完焉晗就坐著司機的車一路回了城郊,進屋、上樓洗漱,一分都沒耽擱。


    等到躺倒了,就瞬間,腦子裏緩緩像泡沫一樣充斥滿某個人。


    他說什麽……喜歡她。


    他喜歡她?


    焉晗靜靜盯著天花板的燈,出神,須臾又側過臉去看邊上的枕頭,他的枕頭。


    他竟然有天……真的喜歡了她?為什麽?為什麽就喜歡了?


    她真的好像就做了個毫無真實感的夢,真的做夢都從來沒想過他會有一天,喜歡她。


    他說他做事,她應該了解的。


    確實,如果不是真的,隻是出於感動、愧疚,他不會說這種話,這種沒必要的話,畢竟他想補償,有千萬種方式。


    可是他的喜歡,對她來說,更是天邊的星星一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從來沒想過,加上她已經準備離婚了,所以這會兒得知這件事,好像心裏也沒有那種,像是星星墜落般的美妙與歡喜。


    正想著,手機響了起來。


    焉晗一看,居然席總打來的。


    這人真的是,以為自己家裏開醫院的就和上帝攀上親了麽,這個差點斃命了的身體,居然在才蘇醒過來、還哪兒都沒法動的情況下,給她打了電話。


    焉晗卻驀然不想接,所以,她掛了。


    病房裏的人大概沒想到她還會掛了,剛剛家裏人吃飯回來,都進來看他,但是就沒有她的身影,他一問,居然說她回家了,今晚不過來了。


    他愣了一下,然後知道她是在躲他了。


    然後現在,還不接電話。


    席權打開微信,【你掛我電話?】


    那邊焉晗收到,自然而然問:【掛你電話怎麽了?】


    席權:【……】


    抑鬱了足足十秒,他才打字,【為什麽不來醫院?】


    焉晗躺在床上翻滾,看著這條信息,抿唇,【有人照顧你,我去幹嘛,又沒工資。】


    席權:【……】他緩緩呼氣,【你來,我給你開工資,一晚一千萬。】


    焉晗:【不缺錢。】


    席權:【……】


    焉晗靜默了下,手機又一振動,進來席總的一句,【你在躲我是嗎?】


    她回複:【沒有。】


    席權:【那你為什麽不來?】


    焉晗:【說了,病房不需要我。】


    席權:【我需要你。】


    焉晗盯著這幾個字,看了許久,最後他發來一段語音。


    【你喜歡我,是不是?從來不告訴我,是怕我不喜歡你,所以說了不止沒結果,反而會失了尊嚴,還徹底失去我,是不是?】


    焉晗呆愣住。


    轉而語音又來一條。


    她不敢讓它播放……像是知道會是什麽驚言駭語。


    隻是十幾秒後手機屏幕即將息屏,她下意識點亮,然後去碰到了那條語音。


    他的聲音當即流露出來,可是她想要去取消的手,卻僵在半空中,最終沒有落下。


    席權:【我本來不想說這個事情,焉晗,我不想說破你幾年藏著的不敢告訴我的秘密,怕你不舒服,但是你現在躲我……】


    他發了兩條,下一條在上一條放完,自動播放,【我承認如果是以前,我知道你喜歡我,我肯定……會疏遠你,會更加不回家,如果是婚前知道,那也不會和你結婚。】


    焉晗聽完,捂住眼睛趴在床上。


    他繼續發來,這條不長,而且聲音低了很多,有氣無力的。


    【但是那是以前。是現在喜歡你,太晚了嗎?】


    焉晗眼角濕潤了起來,指尖一片滑膩,隨後拿下手火速打了醫院的電話,接通了道,【進病房看看,看看席權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掛了電話,她重新點進微信,也發了一條語音,【我明天去醫院,你好好養著,不要再說話,你這樣還得進搶救室你信不信,不想讓我再暈一次,你就老實點。】


    完了她就關了手機,然後閉眼。


    隻是到半夜都沒睡著,他沒有再回信息,不知道是不是聽話老實休養了,還是人不舒服。


    焉晗在床上閉眼、睜眼,到半夜三點,最終爬起來,穿衣服,套上一雙長靴,去了車庫開車。


    深夜的北市她不是沒見過,但是那都是以前在辦公室畫圖累了,從窗戶眺望霓虹,從來沒有半夜驅車穿梭過城市綿長漆黑的大道。


    開到醫院,她悄咪咪摸到病房,保鏢見了她跟見了鬼似的,一度以為她不適來就醫,就要喊人。


    焉晗馬上把食指放到唇邊,示意低調低調。


    幾個黑衣大漢及時刹住,呆呆看她。


    焉晗屏住呼吸,壓低聲音問,“裏麵,誰在?”


    “除了四位看護,沒人了。”


    “……”


    她以為他父母至少有一人會在,或者大伯母,或者姑姑啥的,反正席家一堆親戚,結果一群人愣是都走了。


    席總個孤家寡人。


    她掩唇低語,“哦,那我進去,不要告訴別人。”


    保鏢紛紛點頭,給她打開了門。


    焉晗溜進去,然後問了幾個看護,“他剛剛有沒有不舒服?”


    人點頭,“情況有點不好,醫生來了一遍,然後重新輸液了。”


    焉晗眼神閃了閃,點點頭,“明早不要跟別人說我半夜來。”


    “那您,是要天亮就走嗎?”


    “不走,但不要說,有人來馬上告訴我。”


    傭人不明所以地應聲。


    焉晗進入病房,床上的男人熟睡了,安安靜靜躺在輕薄的暖燈下,呼吸輕的讓人感受不到,整個房間幾乎落針可聞。


    她走過去坐在床邊,給他拉一下被子,然後定定看著這個即使纏著紗布也不影響絲毫顏值的男人。


    這個人,早前幾個小時,說喜歡她。


    他還知道她也喜歡他……


    焉晗緩緩趴下去,下巴枕在手臂,看累了又埋進他手臂,抱著他手睡了。


    外麵的人在淩晨四點的時候,悄悄開門進來給她蓋上毛毯,臨時開了病房裏的暖氣。


    到早上八點,有人來醫院時,又馬上進去告訴焉晗。


    焉晗迷迷糊糊進洗手間洗了個臉,出去。


    外麵進來的席家長輩與幾個親戚見到她,驚訝,“晗晗這麽早在這?”


    她微笑,“嗯,對,醒來了就過來了,在家裏待著也沒事。”


    一群人見此,就笑笑進了病房一圈又準備出來,留她自在裏麵,不過正要出來時,病人醒了。


    男人微微睜開眼眸,一眼看到站在人外的焉晗,兩人目光隔著幾米遠,驀然纏繞。


    焉晗心一抖,感覺席總的目光從未有過的深切,好像一條雨幕,一下子打濕她。


    他動動手,做出要牽她的狀態,“怎麽那麽早?”


    焉晗不想過去,但是他伸手了,那麽一群人在,不過去不行,她就馬上微笑一下,穿過幾個大人到了床邊坐下,“嗯,早上睡不著,就趁著高峰前過來了,不然八點了北市車水馬龍的。”


    邊上大人們默默地轉身準備再次出去,這時病房外再次有人來,見門開著,大家都在裏麵,來人就也進來。


    是席權堂哥席騫,人進來了見到病床前的人,就笑說,“焉晗半夜過來幹什麽,想這病人啊?”


    病房中一靜。


    焉晗呆住。


    幾個大人連著床上的人都看著焉晗。


    她悠悠坐在那兒,輕咬唇瓣,目光灼灼地盯著堂哥。


    席騫見她在看著他,還以為她是好奇他怎麽知道的,就開口,“我昨晚加班到三點多,路過醫院樓下看到你的車停下,不過太晚了我就沒上來。”


    話落,病房中空氣再次陷入寂靜,最終杭韻打破沉寂,輕咳一聲笑了,“是嗎?晗晗半夜就來了,這傻孩子不困嗎。”她揚揚手,“趕緊隨便聊兩句在隔壁床睡了。”


    話落就率先出去了,其他人也笑著馬上出去,關上門,連著堂哥也被拉走。


    很快整個裏間隻剩下他們倆。


    焉晗是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坐在那兒,感受著席總炙熱得如朝陽的目光。


    萬分尷尬。


    半晌,他聲色低啞道:“三點半來的?”


    “……唔。”


    席權斂眉,“來幹什麽?”


    焉晗仰頭看天花板,“睡不著,起來轉轉。”


    他伸手去牽她,“想我了嗎?”


    焉晗轉過身去,“想多了你。”


    席權:“太晚了是嗎?現在喜歡你太晚了?”


    焉晗僵了僵,隨即垂眸,“我還沒吃早餐呢,我要去吃了。”


    “等會兒好不好,我讓人給你送來。”


    “你又不知道我想吃什麽。”


    席權被戳到痛處,斂了斂眉,“那你想吃什麽?”


    焉晗緩緩淺笑,低低細語,“還是我自己去吃吧,你好好養身體,傭人說你昨晚不舒服。”


    “你告訴我,真的太晚了嗎?”


    焉晗屏住呼吸,半晌,開口,“也不是什麽晚了,晚了誰給你暈倒過去,我隻是,不習慣你突如其來的喜歡,我習慣一個人。”


    席權微頓……不是突如其來。


    仔細想想,他從八月份去巴黎出差時就有點動心了,隻是沒到她要離婚,沒發覺自己的不舍得。


    不過,他自己都沒發覺的事情,確實她怎麽可能感覺得到什麽呢,他不是那種一點事情就表現在臉上的人。


    他側過臉,灼灼看她——不習慣他的喜歡,習慣一個人。


    他擰擰眉,心口像被什麽磨了一遍,一片生疼。


    所以三年了,她習慣單方麵喜歡他了。


    其實就是晚了。


    “焉晗。”


    “我要去吃早餐了,席總,什麽愛情不愛情的,吃飯重要。”


    “……”他捏著她的手吻了一下,“我給你吃吧。”


    “……”


    席權摟住她不讓她走,斟酌了幾分鍾,才從那句話裏找到一絲絲救他自己的機會,“那我追你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栗梓蘇蘇投了五個地雷,mintchoc投了一個地雷,想念hc的我投了一個地雷,華神經兮兮投了一個地雷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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