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蒼擎離開沒多久,那小巷裏就突然地出現幾道黑影,這些人落地無聲,身上的衣袍隨著動作翻飛,完全無視天上正傾倒而下的瓢潑大雨,全身上下沒有沾到一丁點兒水漬。他們就像幽靈一樣出現,隨意地翻了翻地上的屍體,接著幾個人湊在一起討論了一會兒。


    “知道是什麽人幹的嗎?”其中一個貌似是領頭的人並無動作,從頭到尾都隻是背著手站在一邊,但卻在別人搜索完後第一時間發出了疑問,顯然其心裏也很是疑惑外加有些著急。


    “內髒基本破碎了大部分,多處粉碎性骨折,大量的內出血,殺人手法基本相同,可以確定六個人是死在同一個人手裏。凶手沒有用武器,應該是在赤手空拳的情形下就給對方造成了致命的傷勢。好幾個死人身上都有清晰的拳印,且印跡不大,可以判斷出手的人應該很年輕,或者是一個女人,但卻有相當不錯的拳腳功夫。而這六個人的隨身物品,基本已經被搜刮幹淨,有可能是單純的搶劫事件。”


    “不,不可能。這裏是去廢舊工廠區的方向,這六個人在圈域內也算一個小有名氣的組合,身手馬馬虎虎能夠上中遊水平。在這個拳頭代表實力和地位的時代,生活照理說過得不算糟糕,無端怎麽會跑到這種貧民區?”那頭領斷然否定,若隻是純粹的搶劫,實在有太多疑點了。隨即他在心裏逐步對這個組合進行分析,回憶手裏掌握的資料:“他們上個月就加入了煞羅組織,到這兒來應該是執行任務的。但大家平時唯恐避之不及的廢舊工廠區,會有什麽東西吸引這些眼高於頂的家夥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又是何時出現了這樣一位高手,能對這形影不離的六個人進行截殺?難道是專門埋伏在這裏的仇殺?”


    大雨衝掉了許多打鬥痕跡,不可避免的一部分線索會跟著不複存在。幾人又花了不少時間搜證,但也都沒再獲得什麽有用的情報。於是隻好將六具屍體弄回去進一步解剖看看,興許還會有些新發現。


    就在這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調查人員,一籌莫展的期間,蒼擎卻在悠哉悠哉地閑逛。他打了一架,留下一個爛攤子後,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在整個廢舊居民區域內兜圈。


    如今靈魂力量大減,肌肉和骨骼都需要時間恢複,蒼擎幹脆不著急趕路了。一邊回複體力,一邊左顧右盼,保持最高的警覺性之餘,盡量讓步伐毫無章法可循,以便甩掉後麵可能的追蹤分子,一邊又在整理腦海中的資料,可謂一心三用。這樣對精神的負擔很重,但蒼擎的時間緊迫,加上手裏握著引雷珠的殘骸,不得不令他加倍小心。


    一個世紀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尤其在當下的時代,滄海一朝變桑田也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了,對人類來說是災難,對地球來說充其量不過是一場蛻變。而蛻變的過程顯然不可能是刹那間完成的事。所以一百多年來,大大小小的地殼運動火山爆發等頻發,隻不過不再是全球性的那種規模罷了。


    除此之外,生物進化也發生了劇烈的轉變,核泄漏導致大量的物種滅絕,但也催生出了另外一批生命力強悍的變異生物。


    現在的世界早已不是蒼鋒熟知的那個世界了,天魂族霸占了大陸大部分可以用作居住的土地,建立了新的規則,利用能量防護罩圈定出不同的範圍。


    從大陸中心,一環套一環往外發展,共劃分出九個區域。沒有城市的區分,有的隻會是“圈域”。能量防護罩能很大程度地隔離輻射和空氣中的有害物質,單靠一層肯定是不夠的,往往要經過多層次的過濾,才能完全杜絕那些對生命構成威脅的元素。


    當然,這能量罩要維持運轉,自然也要消耗大量的能源。這就造成了一個現象,越接近中心,無論是水、空氣,還是土地等就會越純淨,而在中心區域所待一天的費用也是相當昂貴的。基本都是天魂族在居住,他們提供技術,自然本族的族人可以享受大量的優惠。


    而地球人在他們看來隻是本地土著,是可以奴役和剝削的對象,爬到高層次的人類要麽就是對他們奴顏婢膝,要麽就是擁有他們認為有價值的利用之處,總之地球本土人類的日子並不好過。


    於是自然而然就把所有人分出了清晰的九個等級,越往中間就越是富人區,越往外就越窮,生存條件也就越苛刻。而蒼擎正是住在最外圍的貧民區,屬於最底層的窮苦大眾。能量罩隔絕輻射的效力有限,所以每隔三天就要服用一顆抗輻射的藥丸,否則就將麵臨死亡。


    而各大圈域內早就不是用普通的紙幣或是貴金屬當做流通貨幣交易了,紙幣在災難發生時就已經在頃刻間變成了廢紙,而黃金白銀等既不能拿來當飯吃,又不能用來治病抗輻射,那麽也唯有剩下一個用途,就是鍛造武器時能適量加入一點,多少能提高一些金屬類兵器的品質。


    絕大多數的交易都是以物易物的形式,當然就原來那個“蒼擎”的眼界,自然所知甚少。在他的概念中,滿腦子都是最低級的那種抗輻射的藥丸,別的已不敢想,也無暇去想。試問一個整天都處在性命堪憂情況下的少年人,如何還有餘力去思考其他!說實話蒼擎能長到十五歲,當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而且還是生活在最外圍的防護圈域內,這麽一個充滿混亂、犯罪、恐懼、絕望和無助的地方。黑市等各種不法交易場所異常猖獗,每天都有人死亡,但依然有更多的人在掙紮求存,因為第九防護圈是最大的一個圈域,也是最黑暗最肮髒的區域,同時也是機會最多的區域。


    因為出現在這裏的東西從來不會有人過問獲得的渠道,隻要你能付出相應的代價,就能得到相應的回報。沒有什麽東西是不能買賣的,號稱隻有你想不到,而沒有第九圈域找不到的東西。所以這裏雖然是貧民區,但卻不乏大陸各圈域的人前來尋寶。


    加之外圍直接與變異森林接壤,自然也駐紮了不少傭兵組織。從變異森林獵殺變異獸獲取獸核晶是一大收入來源,運氣好的話還能挖掘一些草藥出來變賣。傭兵雖然是將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活計,卻還是有不少人前赴後繼地深入變異森林冒險,至少每月的生活能夠勉強支撐,已是極大一部分人的共同心願。無論是抗輻射藥丸還是糧食,用獸核晶去換取都是相對公平和劃算的。


    而蒼擎則隸屬於一個小型傭兵組織,第九圈域外圍,極其偏僻的廢舊工廠區就是他們的根據地。而且此地幾乎就是貼著能量防護罩了,僅僅相距幾步之遙。


    這裏基本沒有人要住,輻射和汙染都是最濃重的區域,堪堪達到人能生存不至於馬上死亡的地步而已,有時候一顆抗輻射藥丸在這個區域隻剛剛能支撐兩天半。駐紮在這裏苟且偷生的,都是一些搶不過地盤被逼無奈留在此處的人。說白了,就是老弱病殘居多,被拋棄在這麽一個角落自生自滅。


    蒼擎一路梳理著大腦中的信息,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一座廢舊廠房的門口。鐵門早已鏽跡斑斑不說,看起來也就形同虛設,風再大一些,隨時會倒的樣子。用手輕輕一推,蒼擎就順利地走了進去,作為一個傭兵組織的駐紮地卻沒有一個人把守,著實有些奇怪。蒼擎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且四下裏空無一人。空氣潮濕且泛著不少難聞的氣味,地上是一灘一灘的不明水漬,踩上去還有一種令人惡心的粘膩感。


    隨著不斷往廠房深處深入,一種不安的感覺開始爬滿蒼擎的心頭,這種感覺對蒼鋒來說已經百年不遇了,且對現在的他來說,除了威脅到自身性命的情況能令他不安,他不認為這世上還有什麽人或事能令他如此情緒波動。唯一的解釋是這樣別扭的情緒,多半是來自這具身體原先主人的影響。


    環顧四周,沒見到一個活物,也感覺不到殺氣。畢竟無論是前世的蒼鋒,還是現在的蒼擎,都是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危險環境中,對殺氣已是非常敏感,那麽沒有危險,為何會不安?


    但隨著蒼擎從一處地下室的入口爬下去,這種感覺就越發地明顯。但此時他已然有了明確的目標。耳朵裏清晰地傳來了女人的哭聲,還有不少孩子也在哭泣。


    蒼擎快步朝走廊的盡頭奔去,推開一個房間門卻看到一個中年人半坐在地上,全身上下汙穢不堪,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膚上都長滿了膿瘡,血水和膿水不住地向外流出,而其周圍正圍坐著一群孩子,幾乎人人都在抹眼淚。


    中年人雖然相貌已經難以辨認,但輪廓還是被蒼擎迅速從記憶中比對了出來。


    “石勇大叔?您這是……您去接受了基因融合實驗?”蒼擎在愣了一下後,立即判斷出了出現這種病症的根本原因。可當這一點脫口而出時,居然令中年人原本被膿瘡撐得隻剩下一條線的眼睛,瞬間睜大了少許。


    屋內的其他人在聽到聲音後立馬向自己看來,但眼神卻各不相同,有迷茫、有驚訝、有期盼,也有被“基因融合”這四個字震在當場,接著頹然坐倒的不少人,亦有一兩個女孩直接暈了過去。


    “孩子,你是怎麽知道的?”一道沙啞萬分的聲音,由中年人喉間艱難地傳出,似乎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事實也是如此,現在對中年人來說,即便是動動手指頭也萬分困難,何況開口說話,就像千萬把小刀來回切割著喉嚨。


    蒼擎皺緊的雙眉,緩緩搖了搖頭道:“石勇大叔,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暫且不要說話。”


    他快步上前蹲在中年人身邊,絲毫不顧忌他皮膚上的膿瘡,兩根手指輕輕搭在其脈搏上。仔細探查了一番,心中卻是大定,情況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無藥可救!興許還有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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