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然捂住了雙眼,又半靠在別人的懷裏,傅遠舟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當然不會是謝臨,這不是他的聲音,更何況謝臨也不會叫他“遠遠”。會這樣稱呼他的隻有虞非,這幾天在微信上,虞非和他混熟了,還開玩笑說以後要這麽叫他。


    當時傅遠舟還有些高興,但此時他隻有錯愕,他想不出來還有誰會這麽叫他,行事作風還和虞非很像,可對方明顯是個男人,不是虞非,莫非是她授意這個人來和他開玩笑的?


    傅遠舟把身後人的手拉了下來,那人也沒勉強,順從地將手放下。


    在轉身時,因為相距很近,傅遠舟聞到了一股很淺的玫瑰香氣,就是從這人身上傳來的,那是信息素的味道。


    還是個alpha……


    傅遠舟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這人身上,卻驀地愣住了。


    “遠遠。”


    對方衝他笑,那無疑是一張極為好看的臉,是漂亮的、明麗的,黑發白膚,唇色嫣紅,左眼梢下有顆淡紅的痣,將他的眉眼襯得妖冶又情.色,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他勾了魂。


    這個瞬間,傅遠舟突然想起了上輩子的事,虞菲後來進了娛樂圈,最初她名聲不好,她太漂亮,漂亮到容易被人討厭,有人說她是花瓶,還有人說她長了張情.婦臉,危險迷人,最容易叫人為她神魂顛倒,在猝不及防時被她吞了心肝。


    毋庸置疑,這是虞菲的臉。


    現在卻出現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傅遠舟感覺像是被誰打了一拳,腦子特別暈,胃也在燒灼著,以至於他有點腿發軟,好在被對方及時伸手扶住,他的手很美,也很修長有力,絕對是屬於男人的手。


    “虞……”傅遠舟的聲音是顫的,“你是虞……”


    “嗯,我是虞非,好久不見了,遠遠。”


    虞非對他笑,好看得讓人目眩神迷。


    被他握著手腕,傅遠舟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他臉色發白,表情慌亂,聲音也是顫的,虞非很快斂起笑,流露出關切的情緒:“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他沒吃早飯,可能是低血糖。”


    謝臨走過來將傅遠舟扶穩,從口袋中拿出巧克力,撕開喂到他唇邊。傅遠舟一口叼住咽下去,感覺好了一些,隻是腦仁裏還一抽一抽地疼,垂著頭不敢看虞非。


    “小非,你媽媽呢?”謝臨的父母東張西望。


    “她去洗手間了,馬上就來。”


    虞非說完沒多久,他的母親就來了,一下子衝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姐姐,兩姐妹都激動得眼睛通紅。


    三位長輩在敘舊,謝臨拍著傅遠舟的後背,虞非站在旁邊,看了他們兩人一會,忽然開口說:“從小就是你們兩人關係更好,我總是跟在你們身後,像多餘的那個。”


    謝臨看了他一眼,伸出手說:“不會。歡迎你回來。”


    “嗯,哥。”虞非笑著與他握手,“遠遠不舒服,要不要扶他進休息室?”


    “不用,我們這就走。”注意到長輩們在往外麵走,謝臨扶著傅遠舟跟了上去,“讓他在車上休息。”


    他們一行六人分成兩輛車坐,大人一輛,孩子們一輛。坐車的時候,傅遠舟一直閉著眼睛靠在謝臨身上,他神色怏怏,顯得萎靡不振的,坐在副駕駛的虞非一直從後視鏡裏看著他,問道:“遠遠真的隻是低血糖?不需要去看醫生?”


    “我沒事……”


    每當虞非叫他一次“遠遠”,傅遠舟心裏就是一顫,他其實沒什麽不舒服的,就是不敢睜眼看虞非。


    隻要一看到那張勾魂攝魄的臉,他的心就能摔到地上碎成七八瓣,一瓣嘲笑他居然還在妄想和前女友再續前緣,一瓣在替他悲慟哭泣,剩下的幾瓣在他的耳邊不斷重複著一個事實――


    虞非是alpha。


    甚至不僅是a,他連原本的性別都變了,現在是個男人。


    變成男人後的虞非比他還要高一點,那張臉還是那麽好看,有著超越性別的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在虞非身上都不會顯得違和。


    但這隻是對於別人而言,對傅遠舟來說卻不是。


    曾經的女友變成了富有侵略性的男性alpha,在那個瞬間,要不是自己被打擊得渾身無力,傅遠舟覺得自己甚至都能一頭衝破機場的玻璃逃出去,最好是再也看不到虞非。


    然而被關心身體的時候,隻要一想到這是虞非,傅遠舟還是和他說話了,因為他不忍心冷落虞非,尤其是虞非說自己像是多餘的那個,叫他更不過意不去了。


    可說完他又馬上閉了嘴,差點狂扇自己耳光――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虞菲現在要叫虞非了,但此“非”非彼“菲”,人家不是他的前女友,他還在不落忍什麽?


    醒醒,虞非已經是男人了,還是謝臨的表弟,他所有的念想在此刻就該終結了,玩完了,別再惦記了!


    兩輛車相繼停下,回到別墅區,謝臨扶著他回到自己家休息,傅遠舟倒在床上,疲憊地睡了過去,他昨天是很晚才睡的,因為能見到虞非了,他心裏高興。


    睡著的傅遠舟又做了很多混亂的夢,大多都是與兩個虞菲有關的,他夢見上輩子分手時虞菲那破碎的眼神和淚光,又夢到變成男人的虞非追求他,問要不要和他交往。


    傅遠舟睜開眼,視線中映入了虞非的臉,他尚未清醒,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遠遠……”


    虞非趴在他的床沿邊看他,聲音放得很輕,他的淚痣是勾人的淡紅色,眼神溫柔地看著人時,能叫人心都化了。


    恍惚之中,傅遠舟將他看成了虞菲,他迷迷糊糊地將手伸了出去,想要更湊近一點,將虞非抱住,小聲喊著:“小菲……”


    虞非沒有拒絕,甚至很主動地張開雙手,將傅遠舟抱在懷裏,勾住他的腰,低頭輕吻他的發絲,留下一點玫瑰的香氣。


    ……不是應該他把小菲抱在懷裏嗎,怎麽變成小菲抱住他了?


    在虞非懷裏趴了一會,傅遠舟突然意識到好像不對,與此同時臥室的門被打開,謝臨站在門口,看著相擁的兩人,目色沉了沉。


    被謝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傅遠舟瞬間驚醒了,意識到他不是在做夢,而是在抱著虞非,身體猛彈一下,差點從床上掉下來,連忙把虞非推開,滾到床的最裏麵。


    “為什麽要進去?”


    謝臨沒有動,在外麵看著虞非:“不要隨便進他的房間,他是omega。”


    “遠遠是omega?”虞非眨了眨眼睛,仿佛才意識到這個事實,“對不起,我對信息素的感應有點遲鈍,沒聞出來他是omega,抱歉,遠遠,以後我不會了。”


    “沒事,我不在意。”


    傅遠舟幹巴巴地說了一句,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謝臨說是這麽說,但他之前明明都不是這麽做的,還不是每晚都進他房間看著他寫作業,一待就是許久,有時還會坐在他的床上,染上紅酒味,讓他晚上聞著入睡。


    他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一瞬間傅遠舟有點愣,他已經知道了謝臨的心意,很難不往這方麵猜測。


    謝臨神色不變,轉身離去,虞非站了起來,笑著和床上的傅遠舟說。


    “你睡了一天,我和我哥是來叫你起床的,一會你家要和我們一起出去吃晚飯,提前來叫你,你可以準備一下。”


    “行……我知道了。”


    一看到虞非的臉,傅遠舟就胃疼腦袋疼,迅速將視線瞥到一邊。


    要是不看這張臉,他還能把虞非當成是別人,可隻要看著,就總會提醒他虞非現在是個男人的事實。


    性別都變了,這張臉難道就不能變一變?以前他是覺得虞菲好看,現在則是覺得虞非好看得讓他心碎。


    “遠遠……”


    房間中安靜了一會,忽然再次響起虞非的聲音,隻是笑意不再,反而多了幾分委屈的意味:“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醜?”


    “怎麽可能……”


    傅遠舟差點說不出來話,完全不理解虞非為什麽要這麽問他。


    縱使上輩子的虞菲剛出道時被人黑透半邊天,各種理由都用遍了,卻唯獨沒法黑她醜,要不然會死得很慘烈,整容也是很少會有黑子提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樣的盛世美顏是完全整不出來的。


    “那你為什麽不正眼看我?”虞非悶悶地說,“大家都說我好看,我以為你也會這麽想,之前還信心滿滿地說要給你驚喜……要是被你嫌醜了,是不是……其實我不回國比較好?”


    “不是!”


    傅遠舟受不了這語氣,抬頭看向虞非,虞非神色低落,一副很難過的樣子。


    這張臉一露出這樣的表情,傅遠舟就心疼,他也顧不上避開虞非了,耐心地哄著他說:“是你太好看了,我一看就忍不住……”


    “忍不住什麽?”虞非立刻看向他。


    “忍不住……”傅遠舟卡殼了,好像說自己腦袋疼也不合適,雖然他現在的確又開始疼了,“忍不住……”


    虞非一點點勾起唇角,輕聲說:“忍不住心跳加速,甚至是……想入非非?”


    他將最後幾個字放得更輕了,傅遠舟根本沒聽清。


    “不是。”傅遠舟否認,就算是有,現在他也得說沒有,“我就是覺得你好看,僅此而已。”


    “……果然,我好多年不在,遠遠對我還是很不習慣。”


    虞非很輕地歎口氣,在傅遠舟麵前半蹲下來,握住他的手,仰頭看他:“所以遠遠,你要多看看我,經常看我,你才能更快接受我。”


    他抓著傅遠舟的手,讓他的手指若有若無地擦過自己的唇瓣,貼住自己的側臉:“別討厭我,也別丟下我,好嗎?我真的很想你,出國之後還經常夢見我們一起玩,但你那時和我表哥最要好,很少理我……”


    “我理你我理你。”傅遠舟哪頂得住虞非跟他撒嬌,就算是換了個性別,隻要還是虞非,還是這張臉,他的原則和底線就會一讓再讓。


    虞非彎起眼睛笑,輕快地讓傅遠舟起床,離開了臥室,傅遠舟坐在床上,目光放空地看著天花板,出神了好一會,直到他母親來敲他房門,他才重重歎了口氣,爬起來洗漱換衣服,跟隨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他們今晚預訂的是一家花園餐廳,偌大的花園中隻有他們一桌客人,夜風清涼,提琴曲樂聲悠揚,在柔和的燈光與星光下,兩家人氣氛歡融,回憶著美好的往事,笑聲不斷。


    傅遠舟坐在虞非和謝臨中間,有點坐立難安,他發現謝臨和虞非之間好像沒什麽想要交流的想法,兄弟情誼寡淡,反倒都是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要更多些。


    一個是如今變成男人的前女友,另一個是捅破窗戶紙對他告白的發小,這兩人還是兄弟,他能坐得住才有鬼……


    “抱歉,我離開一下。”


    突然虞非的手機收到一條消息,他輕聲道歉,起身離開座位,他短暫的離開讓傅遠舟暗暗鬆了口氣,趁機多往嘴裏塞了兩口吃的,免得一會又吃不下去了。


    虞非拿著手機往外走,餐廳的服務人員素質很高,對他微笑問好,卻在他路過後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無人例外。


    走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虞非無意識地摸了摸褲兜,像是在找著什麽,卻沒找見,他怔了怔,忽然失笑搖頭,輕聲地自言自語:“算了,遠遠肯定不會喜歡我抽煙的,還是戒了。”


    他打開手機消息,裏麵是一條語音,他將語音點開,裏麵有人在用英文說:“我會想辦法把你要的東西寄到你那邊。”


    “謝了,錢我會如數付給你。”


    虞非打字回複,扯起嘴角,在昏暗的燈光下,他淡紅的淚痣透出莫名的妖異,笑著說。


    “不會再把你讓給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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