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七,立冬。


    太祖攜文武百官前往汴口祭冬,一夜之間整個東市直至東城門都被打掃的纖塵不染,以往坑坑窪窪的地方也被新墊了黃土,東市所有的鋪子都開著,卻沒有一個客人。


    天空陰沉沉的,這座城沒有了往日的熱鬧。


    你來了,我還以為你今日不會來呢,卜冬笑嗬嗬的看著吳由說道。


    你是說我和你的賭注?還是說這個日子,吳由盯著卜冬問道。


    哈哈,你果然聰慧,咱還是不打啞謎了,來,嚐嚐我剛到手的好茶,茶葉可是今年新摘的龍鳳茶,此茶可不多得啊。


    卜冬不由分說拉著吳由坐下,自己起身衝洗茶具,完全沒有把吳由當做孩童。


    吳由笑嗬嗬的看著卜冬表演茶藝。


    你既然知道我是個孩童,自然是不會品茶的,大費周章又是何意?吳由握著小茶杯,盯著茶水問道。


    卜冬笑了笑,慢悠悠的品了品茶才輕聲說道:孔子教人禮數至今,皆待人以禮相從,我此生也是依聖人之言而行,昨日被你當頭一棒之後徹夜難眠,你..


    我怎麽了,難道放眼整個大宋不如我所說之事?科舉考試有解試,省試,殿試三級,省試通過者可為舉人,成舉之後便可為各衙門師爺訟師,從此安樂一生,若更進一步還有朝廷官職之望,餘者不說,如此一來天下人都在考取功名榮華富貴的路上,這些年邊疆一直不穩,區區契丹一千人馬橫衝直撞都快殺到雁門關了,可是朝堂之上卻是文風冉冉,寫幾首詞幾首詩就能擊退契丹人嗎?


    吳由看著窗戶外的黑壓壓的雲說道。


    一大一小二人,一個看著窗外,一個盯著茶壺,久久無聲。


    卜冬歎了口氣道:官家也有官家的苦衷啊,當年杯酒釋兵權之事也不是我等可以評判的。


    可笑,皇權而已!


    卜冬張了張嘴想反駁,可自己也覺得吳由說的很對。


    你到底是誰?卜冬走到窗前看著天上的黑雲小聲說道,似乎在說給自己聽。


    命中注定,生而知之。吳由答非所問的回道。


    那麽和我千書坊的事,是有意而為之還是無心插柳,還是說這些都隻是你的謀算,卜冬起身給吳由邊添茶邊說道。


    這才是你想問的吧,命中注定,沒有你遲早還會有別人,你情我願而已。


    卜冬拿著折扇仔細的摸了摸,看了看,才自言自語道:聖人言,世間有妖孽或寶物出必有異象,可你卻毫無痕跡可尋。


    吳由很想拿棒槌敲開他的腦袋,看是不是燒壞了,腦子有多大的坑才信什麽妖孽異象。


    你情我願,難道不是嗎,你怎麽想的我絕對能猜得到,船已經開來了,就看你願不願意上,吳由說完抱著茶杯一飲而盡。


    喝了好幾杯茶後之後卜冬才鄭重說道:有意思,那咱們就把船開的更遠,人生苦短,何妨一試!


    卜冬卜冬,立冬立冬,吳由沉默了會兒突然打趣道。


    吳由吳由,沒有沒有。卜冬也打趣著吳由,說完,一大一小二人都笑得肚皮抽筋。


    有些人可能隻是一句話,就可以做一輩子的兄弟,有些人,天天好酒好肉招待,背後卻藏著刀子,兩人一個二十七歲,一個七歲,明明第一次認識卻好似是十年之友,很是怪異。


    昨日你說要名傳天下,依我看,你誌向不在此吧,別的不說,區區半句詩就將東京暗地裏鬧得天翻地覆,實在是高啊!卜冬笑完想起今日早晨之事就忍不住誇讚道吳由。


    吳由聽卜冬如此一說就連忙放下茶杯,認真的說道:你有錢嗎,我要吃東京最貴的飯食,就現在。


    卜冬見吳由這個模樣就忍不住的摸了摸吳由的腦袋,大氣的說道:走,哥哥帶你去遇仙樓,這可是京城最貴的正店了。


    吳由很生氣別人摸他的頭,就算是師娘也不行,隻能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彼其娘之”這是京城士子最朗朗上口的文罵。


    遇仙樓四樓雅間內,吳由正在奮力的和一隻烤的金黃的野兔做鬥爭,不愧是大店,用料和烤的火候都掌握的極好。


    卜冬抱著一攤名為玉液的酒壇子大口的灌著,吳由滿臉都是油的吃相他覺得極為有趣。


    你是多久沒吃過飯食了?卜冬看著吳由啃掉的大半隻兔子忍不住問道。


    吳由看都沒看卜冬,口齒不清的回答道:你這樣的人都說我一句話把京城暗地裏搞得天翻地覆了,再不趁現在好好吃他一頓,下次再吃這麽好的吃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你且喝著,不用管我。


    卜冬搖搖頭,在飯桌上的吳由可和他兩個時辰之前見到的吳由完全不一樣,現在就像是一頭豬。


    你怎得這樣看著我,再看我就吃不下了,吳由抹了抹嘴說道。


    卜冬沒有理會吳由,而是給吳由倒了一碗酒,輕輕的放在吳由麵前。


    吳由端起酒碗,細細的品了一口。


    就這破酒,還二兩銀子一壇,如此渾濁,嚐起來就那麽一絲絲白酒的辛辣,簡直是糟蹋糧食啊。


    一缸墨,我敬你一個,你年紀大,我且吃個虧,叫你一聲哥哥。吳由笑嗬嗬的說道。


    小子,找打啊,既然叫我一聲哥哥,那我先幹一壇,你莫要喝多了,哈哈,卜冬說完就拿起酒壇子一飲而盡,完全不像平日裏斯斯文文的讀書人。


    果然是每個人心裏都關著一隻惡魔啊,卜冬心底的惡魔正在慢慢放飛。


    那你說說這次你和我千書坊誰贏了,卜冬拿著雞腿邊吃邊問道。


    肯定是我贏了,自打你出來我就贏了,現在整個東京都知道我的半句詩,比這還重要的是我白白換了一個一百五十斤的哥哥,不虧不虧,以後我和別人打架你可要幫我出頭啊,吳由賤兮兮的說道。


    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直到天色漸黑,醉醺醺的卜冬才拖著有些暈的吳由從四樓下來。


    路過東市巷子口的時候,遠遠的看到一群侍衛護送著鑾駕向正陽門走去。


    卜冬含糊不清的問了一句:你想被別人抬著走嗎?


    我喜歡腳踏實地,越高摔的越慘,吳由搖搖頭小聲道。


    卜冬嘿嘿的笑了,接著就是吳由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和最不想看到的畫麵,卜冬這貨吐了。


    吳由費了好半天勁才從卜冬身上摸出錢袋子,歎了口氣就對卜冬說道:你且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也沒管卜冬在這個狀態下能不能理解他的話就轉身走向城門。


    好不容易找來一輛馬車,在多加了十個銅板和車夫看稀奇的眼神之下,費勁的把卜冬在馬車內安置好,就借著月光踏上了慢慢回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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