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


    掌控一切?


    這,便是唐奇此時的感受。


    當那些無窮無盡的虛幻光線湧入體內時,他開始接收各個世界抽取而來的知識碎片,倏然之間,他似乎成為了一個懸於“神秘”之內,擁有無數觸手的存在。


    他,便是“源”。


    是以與源有關的一切,那些“神性觸手”刺入且正在汲取幻想之力的世界,包括了現實與異域,他都能影響乃至於操控,尤其是黛博拉鎮,以及衍生而出的整個夢幻國度。


    曾經讓他也感覺棘手的怪物,如今隻需要一個念頭,便能將它們殺死。


    唐奇的思維正在快速被放大,百倍、萬倍、億倍……他正在超脫,正在成為另外一個維度的“生物”,他甚至覺得肉體、靈魂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然失去了意義。


    隻要他想要的,不論是什麽,都能在刹那間具現出來。


    當他腦海中的念頭不自覺的翻騰時,整個“夢幻國度”發生驚悚變化,最先受到影響的是黛博拉鎮,那一團團光芒中正在孕育複活的怪異,諸如泰倫、布斯、漢丁頓、仙女……它們同時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怪異的畫風,有沉睡的女巫、奇特的魔怪、光輝燦爛的太陽、冰冷的機器人、高樓大廈林立的都市、大量詭異的美食、充滿現代感的機械小方塊……仿佛是唐奇的前世,中世紀與現代社會的混合。


    緊跟著末日火山、黑暗平原、蒙昧之森以及國度內一個個節點和秘境,都發生了類似變化,它們不再充滿童真氣息,反而變得魔幻、現實、還有各處無法掩飾的成人向痕跡。


    唯一的共同點,是汙染。


    那種混沌的、不可名狀的汙染,依舊存在著,甚至變得更加可怕。


    黑暗平原內,一座座漆黑的,被血肉覆蓋著的鋼鐵堡壘,漂浮在濃霧之內,進行著瘋狂碰撞。


    蒙昧之森,穿著鎧甲的腐爛士兵們正肆意掠奪、欺辱著手無寸鐵的平民,哀嚎與慘叫響徹。


    山上某個節點內,一場無遮大會正在開啟。


    另一節點:真實殘忍,血肉成泥的戰爭上演著。


    新誕生的節點:一頭頭滑膩且惡心的觸手怪,正在追逐少女。


    又一節點:看似正常的國度,正一點點被一團血肉怪物吞噬。


    ……


    整個世界,倏然往極為光怪陸離且驚悚的畫風轉變,造成這一切變故的,僅僅隻是唐奇腦海中思緒不自覺的翻騰,被放大不知多少倍之後的效果。


    更可怕的是,表層的念頭掠過之後,唐奇腦海深處平時被鎮壓著的負麵思維,如同清澈池塘深處泛起的汙泥,充斥著深沉的黑,極致的汙染。


    此時此刻,所有的“光”都變得幽暗、虛無,如同無聲的潮汐,自黛博拉鎮開始,即將覆蓋、肆虐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難以想象的“災難”即將誕生。


    也便是這一刻,純粹由汙泥組成的“潮汐”中,倏然冒出一顆“泡泡”。


    啵的一聲,泡泡破碎。


    內裏,一顆微弱、渺小,純粹由熔爐之力凝聚而成的太陽,爆發出了一團渺茫光輝。


    轟隆!


    瘋狂朝著混亂、黑暗墮落的靈魂,被照亮了一刹那。


    唐奇那幾乎完全漆黑的瞳孔中,一點金色光焰泛起,隨之徹底點燃“熔爐”,他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熔爐火焰自他的血肉、骨髓乃至於靈魂中湧出,將一切汙穢燒光。


    理智的光芒,重新出現在他的眼眸內。


    那一道道瘋狂灌注著被汙染的“知識”和“力量”的虛幻光線,倏然停滯。


    之前那個光怪陸離的驚悚世界,如同幻影般,破碎消失。


    光膜前,唐奇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呼吸急促,眸中浮現出一抹果然與慶幸之色。


    “神,不可直視!”


    “神,不可觸碰!”


    任何一個超凡者,都應該知曉的規則。


    唐奇雖然沒有去觸碰神,但他觸碰的,卻是與“神性之源”融合的混沌思維,若是觸碰之前,他不預先進行防護的話,那便不是他唐奇了。


    雖然之前為了鎮壓拉爾夫和梅林,他幾乎用光了強大手段。


    但在“靈魂”內的防禦,卻也不需要似“戴安娜”這一類半神級奇物。


    他隻需要以錘煉法,在自己的靈魂深處,留下一道“火種”,在關鍵時刻觸發,繼而點燃自我熔爐便足夠了。


    這種手段,隻要是職業級的熔爐巫師,都能施展。


    這也是為何?


    黑暗紀諸多典籍的記載中,有不少作死的熔爐巫師死亡,自爆或是熄滅,但卻很少出現熔爐巫師被汙染,進而墮落的記錄。


    當然,這種方法要付出不菲的代價。


    那一枚“火種”種在靈魂之內,那燃料自然便是唐奇自己的靈魂。


    唐奇恢複了理智,同時也感受到了一股虛弱之感傳來。


    但此時,他卻是無暇去管自己靈魂上的創傷。


    他的目光,完全凝聚在自己雙手所握著的那一團不斷變化著的混沌思維,看著那無窮盡湧入自己軀體,但已凝滯的虛幻光線,每一道光線內,都蘊著海嘯般的知識與力量。


    隻是這一刻,因為唐奇的理智,它們暫停灌注。


    唐奇死死保持著“屏障”,一旦放開,他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恢複過來,最大的可能,恐怕是被混沌的、不可名狀的神性所同化,從而變成一頭類似“黑暗支配者”般的怪物。


    此時他的腦海,一些不可思議的信息碎片爆開。


    頃刻間,他便知曉了自己麵臨的處境,或者說,抉擇。


    “第一個選擇,將混沌思維徹底抹殺,而後我放開防禦,完全與‘源’融合,我將擁有源所有的力量,我將成為真正的神,就如同之前幻想中的那樣,甚至於更加強大。”


    “若是蛻變結束之後,我還能保持一絲理智,不論我變成什麽模樣,我都將一躍成為‘神秘’之上的萬靈中的一員……也便是說,靈潮回歸之後,整個起源藍星第一位成神的,很可能是我。”


    唐奇無法掩飾,此時他腦海中浮現出的心動,急促的呼吸,和湧上興奮、期待的神情。


    神靈!


    恐怕沒有一個超凡者,在獲得機會之後,不願意發起衝擊。


    即便是梅林這樣睿智的老巫師,也對“永生”有著執念。


    “尤其這團神性之源的特性,祂的力量與熔爐之主、光明之主都不同,祂擁有的是‘幻想’之力,很難預測祂的上限,萬靈中,似乎唯有涉及夢境、創造這些力量的神靈,才能進行一些對比參考。”


    “唯一的問題,我能不被同化麽?”


    腦海中自問之後,唐奇陷入沉默。


    旋即,他強忍著“虛弱”,念頭一動,他雙手握著的混沌思維,定格成“黛博拉之書”。


    充滿童真的封麵翻開,徑直到達最後的幾頁。


    內裏浮現出的,是讓唐奇感覺惡心的內容:


    拉爾夫!


    他當初麵臨與唐奇類似,但有些不同的境地。


    那時的“神性之源”有主,是幼小、無知接近於空白的黛博拉,拉爾夫選擇汙染她,致使“祂”崩潰,而後死亡。


    拉爾夫想將死亡之後的黛博拉,塑造成完美的,讓他為之瘋狂的“艾爾莉雅”,誕生的那一刻,便是他徹底占有“祂”之時。


    “第二個選擇,延續拉爾夫的路,繼續塑造艾爾莉雅,過程中徹底打上自我烙印……”


    這念頭剛誕生,瞬息被唐奇自我摧毀。


    他與拉爾夫,終究不同。


    唐奇腦海,有了第三個選擇:


    “麵對已經固定了某種成長模式的‘源’,接受這個世界被汙染的事實,留下這團由艾爾莉雅、黛博拉融合而成的混沌思維,並在裏麵打上我的烙印,將其作為緩衝掌控這世界的力量。”


    “代價?我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我將成為‘源’的主人,但我不是神,至少現在還不是,而且我還需要……淨化祂!”


    ……


    “開始吧!”


    動念間有了決斷,唐奇深吸了一口氣,他保持著屏蔽,拒絕著那充斥著無窮誘惑、無窮汙染的浩瀚知識和力量。


    雙手緊握著“混沌思維”,純淨的,虛幻的幽光驀地自他手中浮現。


    幽光,源自他的靈魂,不沾染任何氣息,隻屬於唐奇的靈魂力量。純粹的、理智的“烙印”,正一點一點,開始注入手中不斷變換著的思維中。


    漸漸的,由艾爾莉雅、黛博拉組成的混沌思維開始有了“形狀”,祂變成了一本書,一本真實存在的,有著空白封麵,長滿了一朵一朵嬌豔、斑斕蘑菇的怪誕書籍。


    原本在唐奇體內的虛幻光線,一點一點退縮著,湧入那書中,在空白的封麵上,自行彎曲、融合,凝聚成一個怪異的符號,像是虛無宇宙之中,出現了一顆模糊的,蘊著無窮知識與力量的眼睛。


    當你注視它時,如同“神秘”,在腦海中展開。


    唐奇握著“它”,緩緩自光膜中取出。


    啵!


    怪異的輕響中,讓黛博拉鎮、愚人船、戴安娜、梅林以及整個世界都陷入凝滯的扭曲光輝,轟然倒卷,如同是倒放鏡頭般,眨眼間湧回了唐奇手中的書籍內。


    阿曼達醒轉過來,她第一時間看到了眼前的不同。


    她看著黛博拉鎮上空,似乎有些虛弱,正捧著一本長滿蘑菇,無法看清真容“虛無之書”的唐奇,頃刻間她也感受到了身後,正被“死亡之光”損毀的戴安娜。


    感受到了愚人船後方,正在咆哮著的屍巫梅林。


    最關鍵的是,她的靈魂深處,忽然多出了一道無比清晰,無法抵禦的烙印,她整個人,都有了歸屬。


    原來的阿曼達,她知曉自己有著“母親”,她是被母親創造出來的,她歸屬於母親。


    但這一刻,這種認知變化了。


    她看向唐奇的那一刻,腦海中,騰起一道無法想象的念頭:


    “我……歸屬於他!”


    就在阿曼達怔住時,唐奇麵上浮現怒色。


    唐奇任由那已完全打上他靈魂烙印的“虛無之書”漂浮著,他的目光,先落在“戴安娜”處,她原本充斥著神性,潔白、晶瑩的骨骸,此時變得灰白,遍布著裂縫。


    沒有唐奇的魔力供給,僅僅憑借著“半神級奇物”的強度抵擋死亡之光。


    戴安娜,正在被毀去。


    一道冰冷光輝閃過,唐奇淡淡道:


    “剝奪!”


    就在這二字響起時,唐奇身前,虛無之書光芒大放。


    那一道恐怖的死亡之光,仿佛被什麽無法抵禦的神秘力量瞬息抹去,緊跟著被抹去的,還有從“死靈之書”內複活過來的屍巫梅林。


    它的死靈之書、魔杖,還有它的靈魂,同時消失。


    梅林扭曲、汙穢的靈魂,試圖反抗或是哀嚎求饒,但在這個世界,它的本質與阿曼達、泰倫等“怪異”一樣,它是被創造出來的,不論它有多麽的強大,也無法反抗這個世界的“新主人”。


    當它被抹殺,唐奇眼前,多出了一樣“異物”。


    這是一顆巨大無比的慘白顱骨,與這個世界並不符合,讓唐奇感覺熟悉的恐怖氣息,自顱骨內湧出。


    “奇物:死神之顱,某位死神隕落之後留下的奇物,內裏蘊著真實死神之力……”


    信息碎片湧出時,唐奇隨手將代表著一部分“死神權柄”的顱骨收起。


    旋即,他又飛快看向整個夢幻國度。


    因為之前梅林和拉爾夫兩個瘋子的折騰,包括了末日火山、蒙昧之森、黑暗平原等所有節點在內,都瀕臨崩潰,也因此造成更大汙染的滋生,其中再也看不到類似阿曼達、泰倫這一類“秩序怪異”存在。


    唐奇微微一皺眉,口中又緩緩吐出道:


    “沉寂!”


    虛無之書,光輝湧動。


    無聲的,整個夢幻國度,也包括了黛博拉鎮在內,帶著絲絲冰涼與寧靜的大雪,伴隨著靜謐的黑暗,一起籠罩下來,崩潰與異變同時停滯,大地上蠕動的肉塊,陰影中哀嚎的怪物,無所不在的汙染,一切都停滯了下來。


    這個不可思議的世界,第一次進入沒有殺戮、墮落、悲傷、絕望……無比寧靜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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