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灣流g550”發出震耳欲聾的巨聲,撕裂雲層。


    這種超遠程商務機專為身價數十億的商人、巨星或者政要設計。


    乘坐這種私人專機,他們能在幾個小時的睡眠中飛越太平洋,登機時還是紐約的黑夜,睜眼時已是巴黎的淩晨。


    它被設計得極其靜音,通常在平流層中飛行時,vip們甚至覺察不到發動機在運轉,設計師說它飛起來便如“巨大的藍鯨在深海中遊動”。


    但這架灣流的噪音極大,除了發動機的轟鳴,乘客們居然能聽見機翼撕裂空氣的尖銳嘯聲。上方是燦爛的銀河,下方是漆黑的海麵,它隱藏在黑色的雲層中,雲層如大海,它是向著食物發起全速衝擊的虎頭鯊。


    這架灣流由卡塞爾學院裝備部改裝,綽號“斯萊布尼爾”。


    斯萊布尼爾是北歐神話中主神奧丁騎乘的八足天馬,它掠過天空的時候,總是如火流星一般燃燒。


    唯一的缺點是噪音超標,在裝備部看來,極致的速度才是精湛工藝的體現,舒適感則可有可無。


    他們的工作是製造屠龍武器,武器工匠從不考慮舒適感。


    “見過給坦克安裝分區空調、加熱靠墊和按摩座椅的麽?”阿卡杜拉所長振振有詞。


    愷撒打開座椅上方的閱讀燈,把文件袋解封。


    文件袋的封口上卡著“ss”的紅章,這意味著其中文件是最高機密。


    愷撒是在登機之前拿到這個文件袋的,但按照規定落地之前才能解封。文件袋中的內容並不多麽豐富,隻有一張黑白照片、一張記憶芯片、還一份附帶翻譯的俄文資料。


    愷撒首先拿起那張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艘雄偉的巨型破冰船,它有白色的船身和黑色的艦橋,艦艏鑲嵌著紅色五星。


    俄文資料就是這艘船的檔案,從檔案看來這艘功勳戰艦“列寧號”是世界上第一艘核動力破冰船,原屬蘇聯北方艦隊。


    在服役期中它曾多次獲得嘉獎,堪稱滿載榮譽,但在蘇聯解體後它悄無聲息地從北方艦隊的戰艦序列中消失了。


    它的檔案生硬地中斷在1991年12月25日,北方艦隊也不追查它的下落,仿佛有人用橡皮把這艘鋼鐵巨艦生生地從世界上擦掉了。


    愷撒把那張黑色芯片插入了筆記本的讀卡槽,諾瑪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了出來,“愷撒·加圖索,你們這次的任務是調查前蘇聯‘列寧號’破冰船的殘骸。功勳破冰船‘列寧號’被稱作極地的紅色巨獸,是全世界第一艘號稱‘全海域’的極地破冰船,因為沒有它到不了的冰海。蘇聯解體前夕,它違背北方艦隊的命令,進行了一次秘密的航行,航向日本海域。在接近日本領海的地方,它發出了海難呼救信號,但在日本自衛隊的救援船到達前沉入了深海。列寧號上被懷疑載有和龍族文明有關的禁忌物品。日本分部將支持你們的行動。芯片將在三秒鍾之後自動格式化,祝好運。”


    愷撒在心裏默數到三,筆記本忽然顯示“存儲卡無法辨認”,愷撒拔出芯片輕輕掰斷。


    “跟龍族有關的禁忌物品?”愷撒點燃那些紙質文件,把燃燒的照片和紙張扔進金屬垃圾桶。


    燈火通明的巨型城市出現在機翼下方,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織成一張閃光的蛛網。


    那是東京,亞洲最大的城市,此行的目的地。


    隻用了六個小時就從芝加哥飛抵東京,不愧是斯萊布尼爾。


    這架灣流是校長的愛物,平時不舍得動用,唯有出席世界各地的拍賣會時,昂熱才會把這架寶貝從機庫中調出來,一是為了學院的體麵,二是拍賣結束他得帶著一些“和龍族文明有關的禁忌物品”返回學院,私人飛機的話比較容易通過安檢,除此之外,昂熱寧願委屈自己坐普通航班。


    可當愷撒接到諾瑪的短信從紐約匆匆趕到芝加哥的時候,斯萊布尼爾已經轟鳴著在跑道上等待他了。


    校長那麽慷慨,當然不是為了表示優待,而是這個任務的級別很高,也很秘密。


    對麵座椅上是此行的兩名拍檔,其中看起來比較像樣的那個雙手扶著黑鞘長刀,即使閉著眼睛也肌肉緊繃,腰挺得像標槍一樣直;另一個則全然相反,嘴角流著哈喇子,靠在正襟危坐的家夥肩上呼呼大睡。


    愷撒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拍檔們,想象如果某一天這兩個人和心愛的女孩發展到了可以一起滾床單的地步,女孩們會怎麽評價他們的睡相。


    後者顯然不及格,至於前者,女孩大概會覺得自己在拍某部邵氏出品的老武俠片,少俠中了魔頭的毒掌,自己是為了江湖道義才剝光了為他推送真氣吧?


    楚子航就是這樣,分明他閉著眼睡著了,你還是覺得他劍眉星目神色凜然,好似天下大事都扛在他肩上。


    “那邊最亮的地方就是銀座,據說日本地產價格最高的時候,一個銀座的土地價值便可以買下整個美國。”愷撒扭頭看向窗外。


    “我對銀座沒什麽興趣,倒是想去‘千鳥之淵’看看。”楚子航睜開了眼睛。


    “那是二戰無名日軍墓地,就在靖國神社旁邊,作為華夏人,你去那裏是想往墓碑上吐口水麽?”


    “我是聽說有條一裏長的櫻道,一路上有800株櫻樹。”


    “真襯你的風格。”愷撒聳聳肩。


    他知道楚子航隻是在閉目養神,於是搭句話以免彼此之間總這麽僵著,登機以來他們兩個就沒說過幾句話。


    可嚐試之後愷撒還是得承認兩人完全沒有共同語言,即使他們三人有過一次共同的執行任務。


    鬼知道小組名單怎麽確定的,三個完全不同的人,世界觀差出十萬八千裏去。


    東京對愷撒來說意味著米其林三星的壽司店、北海道的雪地溫泉,還有京都的銀器關西的鐵器;而楚子航卻想去無名公墓參觀。


    愷撒想象楚子航盤膝坐在晚春的櫻花樹下,膝蓋上橫著長刀,接下來順理成章地就該切個腹了。


    而路明非完全一副死宅的樣子,出發前還在嚷嚷著秋葉原和女仆小姐姐的神秘領域,麵容猥瑣的像一個有了目標的癡漢,準備去大幹一番。


    “禦宅族之街”秋葉原,愷撒也聽說過。街上有上千家電器店,最潮的遊戲和電子產品都在那裏發布,還有特色女仆咖啡店。


    江湖上故老相傳秋葉原乃宅男聖地,隻要等身長頭從家鄉磕到秋葉原,宅男之神就會賜你妹子和不限量的遊戲首發特典……


    凱撒作為一個現充從來不覺的那些紙片人有什麽好的,還花費精力和寶貴的時間在上麵虛度,沒有實質的好處,隻能自我安慰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還自欺欺人的人一絲慰藉。


    不過路明非對這些感興趣,讓凱撒感到意外,他從來沒有在學校表現出這方麵的潛質,雖然沒有人嘲笑他,當然是沒有人敢嘲笑他,畢竟敢跟龍王貼身肉搏的猛人,沒有人敢跟他試試自己的斤兩,還不夠給他塞牙縫呢。


    不過凱撒不介意和路明非有共同的廉價的愛好。


    如果說昂熱把他和楚子航一組,真的是想讓他們精誠合作?這種舉動跟把獅子和猛虎關在一個籠子裏差不多,不過加入了路明非,那麽就不一樣了。


    這次去日本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鎮守學院的核彈都出動了,那麽可以想象這次任務的凶險,也不排除昂熱是想讓他和楚子航攔著路明非一點,日本的大陸架可經不起路明非的折騰。


    作為這次的組長,凱撒決定用懷柔的手段穩住兩個人,他們都是直腦筋,完成任務的風格簡單粗暴,靠拳頭說話,拳頭硬就任務完成。


    他知道這能以最快的方式完成任務,可是所造成的麻煩也不小,甚至能影響到自己的名聲,到時候一個監管不力的處罰夠讓他榮譽蒙羞。一路上他反複告誡自己要大度,要有領袖的風範,要禮賢下士……把楚子航作為“下士”來“禮賢”,愷撒就覺得心裏舒服了很多。


    路明非一直沒有下限,麵對金錢的跪舔絲毫沒有身為s級的氣勢。


    這段時間他正沉浸在籌備婚禮的粉紅色心情中,內心溫柔得很,連楚子航這殺胚看起來都比較順眼了。


    路明非醒了,睡眼蒙矓地往外看。“東京誒!我們到了!不知道哪裏是秋葉原。”


    “電器街麽?”愷撒說,“我也想去那裏看看,遊戲首發式什麽。”“愷撒你會對遊戲有興趣?我以為加圖索家的繼承人是沒空玩那些的。”楚子航說。


    “別說得我好像怪物一樣!”愷撒皺眉,他覺得楚子航這話的語意不善。


    “沒有童年的人,哪有時間花在遊戲上?”


    “不要輕易給別人的人生下斷言,這是基本的禮貌!”愷撒的聲音冷了下去,帶著一觸即發的怒氣。


    “我說……各位英雄人困馬乏……不妨落地歇息養精蓄銳再戰不遲……”路明非趕緊打圓場。


    一路上努力維持的氣氛還未維持到飛機降落就要崩潰,這個王牌組合真是命運堪憂。


    楚子航擺了擺手,不知是說他沒有挑釁的意思還是說“愷撒你根本不值得我嘲諷”,然後繼續閉目養神。


    愷撒冷冷地看了楚子航一眼,收攏資料關閉閱讀燈,也閉上了眼睛。機艙裏漆黑一片,飛機已經降低到了雲層之下,窗外下著雨,雨幕中的東京燈火通明,就像一座巨大的佛龕,永遠燃燒著祭祀神明的燈燭。


    東京都以南,神奈川縣,橫濱市郊外。


    這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海岸線,二戰之前這裏是連綿的漁村,現在漁民們都已經遷入橫濱當起了市民,隻留下他們當初停泊漁船的碼頭被海水日複一日地拍打。


    車燈割裂了夜幕,一輛黑色悍馬從公路的路肩上翻過,穿越鹽堿灘駛向目的地。源稚生駕駛,櫻坐在副駕駛座上查看gps。


    “這種鬼地方怎麽會有機場?”源稚生問。


    “確實是有機場的,不過廢棄了很多年,跑道也很短。但以斯萊布尼爾號機師的技術,應該可以安全降落。”櫻說。


    她還是黑色西裝搭配修身的長褲,梳著高高的馬尾辮,戴一副平光眼鏡,這身裝束的她站在源稚生身後很容易被忽略。


    這就是忍者的本分,永遠都是站在陰影中的人,必要的時候是致命的刀,有時候還是舍身的盾。


    源稚生的助理團一共是烏鴉、夜叉和櫻三個人,夜叉是衝鋒陷陣的鋒將,烏鴉是運籌帷幄的軍師,而櫻是貼身的“小姓”,不過古代大名的小姓都是嫵媚的少男而櫻卻是個如假包換的女孩。


    從衝鋒陷陣來說,源稚生比夜叉要強出不少,畢竟血統的優勢擺在那裏,從運籌帷幄來說,烏鴉也就在那幫沒什麽文化的黑道麵前還能充軍師,所以助理團中隻有櫻是不可或缺的,沒有了櫻源稚生就不知道如何處理那些細瑣的小事,在他吐槽夜叉和烏鴉的時候也無人捧場。


    “就是那裏,前方的跑道。”櫻說。


    不可思議地,在荒無人煙的鹽堿灘上出現了一條跑道,或者說半條,另半條已經被海水淹沒了。


    “這條跑道修建於1941年,那時候地球還沒有溫室效應,海平麵還沒有這麽高。”櫻又說。


    源稚生把車停在跑道盡頭,讓大燈迎著跑道照射。在這種完全沒有燈光照明的簡易機場,機師隻有靠車燈指引方向。


    “還有三分鍾,既然是校長的專機,應該會準時。”櫻說。


    “簡單地準備一下吧,好歹有個歡迎儀式的樣子,政宗先生說了不要虐待他們,我們就對他們好些。”源稚生端坐在悍馬的保險杠上。


    櫻在發動機艙蓋上鋪了一張雪白的餐巾,擺下三個鬱金香杯,打開香檳把杯子一一斟滿,又把一束明黃色的鬱金香擺在酒杯旁,再用三枚日本小國旗插入青檸檬片裏,把檸檬片放在酒杯口。


    這大概是日本分部曆史上最像樣的歡迎儀式了,有車來接有象征勝利圓滿的黃色花束還有香檳酒,隻差熱烈擁抱,但源稚生不準備熱烈擁抱那些人。首先他很討厭跟人有身體接觸,其次從履曆來看來這個團隊由紈絝子弟、暴力狂和死宅組成,對於這三種人源稚生都沒有好感。


    日本分部上下都把本部稱作“幼稚園”,因為派來的專員多半是經驗缺乏的孩子,而接待本部專員的工作則被稱作“帶孩子”。


    源稚生不喜歡帶孩子,他原本想把接機的工作丟給烏鴉和夜叉,但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


    本部那些稚嫩可口的男孩子落到那兩個暴力狂手裏……會不會七零八碎地抵達酒店?


    所以最終源稚生決定親自帶櫻來接機,以示對本部王牌組合的敬重……至少表麵上的敬重。


    從大海的方向傳來了轟鳴聲,陰雲密布的天空中伸手不見五指,但似乎有什麽飛行的猛獸正攜裹風雷撲近。


    “還算準時。”源稚生看了一眼夜光腕表。


    觸及海水的瞬間,斯萊布尼爾忽然亮起全部的照明燈,在水幕中這架黑色灣流就像是從夜幕中浮現的魔鬼。


    它滑上了還沒被海水覆蓋的跑道,輪胎和煤渣跑道摩擦,帶著刺眼的火花。源稚生叼上一根日本產的“柔和七星”香煙,麵無表情地看著來不及刹車的灣流直衝過來。


    跑道太短了,對於一架剛剛結束超音速飛行的飛機來說絕不夠用!最後五十米,灣流忽然向前方噴射出火流,發動機逆向推力全開,高達數百度的高溫氣流幾乎能把拉了手閘的悍馬都推動,但源稚生依然端坐在悍馬的保險杠上,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


    灣流停在悍馬前方,就像一頭發狂的公牛衝向鬥牛士,但在最後一瞬間被拉住了尾巴。隻差幾米它就會撞上悍馬,夾在兩者中間的源稚生絕無生還的機會。


    “瘋子!”機師對源稚生豎起中指。


    如果機師的駕駛技術略有瑕疵或者這架灣流的噴氣式發動機不能倒車,大家就全完蛋,斯萊布尼爾還沒落地源稚生就跟機上的人玩了這麽一場驚險的賭博,用自己的命賭機師的技術。


    如果是其他分部的人做這種事,機師會立刻跳下飛機去毆打對方,可既然對方是日本分部的人,機師的抗議就隻限於豎中指,他也不想與瘋子糾纏。


    機師知道這幫日本人的脾氣,因為跟黑道關聯太深,這裏的每個人都奉行極道文化,崇尚勇氣和視死如歸的覺悟,唯有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男人才能指揮千軍萬馬,名將之才就是呆若木雞,這也是日本人自古奉行的美學。


    按日本分部的審美昂熱當然是倜儻的英雄,副校長也可以算作風塵奇俠,裝備部就完了,全體都是怯懦的狗賊。


    機師隻注意到源稚生巍然不動,卻沒有意識到源稚生背後那個捧著花束的女孩也巍然不動。日本分部的態度與其說是在發瘋,不如說是表達對機上乘客的蔑視。


    以源稚生的身份,當然不會不在意自己的命,他又不是街頭玩命的混混。但他清楚昂熱的專屬機師是誰、駕駛技術如何,也相信櫻的安排,櫻既然挑選了這條跑道,說明她確信機師能在這麽短的跑到上安全降落,櫻確定的事,源稚生也不懷疑。


    艙門開了,源稚生本該撲上去熱烈歡迎,卻端坐不動。“本部的諸位誰帶了打火機?借個火!”


    他盯著艙門,眼中含著刀劍的清光。


    政宗老爹曾說他有雙令人敬畏的邪眼,懦夫麵對這樣的眼神都會覺得被蠍子蟄了一口。所以源稚生很少正眼看人,不希望對方因為他的眼神覺得不舒服。


    但今天他想用眼神向本部的人傳遞一個信息,他們到日本了,在這裏由日本分部製訂規矩。


    在本部拿到的“優秀”,在這裏什麽都不算。


    家世和血統評級在這裏都沒用,如果不夠強,最好老老實實地夾著尾巴做人,用敬佩、崇拜,乃至於誠惶誠恐的態度來對待前輩,先恭恭敬敬地給他點上一根煙。


    源稚生想以斯萊布尼爾號落地的急刹車,機艙裏的人該暈頭轉向,有些大概正抱著嘔吐袋狂吐吧?


    舷梯降下,木屐聲清脆悅耳,三柄紙傘飄出了艙門。


    三個人穿著同樣質地的印花和服,腳下是白襪木屐。


    三柄紙傘中一柄畫著白鶴與菊花,一柄畫著噴發的富士山,最前麵的那柄最是威武,什麽都沒畫,隻有墨意淋漓的四個大字“天下一番”,居中一人腰間還配著黑鞘的長刀。


    源稚生被震住了,本部這次派出的是什麽團……劍豪訪問團?


    “見鬼,這是成田機場麽?我怎麽兩眼一抹黑什麽都看不見?”白鶴與菊花說。


    “真夠冷的,他們就不知道把我們安排在貴賓通道降落麽?”天下一番抱怨。


    “我們真的有必要穿成這樣麽?”白鶴與菊花又說。


    “說是校長送的禮物,祝我們日本之行一帆風順,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份禮物怪怪的。”天下一番聳聳肩。


    “老大你說日本分部會不會派一輛大limo來接我們?我們可是坐專機來的,接機的車也會高檔一點吧?”白鶴與菊花看似很憧憬。


    “有可能,日本人是死要麵子的民族,沒準還會安排少女團來給我們獻花。”天下一番看似自命為團隊中的日本通。


    源稚生覺得自己有點迷失,聽這番對話這也不是劍豪團,而是日本風情遊團。


    聽起來他們很期待跑道上停著一輛加長型豪華車,車上坐滿露大腿的少女供他們左擁右抱。


    把他們直接送去什麽居酒屋就好了,他們已經穿好了午夜狂歡的服裝,就等著摟摟抱抱狂吹清酒瓶子了啊!雖然早就知道是廢柴團……可這幫人甚至沒想過要偽裝得專業一些麽?源稚生的心頭湧起怒氣,他很少這麽生氣,但是對於廢物和自甘墮落的人,他素來都是零容忍!


    盛怒之下他的邪眼更加冷厲……這時候“噴發的富士山”扭頭瞥了他一眼,然後揉了揉眼睛。


    楚子航其實什麽都沒有看清,他隻是眼睛不太舒服。


    這次任務太突然了導致他這樣機械般精密的人也犯了點小錯誤,他把左右眼的美瞳戴反了,這讓他的角膜很不舒服,因此在下飛機的時候他摘掉了美瞳,此刻那對永不熄滅的黃金瞳是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的。


    洶湧的龍威透過雙眼射入源稚生的腦海,源稚生隻覺得控製不住地要後仰要閃避,剛才那一眼凝視簡直是來自一條森嚴的古龍!在這種凝視麵前邪眼瞬間崩潰!


    在短短的半分鍾裏源稚生慘遭兩輪打擊,所有的威懾手段還沒來得及用就失敗了!源稚生預感到接下來的接待任務會十分之艱巨。


    風情遊旅行團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位執行局局長的存在,聊著天就從他麵前過去了,自顧自地往悍馬裏麵扔行李。


    “這車停得也太近了,撞上可不得了。”白鶴與菊花抱怨,“沒公德。”


    源稚生沉默無語,這些人難道根本沒有危機意識麽?他們難道就不想想說剛才隻要飛機再往前滑行那麽幾米,整架斯萊布尼爾就化為熊熊燃燒的火球麽?路明非確實沒覺得危險,即使有也問題不大,三個人都不是等閑之輩,即使墜機他們也有辦法活下來。


    他也不覺得非常顛簸,因為一言不合之後三個人都閉上了眼睛誰也懶得搭理誰,不隻是路明非,愷撒和楚子航也小睡了片刻。


    這一路上他倆心裏都劍拔弩張,到了旅程了最後也有點疲倦了。他們隻是覺得一陣地動山搖飛機就落地了,燈光亮起之後他們各自起身拿行李,換上校長饋贈的預祝他們一帆風順的和服。


    源稚生感覺自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勁敵……最可怕的敵人往往都是你最不了解的人,跟這幫不可思議的家夥比起來,櫻井明那種野獸都更有邏輯可循。


    憑借記憶他很快確認了這三個人的身份,“天下一番”愷撒·加圖索,校董家的繼承人,學生會主席,紈絝子弟中的紈絝子弟;“白鶴與菊花”路明非,如今唯一的s級學生,資料被封鎖,隻有最簡單的資料,愛好是二次元,更深層次的連輝夜姬也查不到,要知道這可是跟諾瑪比肩的人工智能,“噴發的富士山”楚子航,獅心會會長,學生中最凶猛的暴力分子,曾因血統問題被校董會調查。


    這麽想來這個廢柴團倒也不能輕視,源稚生收起了居高臨下的心。


    愷撒把行李塞進車裏之後又踱了回來,抽掉源稚生手中的mildseve扔在海風裏,把一支鋁管裝的雪茄拍在他手心裏。“別抽那種女人煙了,試試這個。”


    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裏流露出花花公子的風騷和老大哥般的牛逼,大力地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又自顧自地踱走了。


    眼看著事情越來越脫離源稚生的控製,連櫻都目瞪口呆,想幫忙也不知怎麽用力。不過那三個神經病倒是對櫻蠻好,源稚生有雪茄作為小禮物,櫻也得到了愷撒贈送的黑曜石雅典娜小像,顯然是件價格不菲的首飾,愷撒對漂亮女孩的尊重自然超過對漂亮男人的,路明非接過櫻手裏的花束時點頭哈腰用標準的日本口語表示感謝,楚子航也微微點頭致意。


    “白鶴與菊花”路明非從車裏探出頭來,睡眼蒙矓,操著標準的官方口音指著一張酒店的名片問路。


    源稚生深吸一口氣壓住驚訝,深鞠躬。“在下源稚生,卡塞爾學院2003級進修班畢業,歡迎各位光臨日本。”他用的是純正的中文。


    路明非一愣,想不到這導遊居然是前輩師兄,那剛才確實有點輕慢人家了。於是趕緊他豎起大拇指,“中文不錯啊,看來我不需要當文盲的翻譯了。”


    凱撒臉有些抽搐,但確實自己不會日語,在這日本說是文盲也沒毛病,楚子航已經懷抱長刀睡著了。


    他沒有戴美瞳不方便睜眼,正好借機養養神。“愷撒·加圖索?你是這個組的組長吧?”源稚生隻得轉問愷撒,至少跟猥瑣的二貨和殺手一樣的麵癱男相比,愷撒還算正常人。


    “我是,開車吧。”愷撒揮揮手。


    他已經上車了可這個接機的家夥居然還不開車,他有些不解。


    不過他絲毫沒有看輕源稚生的意思,加圖索家的少爺從不看輕某個特定的人,所有人他都看輕。


    源稚生再次深呼吸,強壓心中的怒火,把一張文件遞給愷撒。“請組長簽字。”


    文件是全日文的,愷撒掃了一眼,完全沒看懂,接過來扔給路明非。


    “上麵寫的什麽?”


    “您的同步翻譯已經上線,這是一份協議,有關任務失敗遺體處理方案。”路明非大致的掃了一眼說,麵對金主爸爸他可是沒有節操的。


    “這次的任務風險係數很高,如果你們不幸遇難,遺體將被空運回各自的家鄉。”源稚生麵無表情。


    他直視愷撒的眼睛,想從中看出驚懼來。他想提醒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這不是一場旅行而是一次任務,“ss”級任務。


    隻要任務中出任何一點問題,他們就會變成屍體被默默地運回故鄉!


    “哦,很體貼啊,我可不想在日本舉行追悼會。”愷撒漂亮地簽名畫押,“你知道我的國籍對麽?把我運回波濤菲諾就可以了。”


    “我幫他簽字就好了,我和他都是中國人,老家是一個地方的,連高中都是同一所。”路明非指指楚子航,“一起運你們還省錢了。”


    源稚生灰頭土臉地收起文件。


    “日本分部比我想的要好,”愷撒點評,“至少你們的工作做得很細致。”


    源稚生不知自己該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該笑納這份讚賞呢,還是一巴掌抽過去怒喝說,“少用這種‘領導上山下鄉視察工作’的態度跟我說話”!


    “試試我送你的那支高希霸,純正的古巴雪茄,你喜歡的話,我的箱子裏還有整整一大盒。”愷撒又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這渾身香水味金色毛絨絨的意大利男人在落地之後的五分鍾內第二次接觸了源稚生的身體。


    雖然恨不得上步一拳打在他那張自以為英俊瀟灑的臉上,可麵對這樣燦爛的傻逼一樣笑容,源稚生沒有任何發怒的借口。


    “那麽今後的幾天裏,請各位多多關照。”他說。


    “對了,現在你們日本人還男女共浴麽?”昏昏欲睡的路明非忽然想了起來,又一次從車裏探出頭來。


    也許還是應該派夜叉和烏鴉來接機,把這三個家夥澆築成水泥樁打進鹽堿灘裏……也不是什麽不能做的事……對吧?源稚生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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