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來過莒縣,那時候是作為一個大夫,而今時今日來到莒縣,自覺紅塵百態,另有不同,上一次來到這裏的蘇陽,頗有一種入世者,而現在的蘇陽看起紅塵滾滾,總有一種疏離。


    興許是因為在金陵那煙花繁盛之地抽身而出,因此現在的蘇陽有一種避世之心,也或許是因為陳陽已死,蘇陽自覺在此世的因果已了,因此讓蘇陽有一種抽離漠視。


    原本念想在這個時候,尋找一個地方成親,但有【龍巢】威脅孫離安全,蘇陽不敢貿然安營紮寨,若是在陰間成婚,正如顏如玉所說,久被人賤。而若要鏟除【龍巢】……關聖帝君都要大征兵,蘇陽能做的還是太少。


    王蘭嘴裏麵的信息拷問出來之後,已經傳達給了十殿閻羅,這關乎【龍巢】的據點,自然有人拔除,監控……


    現在真正切合自身事情的,也是蘇陽的穿越之謎,但這一個穿越之謎恐怕涉及到了西王母那裏,蘇陽現在這個小蝦米,連瑤池的門在哪裏都不知道。


    ……如果那個時候一咬牙,娶了董雙成,定然能夠觸及一些穿越秘密,至少應該知道自己的假身份由來。


    不過也隻能想想。


    此時此刻對蘇陽來說,隻是在這茫茫山水修真練氣,向著自己要走的天仙大道渡步而行。


    天已全黑。


    莒縣不比金陵,在這縣城裏麵並沒有太多的燈火照明,蘇陽在馬車前麵掛了一盞燈籠,勉強照亮,向著莒縣衙門而去。


    “多謝先生送我一程。”


    賈召在衙門口下車,對著蘇陽拱手說道。


    蘇陽輕輕點頭。


    賈召一路走上了衙門口,擊起了鳴冤鼓。


    相傳在很早之前,這訴訟不能徑造庭下,因此這上門告狀,就有了許多的彎彎繞繞,後來包拯在門前樹立此鼓,但凡有冤之人都能擊鼓,使得門前曲直,百姓有冤能伸,而後各地均有效仿,才有了這擊鼓鳴冤之說。


    “咚!咚!咚!”


    鳴冤鼓在這時候響起,讓衙門裏麵當即有有人跑動起來。


    衙門大開。


    差役正著帽子衣冠,從裏麵走了出來,睡眼惺忪的看著賈召,問道:“晚上擊鼓……懂規矩嗎?”說著,差役伸出手來。


    “我是來認罪的。”


    賈召對差役說道:“那個在西街的楊九,是我殺的。”


    “哦。”


    差役點點頭,看著賈召說道:“這殺人了,你就更得出錢了。”


    “啊?”


    賈召一時沒有弄清楚個中邏輯,看著差役說道:“我殺人了,我是來認罪的,你們讓我去見老爺就行了。”


    “要見我們莒縣的縣令?”


    差役一聽,說道:“五兩!”


    賈召看著差役,再看看衙門裏麵,這會兒又有兩三個差役走了出來,相比前麵這個敲詐錢財的,後麵的這幾個衣衫不整,僅僅隻是裹著衣服,看著賈召還在發懵,喝道:“愣什麽?過兩天新老爺就來了,這老爺都要卸任了,你還不讓老爺賺點錢養老?”


    賈召聽到這些,再看這些差役的模樣,搖搖頭,說道:“我的錢在半道裏都給了流民了。”


    現在的賈召是身無分文。


    差役一聽,有些不信,伸手就在賈召的身上摸索,隻見賈召身上當真無錢,唯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刀子,也根本不值錢,又讓賈召坐在門檻上麵,把賈召的靴子也給脫了下來,強忍著酸臭,也要伸手在裏麵摸索,如此摸索完了之後,看到賈召果然是身無分文,一個個麵色皆變。


    “老爺已經上堂了。”


    衙門裏麵有聲音傳來。


    這些差役看著賈召,咬牙一歎,喊道:“算你倒黴。”強拉著賈召便往衙門裏麵走去。


    “你是幹什麽的?”


    有差役看到外麵馬車上的蘇陽,對蘇陽喝道。


    “我想看看怎麽判案。”


    蘇陽看著差役笑道。


    “有錢沒有?”


    差役問道。


    “自然是有的。”


    蘇陽拿出了早就疊好的金元寶,肺金之氣一吹,整個金元寶黃澄澄的,掂量著極有分量,扔給了差役,差役接過之後,對著元寶咬牙,自覺裏麵沒有摻入鐵鉛,對蘇陽就是一幅笑臉,說道:“進去吧,到裏麵小心點,別亂說話。”


    蘇陽點點頭,提著狐狸籠,跟著差役走入到了衙門裏麵。


    在這衙門裏麵,大半夜縣令也升了堂,兩邊點著燭火,將正堂這裏照的明光發亮,直等到賈召走進來,跪在堂上。


    “下跪何人,所為何事?”


    縣令年歲已大,體態臃腫,坐在堂上打了哈欠,勉強抬眼,醉眼惺忪的瞧著下麵的賈召。


    “小人賈召。”


    賈召在下麵說道:“原本是本縣西街的木匠,殺了鄰家的楊九之後,一直在外逃竄,聽聞這案子判給了鄰家老頭,特此趕回來認罪,這案子是我一手所做,楊九是我親手所殺,那趙家太爺年已六旬,走路都顫顫巍巍,如何有殺人之能?懇請老爺公正判決。”


    這就是賈召回來要做的事情,即便是到了堂上,賈召也沒有露怯,將自己作案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啊……”


    縣老爺在堂上愣神,思索,最後看向了師爺,經過師爺提點,方才醒悟過來,說道:“原來是翻案的,你準備了多少錢?”


    “什麽?”


    賈召愣住了,瞧著縣老爺,說道:“這人確確實實是我殺的,縣老爺隻要判我罪責,將趙老頭放了就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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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差役連忙上前,對著縣老爺耳語兩句,聞聽沒錢之後,縣老爺在堂上勃然色變。


    “本官判案,一向清清楚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莒縣這麽多年,哪一個不說我是青天大老爺?什麽時候辦過冤假錯案?何況那趙家老頭在堂上已經伏法,你這個時候過來翻案,其心可誅!給我打!”


    縣老爺令牌一發,左右的差役立刻上前,伸手就把賈召按在了地上,板子對著賈召就砸了下去。


    “啪!”


    “啪!”


    “啪!”


    僅僅三下,就拍的賈召痛徹心扉,感覺整個下半身和他都失去了聯絡,疼的讓他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也就是這幾下之後,賈召感覺身體已經麻木了,被打的不像是自己,抬起頭來看著縣令,牙齒緊咬。


    蘇陽護持著賈召,默然站在堂下陰影,並不被上麵的縣令所察覺……平常像這些審案之事,基本都是縣丞所做,而這個縣令應該真是要退位了,故此要在莒縣這裏狠狠撈上一筆,不管黑白,隻看錢財。


    “縣老爺,我錯了,我錯了。”


    賈召趴在地上,連連出聲,直至上麵的縣令發牌,這才讓兩邊的差役停下手來。


    從地上起身,賈召驚訝發現,這身體雖痛不傷,行動仍然自如,這才看向縣令,說道:“確實,小人錯了,這楊九並不是小人所殺。”


    縣令這才點點頭,說道:“不錯,真凶已經在堂上伏法,這個案子已經了結了。”


    那個趙家老頭並不受打,在堂上認罪之後,沒一會兒就死了,這個案子已經成了鐵案。


    “不對,沒有伏法。”


    賈召看著縣令,說道:“這個案子的凶手還在這裏……縣老爺,如果你當清廉燭斷,而並沒有這麽惡名,我豈會擅自把楊九殺了?我能夠私自殺了楊九,全都是因為你讓我不信莒縣的律法,真凶伏法……”


    賈召在懷裏麵掏出匕首,向著縣令就撲了上去。


    這衙門裏麵的差役何曾見過此等場麵,隻見賈召暴起,他們個個都已經驚慌失措,而在堂上的縣令見此情況,本就醉眼惺忪,更是寸步難行,眼睜睜的看著賈召上前,一刀就捅在了他的身上,疼的縣令在堂上連連慘叫。


    “什麽叫做真凶伏法?”


    賈召看著縣令雙眼赤紅,匕首對著縣令的脖頸就割了下去,就在這正堂之上,公案之上,瘦弱的賈召一手按著肥胖的縣令,如同殺豬一樣,匕首在脖頸上麵不斷劃著,而旁邊的差役見此情形,個個不敢上前,慌裏慌張的尋找刀劍,也眼睜睜的看著賈召不過三五下,就將縣令的頭顱割了下來。


    “這才是真凶伏法!”


    賈召提著縣令的頭,看著周圍的差役們怒目而視,罵道:“你們一個個吸民脂民膏,供自己湯鼎,今天誰都跑不了!”


    旁邊的差役們現在已經拿著兵器,心中有了膽氣,縱然是害怕賈召這等凶人,卻也不願意讓他就此離去。


    “呼……”


    蘇陽張口一吹,整個縣衙大堂燭火搖曳,個個轉青,就在這搖曳的火影中,一些奇形怪狀的人物紛紛跳了出來,這些人個個身體不全,樣狀極慘,看著這些差役,一個個喊著還命,向著他們就爬了過去。


    差役們個個驚慌失措,倉皇而逃。


    平地裏起了一陣旋風,縣衙大堂燭火全滅,在這大堂裏麵唯有骨骼扭斷,血肉扭曲,以及陣陣的慘叫之聲傳來。


    冤仇孽債,自此而償。


    蘇陽手中抓著賈召,賈召隻感覺風聲呼嘯,待到回過神來,便看到了自己已經位於城外,在他對麵,正是蘇陽手提狐狸籠子,單手負立。


    此情此景,終於是賈召意識到了眼前之人應該就是沂水城中那個降服狐妖的蘇大夫,也就是“神仙”,連忙對著蘇陽拜去。


    蘇陽輕輕擺擺手,問道:“你今後準備做什麽?”


    此人心性,讓蘇陽自覺值得培養。


    賈召看著蘇陽,自覺在這時候,仙緣觸手可及,但是賈召卻歎了口氣,說道:“那些流民們呼喊彌勒佛降世來救,但我感覺,仙佛沒用,現在的大乾更應該乞求一個聖明天子降世,掃蕩煙塵,救民塗炭。如此才能讓這黯淡乾坤朗朗透徹。”


    “倘若沒有這等人,我寧願在世間做一土匪,做上幾件快事,也好過做仙佛泥坯,束手而立。”


    乞求聖明天子。


    蘇陽聽到此話,默然無語,無言相對。


    賈召拜別蘇陽,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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