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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吧。”背靠在一棵樹邊,童思源眯著小眼睛,看上去似乎是有點疲倦的樣子,“這附近也不安全。盡量概括的簡潔一些,細節我們可以等到確認安全之後再談。”


    “那我先在周圍放放風。”阿年用一隻肌肉突出的大手分別拍了拍萬一和柳霞的肩膀,然後一頭鑽進了灌木叢中。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垂著頭沉默半晌之後,萬一才聲音幹澀地開口。


    “這火究竟是怎麽燒起來的?又燒了多久了?”看出對方的腦子裏還是一團亂麻,童思源隻得先以提問的方式替他大致梳理出事件的開頭,“其他孩子呢?為什麽你們現在這麽分散?”


    萬一頹唐地托著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抽了抽鼻子,混亂地回答到:“我不知道……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些人點的火,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都去了哪裏……兩天兩夜了,除了在路邊看到過幾具我們的人的屍體,我還沒見過別的活人。”


    “說明你的運氣不錯。”童思源淡淡地看他一眼,“如果你們三個也在路上碰見了那些士兵,阿年一個人可帶不動你倆。”


    萬一的身體一震。童思源看著他慢慢地抬起頭,用一種極其茫然的神情望向晃眼睛的天空,最後隻說了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真是不甘心啊。”少年的眼睛依舊澄澈幹淨,隻是緩緩歎氣時隱約短暫地蒙上了些許霧氣。


    童思源聽出了一點言外之意,也跟著發出一聲歎息:“這個世界時常會在每個人最意想不到的時機給予教訓。”說完,他從兜裏掏出一塊兒勉強幹淨的手帕,又遞給了眼眶通紅的柳霞,盡可能溫和自然地接著說到,“不介意的話,拿去稍微擦擦吧。”


    樹蔭在少女白淨的皮膚上灑下了斑駁的光點。柳霞啞著嗓子道了句謝,繼續呆立在一旁,咬著嘴唇不願意多說話。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門是被鑰匙打開的。”萬一頓了一下,又補充解釋到,“我是說,那批研究人員,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脫困的……”


    “你的邏輯太破碎了,從頭開始說。”童思源打斷他。


    “好吧。”萬一在原地跺了一腳,勉強鎮定下來,“大前天,也就是三天之前的晚上,我好不容易提前忙完了當天的事情,就打算借這個機會再去審一審你們帶回來的那幾個俘虜。結果意外的是,他們一改前幾天油鹽不進愛答不理的態度,反常的和我談論了半天的大道理。”


    “大道理?”


    “大致總結一下,就是‘人類已經到了危及存亡的關頭,如果我們天賦者再不抓緊機會組織反擊,恐怕就要成為千古的罪人了’。”萬一複述的口氣有些機械,“反正都是這類煽動人的話……我開始還認真地聽了一會兒,後來被洗腦的有點煩了,就扭頭走了。”


    “看來他們是提前商量過的……”童思源若有所思地說。


    “什麽?”


    “沒事,你先接著說。”


    “說句馬後炮的話,其實當時我就覺得他們的表現非常奇怪。”萬一沉鬱地搖了搖頭,“可惜這件事當時並沒有引起我足夠的重視,不然,如果我能早點亡羊補牢的話,事情還不會走到這一步。”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麵對現實吧。”童思源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這群人當晚就跑掉了?甚至可能還在逃跑之前抽空放了把火?聯係你前麵說的那幾句沒頭沒尾的話,看樣子或許是我們內部有孩子給他們提供了便利……”


    “還不止是這樣。”萬一終於流露出了一點點慍怒的神色,“淩晨的時候,他們在臨走之前,闖進了鎮裏的廣播室,用一通洗腦的思想教育,把所有人都吵了起來。”


    “又是什麽鼓動你們去為了全人類捐軀的漂亮話麽?”


    “對,還有流於嘴上的‘誠懇道歉’,以及表示他們過去犯下的種種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我們是他們提前為現在種下的希望之光。”萬一諷刺地說,“如果我們永遠選擇逃避,不但是浪費了他們的良苦用心,也是限製了自己一生本應擁有的自由和榮譽。”


    “其實還是有點道理的。你沒聽進去?”童思源略帶揶揄地問到。


    “我可不是聽人攛掇兩句就會熱血上頭的跟著去賣命的傻子。”萬一咬牙切齒地回答。


    “聽起來,這樣的傻子應該還不少。”童思源倒也不覺得意外,“一共跟著去了多少?”


    “當場跟著他們出村的,就有不下十個。原本猶猶豫豫的一批人,看見火燒起來之後,也跟著跑了。眼見收拾東西的人越來越多,剩下的人也很快就亂套了。”萬一冷哼一聲,“這時我才反應過來,他們之前說‘你們這群孩子不該永遠被困在這裏’是什麽意思……原來是早想好要斷我們的退路了。最近天氣本來就幹燥,鎮上又多是老式的房子,還連著樹林。這火一燒起來,以我們剩餘的人根本來不及撲滅。加上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六指很快就會趕到這裏,我本來想把剩餘的人組織的有序一些,結果根本攔不住那些跑得快的。”


    “大難臨頭各自飛嘛,都是這樣的。”童思源沒對他的義憤填膺產生什麽多餘的表示,“最後一共還有多少人願意接受你的‘統一指揮’?”


    “說少倒是也沒有那麽少,二十來個吧。你這些年的那些……還是沒有完全白費的。”萬一注意到對方似乎並沒有表現出什麽失落的情緒,便把更多安慰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裏,實話實說到,“不過……多數都是些年紀還太小的孩子。有幾個估計根本沒聽懂鎮子裏的其他人究竟在爭論些什麽,隻是被噪音吵醒了而已。”


    “你是不是把得力的幾個分開了,然後讓他們分別帶幾個孩子往外麵跑?”童思源想起一路上看到的屍體,也直言不諱地說到,“恐怕你的做法起了反效果。說句不好聽的,有些人如果是自己不帶拖累的單打獨鬥,或許還能夠活著跑出去的。你如果真的是為了大多數人的生命安全考慮,就應該在第一時間想著保存剩餘的戰鬥力,暫時將跑不動的孩子們轉移到一個安全,且容易被前來搜查的六指軍隊發現的位置。它們對人類的態度雖然說不上好,但也不至於過分為難一群連家仇國恨的意思都不明白的小朋友。大不了等到我回來,我去試試和它們交涉,把孩子們帶回來不就好了。”


    “你口中的‘最佳做法’我是永遠都學不會的。”萬一聽得有點窩火,“童思源,你確實非常擅長斟酌利弊,擅長的都有點嚇人。”


    “你是覺得我表現的過於冷血嗎?”童思源決心借此機會繼續打磨一下這位他最看好的少年的心性,於是刻意激到,“可惜你的熱血並沒有帶來什麽好的結果。作為下達命令的人,底下所有人的命都是綁在你的手裏,你應該追求的不是道德上高尚的做法,而是實際意義上對多數人有益的方式。”


    “……我承認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做錯了。”萬一小聲抽了口氣,大約是有所動搖,不過很快又重整旗鼓,爭鋒相對地說,“但我也不能認同你的做法!都到這種時候了,你為什麽還是對六指抱有莫名其妙的幻想?它們和我們不是一種東西!萬一因為我的失職,而讓那些弟弟妹妹們丟掉生命,乃至一輩子都要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實驗室裏,你讓我怎麽有臉麵對其他因為丟了掉包袱而成功逃離的‘幸運兒’?”


    “如何以最平靜的姿態麵對那些因為你的判斷而丟掉性命的鬼魂,是成為‘頭領’之前最重要的一項基本功課。你果然還是嫩了一點。”童思源也沒生氣,“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這次之所以一口氣火急火燎地說了這麽多,其實也是因為已經多多少少被那些人的漂亮話給影響到了。什麽叫‘這種時候’?我從沒有聽說過有那場戰爭是依靠鼓吹還不會動腦子的孩子去‘魚死網破’而打贏的。”


    “那些根本沒把我們當人看的醫生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萬一嘴硬到,“隻是我實在是不明白,明明有些選擇跟著他們離開的人從前也是在城市地底下受過罪的,怎麽現在突然就又改變了主意,願意付出生命去和他們合作了?真是可笑極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比你我都要熱血吧。這種行為也不能說錯。”童思源在這些方麵倒是很想得開,“隻是今後的路就要靠他們自己走了,我們這些被拋下的人隻能默默在原地替他們祝福。”


    -


    “看吧,都說我沒有把他怎麽樣了。”年輕的軍官態度很好地一攤手,“沒事,可以湊近一點檢查的,絕對是如假包換的本人。”


    在元歲謹慎地開口阻止之前,顧嵐已經紅著眼睛衝向那個以奇怪姿勢呆滯地杵在原地的人,直接上手在對方所有用繃帶包紮好的傷口摸了一圈,最後捧著童畢安的臉放聲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可不可以稍微小聲一點。”年輕軍官小聲嘶了口氣,“別忘了你們兩個是我以‘交易’為理由請進來的,其他人還沒走遠呢。”


    “沒事,讓他倆接著哭吧,正巧證明了這位‘人質’對我們確實是比較重要,也沒什麽關係。”元歲看了兩眼熱鬧,很快正色起來,“事情我們倆談就行。”


    “也好。”年輕軍官看著她笑了一下,“按你們這邊比較常用的說法,我現在算是少將級別,也是這裏所有軍人中最說得上話的。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元。少將先生,您不用這麽客氣的。”好久沒有體驗過這麽正經的氛圍,元歲還有點不大習慣,“總之我確實已經確認人質的安全了,您如果有什麽條件,可以開始提了。但是我不能確保一定會百分之百答應,畢竟這裏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您才是客氣了。我剛剛聽底下的人說過了,您的天賦真的是非常亮眼,讓我們中的不少人都長了見識。”這位年輕的少將看起來不但沒有一絲架子,甚至說起話來還挺好聽的,“看起來您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吧?如果今後有機會,我還想請您以天賦者的角度談一談我們的軍隊目前建設還有什麽不足呢。”


    無事獻殷勤一般都沒什麽好事。元歲心裏警惕,隨即試探著說:“之前為了保命,我對著你的部下下了不少次的死手,還請您見諒。”


    “在這一點上,我們算是彼此彼此吧。”少將豁達地朝她伸出手,“請您相信,殺死那些孩子也不是我的本意。”


    元歲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還是伸出手去握了握。


    這個陣仗,怎麽搞得像雙方領導在陣前會晤,打算商討和平解決爭端似的?對麵這個人在六指之中究竟有多大影響先不論,她反正是沒這麽大的能量。也不知道這人明明占著所有的優勢,卻還擺出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到底是在盤算些什麽。


    “冒昧地問一句,您真的是‘六指’麽?”元歲盯著他深灰色的眼睛。


    “您剛才沒注意我的手麽?”少將還是笑著問。


    “母語這種東西,都是有種魔力的。您說我們的語言時的發音甚至比我認識的很多人類都標準。”元歲認真地說,“但您甚至又不是翻譯。所以擁有這種水平是很奇怪的。”


    “您真的很仔細。”少將繼續吹捧她,“大概是因為我是混血兒,有這方麵的天賦吧。”


    “混血兒?”這下元歲是真的吃驚了,“冒昧地問一下……什麽和什麽的混血兒?”


    “你們口中的‘六指’,和普通人類。”少將以玩笑般的口氣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連角落裏一直相約抱頭痛哭的童畢安和顧嵐兩人也扭頭過來,“這樣的答案會稍微讓你們放心一些嗎?我們確實有合作的立場。”


    “不,不會吧?”元歲瞬間有種世界觀被刷新的感覺,“不會有……生殖隔離……之類的嗎?”


    “這個問題你要去問醫生了。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操作的。不過現在大家都是在人工羊水裏長大的嘛,這種事情應該也不奇怪?”少將貌似是被房間裏的氣氛逗樂了了,“需要我把體檢報告拿給你們看看嗎?”


    “那,那你……”元歲還在吃力的消化這個訊息,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


    “時間不多。我這次一定要見到你們這群‘天賦者’,其實是有事相求。”少將看了一眼手表,漸漸肅了臉色,“你們能不能盡快召集起一支能力較強的軍隊,隨時準備四處支援?”


    “啊?”元歲有些頭昏腦漲,“什麽意思?”


    “我們這邊最近吵得很厲害。但是看目前的情況,從你們的水上都市垮掉之後,溫和派的話語權越來越少了。即使是從利己的角度出發,這也是我這種身份敏感的人絕對不願意看到的。”少將解釋到,“換句話說,可能,過不了幾天,有人可能就真的要按捺不住地對你們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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