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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水浸沒了牛皮紙文件袋的一角。閃舞.上身隻穿著一件深色工字背心的男人單手摘下護目鏡,又抖了抖散亂的頭發,對著從窗戶射入的陽光大致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


    “隊長,這是您要的東西嗎?”規規矩矩穿著全套製服的下屬低著頭站在一旁。


    “是,也不是。上麵的統計數據實在是太舊了,最近兩三個月裏這裏的人員結構變動太大,基本沒什麽參考價值。”男人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些排列整齊的複雜文字,又問到,“副隊他們已經就位了嗎?”


    “您放心,三分鍾之前已經受到她的聯絡了。現在這座城市供電與通訊網絡實際上是掌握在我們手裏。”


    “很好。她做事還是那麽有效率。”男人回頭看了自己的下屬一眼,忽然笑了,“這裏靠南,現在外麵已經超過三十度了。你不熱嗎?”


    “第二十三條,除特殊情況之外,執行任務期間不允許身著便服。”


    “你倒是背的挺熟練的,看來從前沒少被罰抄守則吧?”汗水不間斷地從皮膚上滾落,男人用兩根手指拎起背心一角扇了扇風,笑著一抬下巴,“高抬貴手一下,不要舉報我。”


    “不會。”下屬的眼角有一條不長不短的褐色疤痕,整個人的精神麵貌明顯比外表直接展現出的年紀要蒼老許多,“但我還是建議您把上麵下發的複雜行頭穿戴好。畢竟我們這次麵對的是一群特殊的敵人,這些新裝備有助於提高我們的存活率。”


    “能力不夠,科技來湊麽?倒也挺好的。”男人彎下腰,從被丟在角落的外套裏摸出幾個彈夾插在褲兜裏,“也是因為上麵的人才剛剛適應這個新家,很多從前造出過的亂七八糟的玩兒意兒現在都還沒辦法用這顆星球上的材料造出來。否則,哪裏還輪的上我們上陣拚殺,直接放幾千個打不爛的機械就能隨隨便便把這裏掃平了——就像它們以前為了爭奪一個小島嶼結果順便把鄰居國直接炸沉底了一樣,多方便啊。”


    “您應該更新一下對技術部的認知了。從前的多數武器現在已經可以在這顆星球上完成複製,沒辦法大規模投入戰場的原因還是因為成本太高。死人比飛機墜毀劃算。”下屬滿臉嚴肅地糾正他。


    “怎麽,今天非要跟我唱反調是不是?”男人看上去倒也沒生氣,“還是說,你這種老將也會陣前緊張?”


    “.就像教材裏寫的那樣,一名士兵隻要在第一次殺人時有盯著對方屍體看的勇氣,那麽之後的一輩子都不會在握槍的時候發抖。”下屬停頓了一下,還是直言到,“我隻是想提醒您一句,今天的事情之後,我們與人類的關係或許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


    “我們和他們之間總會有這一天的,或遲或早罷了。要麽繼續一起如履薄冰的活著,要麽痛痛快快的共同赴死,結局不就隻有這兩種情況麽。”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說了,我們現在要是回頭,可是要被軍法處置的。怎麽樣,準備好和我一起充當曆史的罪人這一光榮角色了嗎?”


    它們兩人身後,城市裏具有象征意義的“市長”,以及數名實際上操縱著這裏的一切的“議員”,永遠被定格在了圍著圓桌舉行會議的一幕之中。泛黃的壁紙上,彈孔和血跡汙染了珍貴的名畫。砸進地麵裏的水晶燈變成了一堆反光的玻璃渣子,仿佛血水中散發著寶石一般的光芒的暗礁。


    “時間差不多了是吧。”男人的手指點了點手腕上精致的表盤,“通知我們的副隊,三點整的時候,我要驗收她最近苦練人類語言的成果。”


    “了解。”


    -


    絕對的靜謐之後,耳麥裏突然傳出了一聲尖利刺耳的電流雜音。淩夙誠剛皺著眉頭將這個小東西重新揣回兜裏,肩頭就被人大力地捏了一下。


    “抬頭,看商場外麵掛著的大屏幕。”邱平寧收回右手,又衝著斜上方的位置指了指,表情疑惑地自言自語到,“難道是信號基站那邊又出了點什麽問題?上回我還跟衛副隊長說了這事兒呢,通訊不暢這種事情最容易引起恐慌,應該在入夏之前好好把老化的線路都檢查一遍的……”


    黑白的雪花點充斥著覆蓋了一整麵玻璃牆的幕布。在這個工薪族基本已經正式開始下午的工作的時間段內,上麵通常會在商品廣告之間插播幾段經典的老電影片段,吸引不少沒有消費能力的閑人聚在周圍接受藝術熏陶的同時,也算是變向給商圈增加了一點不能立刻折現的人氣。


    “你們這裏經常會這樣麽?”心中的不安感變得更加強烈,好像有什麽潛在的威脅呼之欲出。淩夙誠緊緊盯著那塊巨大的屏幕,目光銳利地仿佛想在上麵紮出一個洞。


    “.反正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忽然沒信號的事情……”邱平寧說到一半,捂著嘴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眼裏泛著生理性的淚光懶洋洋地說到,“你看看周圍,大家的反應不都挺淡定的嗎。”


    淩夙誠的腦海裏反複回放著白紀之前隻來得及留了個半截的話,沉著臉色搖了搖頭,嚐試梳理耳朵捕捉到的那些嘈雜的聲音。


    一對情侶還在興奮地交流著對剛才放映的那段短片的感想,一位寡居的老婦人正雙手扶著拐杖在他們身邊坐下,嘴裏默念著那個曾經在五十年前和她一起站在這裏免費看電影的人的名字。穿過縈繞商業街的嘈雜鼓點之後,卡在高樓之間學校上空飄揚著音調統一的上課鈴聲。


    下午三點整。撲麵的熱風還在高唱著夏季的到來,一大片厚重的積雨雲卻已經積壓在了城市南側的山頭上。在邱平寧好奇的目光中,淩夙誠閑不住似的左右環顧著,緊抿著的嘴唇似乎壓著什麽千鈞重的東西。


    “說不定就是短時間跳個閘而已,你是不是神經敏感的有點過頭了?”邱平寧忍不住打攪一下這位滿臉憂思的前水上都市軍隊要員,“怎麽,還不興人家機械被熱的出點故障?連我家的水壺偶爾都會跑電呢。”


    “不,不對。我們周圍的設備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信號收發都是正常狀態。”淩夙誠沒有跟他解釋自己的判斷依據,隻以提高的語速略急切地詢問到,“你們這兒的總基站……或者是類似的東西,位置在哪裏?平時有專人看護麽?”


    “這種東西有什麽值得‘專人看護’的?”邱平寧麵露不解,“如果我沒記錯,大概是在城南的一棟樓裏吧……”


    “帶我過去。”淩夙誠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立刻。”


    “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被原來船上的那些事兒弄得有點創傷應激障礙了?”邱平寧有點被他過於正兒八經的態度逗笑了,“不過都是幹這行的嘛,難免會有點這方麵的問題。其實我認識一個不錯的心理醫生……”


    “來不及解釋那麽多了。”淩夙誠清楚短時間內要讓一個不算熟悉的人理解他的跳躍性思維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隻能繼續幹巴巴地催促到,“我的直覺救過無數次自己和別人的命了,請你相信我。”


    “直覺?”邱平寧挑了挑眉毛,正想再取笑他幾句,就注意到周圍嘈雜的人聲忽然放大了好幾倍。


    “屏幕好像恢複了!估計信號也……”


    “等等,我眼睛不太好,那上麵滾動著什麽?”


    “什麽向廣大市民征集線索……通緝公開殺害六指公民的凶手?”


    原本還優哉遊哉的聲音突然都變了調。邱平寧的心裏一驚,連忙擠開幾個擋路的,一腳占據了角度最好的花壇位置。


    黑色的屏幕上,白色的文字和排列整齊的證件照正在交替滾動。盡管近期嚴重睡眠不足,他的視力也依舊很好,所以絕對不會有迷迷糊糊看錯的可能性。


    那或許是他大腦的理解能力出了問題?這幾行字其實並不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


    此起彼伏的喧囂之中,邱平寧的臉色越來越青。


    “要我們在一小時內交出涉嫌殺害六指公民的凶手?”一大串髒話之後,他將所有散亂的頭發全部抓回了頭頂,鼓著眼睛扭頭大聲向淩夙誠發問,“還把這種消息放在公共場所滾動播放,它們瘋了?”


    “不是瘋了,是明確的威脅。更重要的是,它們並沒有在上麵指明凶手是誰,而是用‘天賦者’這個群體稱呼來代稱。”淩夙誠的額邊少有的滲出了冷汗,“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城中的通訊網絡已經在它們的控製之下。”


    “媽的,怎麽回事,我馬上給局裏打電……”邱平寧才摸出耳麥,就懊惱地一拍腦門,“對了,通訊斷了,我馬上跑回去!”


    “你先等等。”淩夙誠一把拉回他,“看看上麵的照片,你有沒有覺得有幾個人的樣子有些眼熟?”


    邱平寧差點被拉了個趔趄,心裏稍稍為看上去並不壯碩的淩夙誠的手勁兒意外了一下,隨即敷衍到:“好像是吧。總之你先在這裏繼續看著點,我得盡快回去通知……”


    “不用通知了,城裏現在所有自動接收訊號的電子設備都在播放這個,還是有聲版的。”淩夙誠持續全神貫注地聽著周圍幾個耳麥裏漏出的聲響,“是個發音不太準確的女聲,估計是六指那邊的……”


    他的話也沒來得及說完,原本隻是靜音滾動文字的屏幕也驟然傳出了一個偏低的女性聲音:“……再重複一次。以上我方公民已確認於昨夜淩晨在城外的郊區之內全部遇難,根據已知信息和現場遺留的種種痕跡,基本可以鎖定凶手為‘天賦者’之中的一員。鑒於犯人很可能就近選擇暫時躲藏於此,且威脅性極高,作案手段極其殘忍,我們將在一小時之後親自帶隊入城對嫌疑人進行排查和批捕。還請多數熱愛和平的人類朋友配合我們的行動,不要采取過激手段進行幹擾和抵抗,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邱平寧吸氣的聲音越來越響,終於忍不住將手裏攥著的耳麥一丟,用腳底碾得粉碎,壓著火氣低聲道:“這什麽意思?用扣屎盆子的方法威脅我們?艸,這個屏幕是哪個老板在管?給我馬上把電斷了!什麽東西呀!”


    “你看第二行,最左邊的那兩張照片。”被驚惶四散的人流衝遠了幾步,淩夙誠不得不提起氣來加大說話時的音量,“是上次燒烤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還記得嗎?”


    -


    穿著一條幾乎與大腿根齊平的短牛仔褲,年輕的女孩兒就站在中央空調的風口下,還是被熱出了一身的汗水。


    “不就是像搶地盤嗎?還搞得這麽文縐縐的。”占據著高度上的優勢,她透過落地窗俯瞰著底下的街道。


    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攢動的螞蟻一般沿著血管粗細的街道逐步擴散開去。長期滿足於得過且過的日子,這些家夥甚至貌似連“有備無患”四個字怎麽寫都忘記了。女孩兒癟著嘴搖了搖頭,大概是有些怒其不爭地悠悠歎了口氣。


    她從口袋裏掏出半截沒舍得丟掉的煙叼在嘴裏,用食指尖上憑空竄出一小縷橙色火苗將它緩緩點燃,然後眯著眼睛靠在窗邊。


    這幅樣子是不是太女流氓了?她對著自己玻璃上的倒影拋了個媚眼,繼續很有耐心地聽著耳麥裏的外星女人反複傳達著某種意義上的“宣戰布告”。


    “隻有這種程度而已嗎?”


    煙圈飄出窗戶。她緩緩舒展著曬成小麥色的手臂,吹了一段不著調的口哨。


    幾秒鍾之後,爆炸的火光點亮了她深褐色的眼睛。


    “喔,果然還有後招嘛。”女孩兒順著火光的方向望去,“文明人就是麻煩,想殺殺人還要先自導自演一番。”


    刻意沉默一陣之後,耳麥裏充滿機械質感的外星女聲終於帶上了明顯的怒意。


    “……我們最後再警告一遍,請各位保持冷靜,不要做無意義的抵抗,以免帶來更多誤會……”


    連續的爆炸就像是釋放情緒的禮炮。女孩兒瀟灑地一捋頭發,將煩人的耳麥拋向窗外。


    落地之前,細小的電子元件已經變成了一團燒得焦黑的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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