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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臨時搭好作為醫院的帳篷前定定地站了一會兒,元歲不得不在過路人群的手勢示意下退到了角落裏,盡可能挺胸收腹,給來來往往的擔架床騰出位置。


    真的很像。


    她轉過頭,盯著那幾個忙忙碌碌的白大褂推著病人逐漸遠去。無論是動作,神態,還是止血的手段,都和人類的戰地醫生沒有任何差別。


    明世的混血兒身份,她現在終於開始發自內心地相信了。


    早知道種族隔離的問題這麽好解決,人類和六指之間就應該先派幾個高層代表和親探探路嘛。幾日前的會麵裏,元歲曾經向明世如此表達意見,結果隻換來了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


    “在有一點上,我們這邊和你們過去的水上都市是完全一樣的。”深灰色眼睛的少將談論正事時脾氣頗好,甚至沒有理會一旁的童畢安一直“小白臉小白臉”的叫他,“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對不對?”


    “孕育申請,是麽?它們肯定隻敢把這種足夠擊垮很多人敏感神經的技術捏在手心裏。”元歲聯想起之前探聽到的消息,“貌似有說法是,在你們的一些城市裏,原本就有極小部分的人類最終選擇和六指組建了家庭。我從之前就想問了,他們真的是自由戀愛?還是……”她暗示性地動了動眉毛,“你也懂的。”


    “兩者皆有吧。不過能生下孩子的部分,就跟你猜測的一樣,主要還是集中在後一種情形裏。”


    “你也是?”


    “對,我也是。”明世無所謂地一攤手,“我至今不知道我母親到底長什麽樣子。就連確定她確實是個人類,最初也是通過某些人看我的眼神猜到的。”


    “這世道,看來確實是誰都過得不容易啊。”元歲嘴裏悠悠地歎息一句,眼神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對了,你說,既然你們上麵的人能想到把普通人和六指……呃,結合到一起,那它們怎麽會沒把注意打到天賦者身上?換做是我的話,首先考慮的應該就是如何把這種奇異的能力納為己有吧。”


    “元小姐,你說出來的東西可跟你的外表不太搭配。”明世單手撐著下巴,神情中有一股完全和其他六指不同的青澀感,“要我猜的話,它們肯定已經試過了。但看某些人這次急急忙忙地想把你們都清洗幹淨的樣子,估計是一直成不了功吧。畢竟這種奇跡,連你們人類自己,都需要絞盡腦汁才能盡量挽留。”


    “對。而且看樣子,我們就快留不住了。”元歲笑了一聲,“你們上麵的人還挺會挑時機。”


    “應該的。它們中有幾個,可是從人類與六指初次接觸的時代一直活到了現在,在很多方麵,甚至比你們自己還要更了解自己。”


    “喔,這話說的很大啊。”元歲端起湯碗,搖頭晃腦地在嘴邊吹了吹,抿了一口,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說,“結果它們中的一部分,反而因為和人類接觸太多,發現了我們之間的‘相似性’,而逐漸成為了第一批的溫和派?真有意思。”


    “可以這麽說。”


    “那好吧,溫和派代表明世先生,”元歲展開疊成花朵型的餐巾,很隨便地擦了擦嘴,“你現在的處境肯定也不安全,時間緊迫,可以開始交代人物細節了。”


    “你肯按我說的做?”


    “不一定。”吃飽喝足總是會催生出困意,元歲用了點力眨眼睛,“形勢瞬息萬變,你我的口頭約定又不會有任何條例上的約束能力。所以我隻能保證,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應該會基本一致,但是過程怎麽樣我就不知道了。”


    “很好,其實我也這麽想。”明世換了一隻手撐住下巴,“所以這次任務,除了交代我們軍隊裏的基本情況,我不會給你事先確定任何具體的方法,你到時候看情況,自由發揮就好了。這出許多人共同執筆的戲一旦開場,誰能唱到最後還不好說。”


    “但你至少得讓我知道,任務目標是什麽吧?”聽出對方在關鍵問題上總是含糊其辭,元歲被繞的有點無語,“到底是要配合你,輔助你做點什麽,還是需要我單獨行動做掉某個人?再比如,你的目標到底長什麽樣子,這總該跟我說清楚吧。”


    “很遺憾的是,我沒法提供目標的具體樣貌。因為據我所知,它可不隻有一張臉。”


    “……什麽意思?”元歲搓了搓手臂上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聽著怎麽有點滲人啊。”


    “意思是,它是個幾十年來一直被各種刺殺搞得精神過敏的人,不但多數時間都藏在水麵以下,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主動調整一下自己的相貌。”明世在臉上大致比劃了一下,“我既算是他的代理人,也是被他捏在手中的‘質子’。我的父親因為我的誕生,成為了溫和派中最有號召力的領袖。為了確保自己手中隨時有一張底牌可用,也為了在明麵上維係和我父親之間的關係,他主動接納我,並把我培養成了這裏的二把手。”


    “那你爹還真的不靠譜。就這麽把你賣給了一個危險分子。”元歲有些唏噓。


    “不,是我主動要過來的。等到它按捺不住衝你們動手的時候,我和它以一方死亡為終點的競賽就正式開始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世看上去不僅一點都不緊張,甚至還流露出一絲不明顯的興奮,“放心。隻要你能走到我需要你到達的那一步,我一定會給你創造一個完美的機會。”


    “給‘我’創造一個完美的機會。”元歲若有所思地重複到,“你很了解我?對了,我不記得我有跟你正式的做過自我介紹吧……你在我們這邊的合作夥伴果然不止我們幾個啊。”


    “那是當然。隻有當每一顆螺絲開始各司其職的時候,機械才會開始轉動。”明世此時的笑容真誠的有些紮眼,“元小姐,我最近聽說過你不少過去的事跡,我——”


    “別,等等,你先打住。”元歲不得不提醒他,“不好意思,那裏麵有很大成分都是吹出來的。在過去的大多數任務裏,我都隻是個支援者的角色……”


    “但是你成功活下來了,其他很多人都沒有。”明世看著她的眼睛,“一次兩次可以說是運氣,但就連整個‘盤古號’都覆滅了,你也照樣能重新在天賦者的世界裏博得一席新的位置。你覺得這是巧合麽?”


    “謝謝你誇得這麽用心。”元歲不自在地用手背蹭了一下臉,“可能是因為‘運氣守恒定律’吧。我在其他方麵的運氣都很差,所以上蒼才用我節約下來的人品幫我把命保住了。”


    “那也很好。希望上蒼會永遠站在你的一邊。”明世摸出一個小布袋子丟給她,“不論過程如何,放手去做,我希望你能夠活著來到我的麵前。”


    “盡量吧。”元歲隔著布料摸了摸袋子裏的內容,在作為背景板的童畢安顧嵐兩人疑惑的目光下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要是我還有多餘的空閑,也會順便幫你在老天爺麵前說說好話的。”


    “感激不盡。”明世衝著她揮揮手,很快雙手揣兜走向店門口,混入街道上的人流之中。


    -


    此時此刻,天隨人願。


    看清不遠處那個身後跟著一長串尾巴的年輕軍官,元歲稍微低下一點下巴,讓自己臉上帶著笑的表情不要太明顯。


    她看見明世正腰背挺直的向她走來。沿路所有神色匆忙的士兵都會駐足向他問好。但是這位軍營中的焦點人物卻有些不苟言笑,隻輕輕對著幾位碰巧經過的醫護人員略一點頭。


    果然,就算是明世這種平時並不嚴肅的人,麵對下級的時候也會裝出一副有魄力的樣子來。


    元歲的心裏又晃過一個飄忽的人影。她知道淩夙誠因為外表過於嚴肅而收到過不少尖銳的評價,但也因此省去了許多額外的麻煩。


    似有似無的血腥氣從身後的帳篷裏飄來。很快意識到呆滯在這裏的自己實在過於顯眼,元歲彎下腰,在新一個擔架床被人拉著衝入帳篷裏的時候,伏低身體跟著跑了進去。


    此刻的帳篷內簡直比清晨的菜市場還要熱鬧。元歲略略一看,果然比起送過來的病人,白大褂的數量遠遠不夠,就算把醫生和護士加起來,一個床位都分不著一個。


    “快,搭把手把它抬到床上去!”注意到了這位突如其來的支援,很快有醫生隔著口罩衝她大吼。


    元歲立刻反應迅速地上前,拖著那名傷員的腿將它拽到了床上,結果身上又沾上了更多新鮮的血。


    算了,反正這衣服事後又不用洗。她歎了口氣,胡亂地將手上的血漬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繼續盡職盡責地到隔壁床位幫忙按住一雙不停彈動的腿。


    一邊拿出最好的工作態度認真幹活,元歲還抽出一部分腦容量回放了一下明世剛才的狀態。


    就算是出於保護的考慮,跟著他的人明顯也太多了。這不等於告訴別人“快看這就是我們頭兒,過來刺殺他呀”。


    “代理人”,“質子”,“二把手”。


    很有可能,那位真正的一把手現在就跟在明世身後。


    元歲反複咀嚼著明世提供的幾個關鍵詞匯,結果手上過於用力,直接把底下這名傷員的膝關節掰出了一聲脆響。


    “啊!”這名六指瞬間痛得大叫一聲。好在眼下這個環境裏,不大喊大叫的病患反而比較少見。


    元歲感到另一頭負責按手的醫生丟給了自己一個警告的眼神,接著忿忿地說:“馬上去準備腎上腺素。”


    正當元歲糾結於如何通過其他護士的行動軌跡推測藥品的擺放位置時,遲到的救星終於從天而降。


    “少將!”門口的人最先得到敬禮的機會。元歲偏過頭,恰巧看到在一群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小矮個中,一個明顯比其他人略高出半個頭的人形走了進來。


    “我剛剛在外麵聽說,有人從泵站那邊搶救了兩個活人回來?”明世在眾人的簇擁下在門口站定,“不容易啊。那兩個傷員現在在哪兒呢?如果它們現在還能開口說話,我想順便問問它們目前戰場上的第一情況。”


    “其中一個半分鍾之前還醒來過一次,如果您很著急的話,我們可以再給它打一針試試。”護士長領著他才往前走了幾步,跟在明世身後的人之中就發出了一個不太和諧的聲音。


    “那樣的環境裏也能活著回來?這運氣也太好了吧。”


    “嗯?”明世很好脾氣地聞聲回頭。


    “不是我懷疑我們手底下的兄弟。但是特殊時期,您還是應該更小心一些。”那個偏低的聲音再次開口。元歲遠遠地在人群裏搜索了一陣,大致分辨出是一個長相就比較粗獷的男人正在說話。


    “也是。”明世扭回頭,衝著護士長很淡地笑了笑,不過說話的語氣卻不算太客氣,“放它們倆進門的時候,你都核對過身份了麽?”


    “當然。兩個人的卡片都還好好別在身上,隻是……”護士長在那個粗獷男人惡狠狠的目光下有些瑟縮,“其中有一個……臉上都被刮花了,所以沒辦法更仔細的……”


    “算了,兩個傷得連自己走回來都做不到的人而已,沒什麽危險的。”明世打斷護士長的結巴,“裏麵太擠,我一個人進去看看就行。你們都在外麵等我吧。”


    “少將,這——”眼見他真的要往前衝,男人居然直接伸手拽了一把,差點讓明世絆了一跤。


    這一幕實在是不太尋常,關注門口異動的人越來越多。元歲縮在一個輸液架背後,冷眼打量著明世身後的所有人。


    一般來說,敢這麽明顯的跟自家老大唱反調的,隻有兩種情況。一,它心裏不服明世。二,它是在真的替明世的安全考慮。反正總而言之,這種太外露的,肯定不是能夠在背地裏製住明世這麽多年的人。


    這事兒沒那麽簡單。穩住。看清楚。元歲在心裏反複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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