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眺望遠方,隻見黃沙中若隱若現的藏星宮仿佛深海龍宮一般釋放著柔和的光暈,但洞徹真實之後,沒有人敢小覷那比無盡深淵還要恐怖的詭道氣機:“從眼前的情況來看,真相或許比我們看到的更加嚴重。”


    他可還記得,金蟾曾經說過,藏星宮的器靈“清舞”是三位道宮器靈之中唯一完全體,如今藏星宮內詭道傾天,必然與清舞有些關係。


    最壞的結果,就是清舞已經沉淪,成為了詭道的幫凶。


    熊貓趕緊問道:“藏星宮要是淪陷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想辦法在外部布局,然後反攻進去呢?”


    了無痕搖頭道:“這個方法本是可行的,但我們卻不能用。”


    “為什麽?”熊貓大為不惑。


    周玄便解釋道:“因為我要去參悟《山海觀星圖》……”


    “不是吧大哥,這個時候你還想著參悟、呃,不對,難道這裏麵有什麽說法?”熊貓猛地意識到了什麽,畢竟以它印象裏司空震的格局,必不可能做出那麽蠢的事情。


    “不愧是我們仙府的神獸,你的格局逐漸打開了。”了無痕笑吟吟地拍了拍熊貓寬厚的肩膀,接著將“道過三宮”的事情告訴了它。


    熊貓恍然,旋即沉吟道:“所以這個局我們今天橫豎都得入,你們有什麽戰術嗎?”


    周玄點頭道:“有。”


    二人齊齊看向周玄,了無痕湊過去小聲嘟囔道:“你這麽快就做出決定,該不會打算直接莽穿道宮吧?”


    周玄嘴角一抽,深深的看了了無痕一眼,幹咳一聲道:“雖然對方很明顯是請君入甕,但我們也不是沒有任何優勢。”


    “我們的優勢就是,他們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真麵目。”


    “等一等我有點暈。”熊貓舉起了熊掌,“咳……好吧,你繼續。”


    了無痕眼睛一亮,抬到了嘴角的酒葫蘆不禁也是頓了一下:“你是想將計就計?”


    周玄的眸中流轉著深邃的光,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這虎穴我們本身也不得不入,他們既然挖好了坑,那我們就走一遭,隻要他們不翻臉,我們就把好處盡量先最大化。”


    藏星宮乃是一環區域的道宮,光是道法典籍便不計其數,而現在藏星宮既然詭變了,那敵人的東西,自然撈一些是一些,回頭反哺給星海玄門,也未嚐不可。


    “入殿之後,我直奔《山海觀星圖》,參悟第三把鑰匙。”周玄道,“你和熊貓還有提壺前輩,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搜刮的,瞅準了,一翻臉,我們就把該搜刮的搜刮了。”


    “掃蕩?這我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熊貓眼冒金光,一聽就來了勁。


    了無痕突然道:“那這事情就交給珈諦尊者了,司空老弟,我忘記和你說了,星海玄門之中的一些道友,比我們先一步前往藏星宮,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多半折在裏麵了。”


    周玄眉頭一皺:“星海玄門派了多少人去藏星宮?”


    “不多,但都是核心戰力。比如三清道宮的浮塵道人、玄徽道人、蒲鬆靈……”了無痕道,“還有就是黑白棋宗的易水雲、神霄玄刹府的神雷飛、劍門的雲劍老人他們……”


    周玄眉頭擰起,沉吟道:“居然是他們?”


    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與周玄有過一麵之緣,但周玄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全來了。


    了無痕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星海玄門的高位戰力,大部分在天河盡頭,小部分在維護方儀十地的秩序以及防範九天銀河之上那幫的星界神祇之外,去除這兩部分,餘下的其實也沒有多少人了。”


    “這一次乾元上境開啟,真君推算出詭道世界將有大舉動,因此星海玄門之中的陸地神仙除了留守的之外,便也幾乎是是傾巢而出了。”


    “真君?”熊貓的眉頭下意識地挑了起來,“你說的該不會是楊二狗子吧?”


    “嘶……”了無痕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瞪了一眼熊貓,“珈諦尊者,你口中的那個二狗子,該不會也姓楊吧?”


    熊貓一拍大腿:“阿彌你個豆腐的,果然是他啊!”


    了無痕詫異地望向了周玄,小聲道:“司空老弟,咱們仙府這個新秀,似乎頗有來頭啊?”


    周玄便用手肘戳了戳熊貓,問道:“你還有這一層人脈?”


    熊貓聞言,頓時得意起來,但似乎到了一些不愉快地陳年往事,不禁幹咳兩聲,恨恨地說道:“人脈不敢說,遙想當初我初到方儀十地,不小心去他那神廟偷吃了一些‘食物’……被那廝放狗咬了屁股,此仇不報我誓不為食鐵大天尊!”


    周玄:“……”


    了無痕:“……”


    “不好意思,高估你是我的不對。”周玄額角垂掛黑線,頗為無語地說道,本以為這廝和二郎顯聖真君有些關係,沒想到是對方職業病發病,去清瀾江神廟裏搗出來了這樣的烏龍。


    熊貓哼唧了兩聲,撇嘴道:“你們倆這是什麽眼神啊?我堂堂玄白太無元食鐵大天尊,途徑清瀾江飽餐一頓,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了無痕顯然是知道內情,聞言,便是打趣道:“就算是飽餐吧,那阿梵宮裏的那片紫竹林……”


    熊貓一愣,但趕緊辯解道:“我身為食鐵大天尊,看竹子的眼光還是有的,那部分竹子長勢太差,留著影響整體性,我出於心,就幫他們‘修剪’了一下……”


    “那音域玄天音穀的那株桃樹……”了無痕又道。


    熊貓麵色微變:“啊這個這個……隻是一個美妙的緣分。”


    “還有紫微星宮星潭邊的那一片繁星綺羅……”了無痕又道。


    熊貓嘴角一抽,熊掌捂臉:“你這又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別說了別說了,再說底褲都給你翻出來了!”


    “珈諦尊者,這就是你不厚道了,分明就是你先提的‘楊二狗子’……我隻是順帶提一嘴,怎麽就成了我揭你老底了呢?”了無痕好心提醒道。


    “當然啦!我也不想多說,隻是我素聞珈諦尊者在美食方麵頗有講究,一直沒有機會見識一番……”


    “你看,我們現在反正也是在等提壺老頭,嘴裏正好淡出個鳥來……”


    見了無痕的臉上掛著一抹賤兮兮麵帶笑容,熊貓哪裏不明白這廝有什麽打算——這廝就是抓著自己的小把柄,想要來騙吃騙喝!


    它心底頓時冷笑一聲,雕蟲小技也敢來本天尊麵前獻醜?


    “休想”二字頓時從胸腔裏噴湧出來,瞬間衝到了嘴邊,正要出口,卻聽了無痕自顧自灌了一口酒,嘀咕道:“我聽憶星仙子說,有個大塊頭偷吃了繁星綺羅就算了,好像還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熊貓麵色陡然大變,趕緊把“休想”二字給吞咽了下去,同時撲過去捂住了無痕的嘴,慌亂道:“我靠!阿彌你個豆腐的!那小丫頭怎麽什麽都敢亂說?”


    “了哥我錯了!別說了別說了,大不了我剁個熊掌給你打打牙祭還不行嘛!”


    了無痕揶揄地打量著它的熊掌,吃驚道:“哎喲……您對自己都這麽狠呐?真不愧是你啊!”


    說著一個大拇指翹到了熊貓的麵前。


    熊貓被了無痕這種看食材的目光盯得脊背發寒,趕緊抽回了自己的熊掌,辯解道:“不是這隻,不是吃我的!”


    說著熊掌一抖,便是從儲物空間裏丟出來了一頭仙境的大棕熊:“吃這個!”


    “換成這個我可就沒下嘴的欲望了。”了無痕搖頭,遺憾地打趣道。


    熊貓聞言,頓時麵露苦色,想了想,便咬牙道:“看來我隻能破財消災了!”


    說著便取出了一截泛著紫色光霞的嫩竹,忍痛道:“這一截紫竹,乃是我從阿梵宮裏‘順’來的,原本想打算給我親愛的周玄師侄燉一鍋醃篤鮮的,現在隻好拿出來堵你們兩個黑心家夥的嘴了!”


    “歪!”周玄兩手一攤,聳肩道,“可跟我沒什麽關係,是了兄訛你的。”


    熊貓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們就是穿一條褲衩的,等等喝湯的時候不見你少喝一碗!”


    周玄頓時笑而不語。


    “阿梵宮的紫竹,的確是好寶貝。”了無痕接過紫竹,放在手中把玩了一番,“看這質地,應該是不足生長了千年的嫩竹,的確是燉湯的好料。”


    熊貓嘴角一抽,尼瑪,果然是騙吃騙喝的行家……


    盞茶功夫後,小土丘裏架起了一口鍋,鍋中煮著清水,熊貓在一旁處理紫竹,滿臉幽怨之色。


    周玄小聲地湊向了無痕,好奇地問道:“了兄,到底是什麽事情,怎麽像是把刀夾在了這家夥的命根上一樣,讓它這麽慌張?”


    了無痕灌了一口酒,笑吟吟道:“司空老弟,你這就不是知道了……”


    話剛出口,了無痕的頭上就被一段嫩竹“duang”地一聲丟了一下,不遠處熊貓抓著正在處理的嫩竹,惡狠狠地威脅道:“你敢多說兩句信不信我和你拚了?”


    了無痕笑了笑,果真不再說了。


    周玄頓時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卻聽了無痕轉移話題道:“好了司空老弟,玩歸玩,鬧歸鬧,我們繼續說正事吧。”


    周玄微微頷首,接著話題道:“了兄,方才說道浮塵道人他們應該被困在了藏星宮裏,既然如此的話,我們的計劃就需要微調一下了。”


    “你先說說看。”了無痕點頭道。


    周玄便道:“藏星宮內詭道蟄伏,敵人的大局顯然已經布下,而浮塵道人他們目前也生死不知,所以進入之後,我們兵分兩路,我就直接去參悟《山海觀星圖》,尋找第三柄鑰匙。”


    “你和提壺前輩還有熊貓……喂,熊貓,你也聽一下!”


    “聽著呢!”不遠處傳來熊貓甕聲甕氣的聲音。


    周玄繼續道:“你們三個,佯裝在藏星宮內尋找其餘的機緣,實則探查虛實,盡可能把握生還被困者的位置,隻要對方不撕破臉皮,你們就按兵不動……一旦對方有所異動,你們在第一時間救出他們,與我匯合。”


    了無痕沉吟道:“提壺老頭的‘道’與‘法’,已經走到了空間一脈的極致,隻要浮塵道人他們還活著,提壺老頭就能把他們都帶走。”


    周玄眼中精芒一閃:“空間之道?”


    了無痕神秘一笑:“袖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提壺老頭隨手一揮,便是半個大夏。”


    正說到這裏,周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縷細微的感應,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一道帶著酒意的聲音,忽然是懶洋洋地響起:“謔喲,隨後一揮,便是半個大夏?誰呀這麽厲害?”


    周玄心頭微動,實時趕緊順著感應望去,頓時見到身邊不遠處的一個石墩上,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個老人。


    老人衣衫單薄,不修邊幅,雖然紮著簡單的道士髻,但頭上卻還是有幾根“不服管束”的呆毛翹在一邊,他手中提著一隻平平無奇的青花酒壺,就像是從紅塵之中走出來的提壺醉酒客一般。


    望著這個老人,周玄的內心一點也不平靜——就算是了無痕的劍道,他都能夠看到一些道痕,但是眼前的這個老人,大道氣息幾近於無,已然達到了真正的返璞歸真之境。


    “提壺前輩?”周玄試探性地問道。


    了無痕笑道:“就是他,這老頭就喜歡整這些神出鬼沒的小伎倆,別被他唬到了就行。”


    提壺道人眼帶醉意,望著周玄,笑道:“老道提壺……見過小友了。喲謔,這不是那隻黑白狗熊嗎?”


    熊貓毛發一炸:“阿彌你個豆腐的,今天誰都要來找我碰碰是不是?老頭,你才是狗熊,你全家都是狗熊!”


    提壺道人笑了笑,拎著酒壺的手緩緩地耷拉了下來,與此同時,熊貓的儲物空間卻忽然打開了一道口子,一隻雞頓時從裏麵跌落了出來,啪啦一下掉在了後者的腳邊。


    熊貓一愣,接著,驚叫出聲:“哎呦,我的仙品貝帶雞!老頭,你怎麽偷翻我的儲物空間啊?將不講武德啊你!”


    提壺道人眯著醉眼,咂嘴道:“光煮那幾節紫竹讓我們吃個鳥?把那隻雞一起燉了,或許不錯……”


    他隨手一點,酒壺裏飛出一縷酒液:“別說老道兒我小氣,煮好了,酒管夠。吃頓好的,再去藏星宮裏整死它們……嗝~”


    “我怎麽感覺你們仙府都不是正經人呢……我該不會進了賊窩吧?”熊貓小聲地嘀咕了一聲,放在平時它獨來獨往,從來都是它去折騰別人的,怎麽今天接連被掏底褲,這才一頓飯的功夫,就白白損失了一頓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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