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中一片寂靜,唯有漫天的飛灰與冰晶相伴片片飄落。


    周玄無奈地搖了搖頭,舉步向前,伸手抓向了鎮山定水尺……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縷微風襲來,周玄的腳步亦是突兀地停頓了下來。


    “休——”


    一道漆黑如墨的刀痕,忽然出現在了他喉嚨前一指之處,但凡他方才多向前一步,這一刀便已經削飛了他的項上人頭。


    這時,周玄又忽然抽身而退,帶起一片殘影。


    “呼……”


    就在周玄原先的位置,陣陣刀風飛舞,宛如潑風一樣傾瀉而來,連消帶打,將他的殘影全部消滅。


    實際上並非是刀風想要劈散殘影,實在是周玄退的太快,以至於刀風片片不沾身。


    周玄回身蕩步,雙掌開合,金行白煉暴起,如霸王回馬槍一樣刺出,穿透身前半尺之處!


    “叮!”


    對方反應亦不慢,刀風陡轉,金戈交鳴,一道虛幻的身影一閃即逝。


    “所有的道與法都是專精掩息、潛行與爆發的?是洞冥界的詭道仙?”周玄心中有了數。


    方儀十地之中,方瑤、洞冥、霜極、巒嶂四界被詭道攻陷,期內天道易為詭道,所有修士均棄天從詭。


    其中,方瑤界修士修天地大勢,人均陣師;


    洞冥界修士修幽影脈動,人均刺客;


    霜極界修士修天意四象,人均法師;


    而巒嶂界修士與滄淵界修士類似,修風水,人均風水術士。


    像剛才那個玩冰的詭道仙,基本就是霜極界的冰修。


    這些詭道仙的出身,不難判斷,對於周玄而言,也不難擊殺,但有機會的話,還是先了解一下再殺。


    這也是他選擇定五行鎮風水,而不是直接將他們鎮殺的原因。


    隻可惜,暗殺這一脈,對付與暗殺者差不多實力或者略高於暗殺者的還行,想要在周玄麵前玩出花來卻還差得很遠。


    在絕對的差距下,那洞冥界的詭道仙無疑跟小孩子揮舞重錘撲向大人一樣,它的一切技巧都是那麽的笨重又拙劣。


    更別提,周玄的道童還專門能夠防範這類鬼鬼祟祟的老銀幣。


    連續一套進攻全部被化解,刺客不再出手,與荒之中拂過的清風、逐漸平息的土灰融為一體,就連氣息都不再顯露一絲。


    所謂刺客,當動若脫兔,似毒蛇吐露毒牙,迅捷而爆裂,隻求一擊必殺。


    若一擊不成,則當幽影潛行,以待敵懈怠,爾後再起攻勢。


    “很謹慎。”周玄暗暗評價,“但是沒什麽用。”


    他隨手一點,一縷五土玄從地貌脈之下穿梭而過,緊跟著無數根地刺直接冒頭,像陰影之中的觸手一樣,向著兩個方位同時抽打了過去。


    “啪!”地一聲,兩道黑影從這兩個角度裏狼狽地閃現了出來,接著融為了一體,再欲潛行。


    周玄二話不說,打出一記鎮魔拳印。


    這一道拳印,記載於《羅漢伏魔功》中,有蕩魔之能,若以殺意佛果催動,蕩魔之威將成幾何倍數增幅。


    “吼!”拳印之中,撲出一尊石獅子的虛像,裹挾肅殺之氣,窮追詭道仙而去。


    那詭道仙感應到自己退路盡遭封鎖,便不再隱匿,低嘯一聲,露出了形跡。


    這赫然是一隻縫合怪,像是往雌獅子的脖頸處又栽了半具人體。


    又或者說,它就是半人半獅的形態,但在它人形的小腹位置,卻還多生長著一顆雄獅的頭顱。


    在它的身體四周,浮動著一層像是暈開的墨水一樣的氣流,那是幾近凝為了實質的詭道氣機,是獨屬於詭道仙的場域。


    光看外表根本無法想象,就是這麽一個大塊頭,身形與風沙煙塵相融,來去無影無蹤,宛如鬼魅夜行。


    詭道仙顯形之後,雙臂一圈,詭道氣機縈回於身前,化作一方黑磨,欲要抵禦周玄的拳印。


    但防禦是所有刺客的短板,它亦不例外,那黑磨看似堅韌,卻完全禁不住一衝衝擊,便是崩潰了下去。


    關鍵時刻,荒山周圍的天空忽然昏暗了下來,原本被鎮山定水尺鎮住的風水,不止為何又重新躁動了起來。


    “骨碌碌……骨碌碌……”地麵上的小石子滾動了起來,荒山內部出現了數條裂紋,有馬嘶聲從深處傳來。


    “噅煜煜——”隻見一道烏光衝破風水的封鎖,從荒山地脈之中衝出,強勢切入戰場。


    烏光之下,一條肌肉結實的馬腿踐踏下來,將周玄演化出來的石獅子衝了個粉碎。


    很快烏光消散,一頭形體古怪的山羊出現在了詭道仙的麵前。


    這隻山羊的毛發呈現著祭器一般的青灰色,它的頭上沒有眼睛,但背上卻宛如詭異符號一樣浮現著四隻眼睛,而在它的尾部,還有著九條尾巴。


    它一出現,荒山之中的風水便盡數往天煞風水轉化,仿佛是的煙灰一樣以它為中心,呈螺旋狀圍聚了過去。


    “以天煞風水演化風水獸……看來最後一個是巒嶂界的詭道術士了。”周玄的目光落在那九尾四目的青灰色山羊的身旁,隻見得在那個位置上,不知何處出現了一個身著馬褂長衫的幹瘦老人。


    這頭詭道術士光看外表,竟是與常人無疑,但它的身上卻沒有半點生人的氣息,有的,僅僅隻是濃鬱到了極致的詭道氣機。


    除此之外,它的臉上沒有眼睛,原本眼睛的位置上,刻畫著兩枚血色祭文,透過血色祭文,周玄感應到了一股被壓抑在了詭道體內的不詳氣息。


    這兩枚血色祭文,竟然是用來鎮壓詭道術士身上的不詳的?


    “原來如此……風水無處不在,並不會因為天道或者詭道而改變自身的屬性,所以就算是詭道魔種,風水動多了也會沾染不詳。”周玄猜想道。


    隨後,他手腕一翻,便是將鎮山定水尺收入了丹田之中。


    那詭道術士見狀,譏笑道:“你曾逞一尺之利,假借風水困住我等……彼時,你若奪命而逃,興許能夠留下一條狗命。”


    “至於現在,我便隻好送你歸西了。”詭道術士滿臉的遺憾之色。


    周玄搖頭道:“你不必覺得勉強,誰送誰歸西還不一定呢。”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從你那拙劣的風水化術被我破解開始,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飲鴆止渴罷了。”詭道術士冷笑一聲,隨手一揮,風水獸便抬起蹄踏落虛空。


    “冬!”


    “冬!”


    “冬!”


    風水獸一下接著一下踏落,聲音不大,卻仿佛踐踏在了周玄的心頭,將他的心髒當做大鼓來擂捶。


    天煞風水從冥冥之中落在周玄的肩頭,來時輕如鴻毛,卻在觸及周玄雙肩的時候,宛如山嶽一般沉重,片片鴻毛飄落,重重大嶽疊來!


    昏沉的天空也好似在不斷下陷,仿佛也要將周玄壓垮。


    風水加身,凡人焉能受之?


    那擊打在周玄心髒上的鼓聲,當他的血氣不斷地加速,整個人仿佛吃了大補之藥。


    但大補之後還在補,不停地補,一直要將他的生元當成燃料燃燒殆盡!


    詭道術士舔了舔嘴角,露出期待之色:“沒想到你的血氣竟如此旺盛……聞起來都讓人覺得可口!若是將你吞食,不知道該漲多少修為?”


    周玄冷笑:“食人哺己,如此獸行在你的口中,進入吃飯喝水一般容易!果然,一旦參入詭道,哪怕曾經生而為人,也不會再有半點‘人’的樣子。”


    詭道術士不屑道:“人食鳥獸、我食人,都是果腹之舉,弱肉強食,本就是最原始有效的規則,怎麽到了你的嘴邊,就變得如此虛偽了?”


    周玄道:“人從來不會將自己的同類搬上餐桌。”


    “哈哈哈哈……”詭道術士仰天大笑,“所以這就是你們的愚蠢之處!仙道爭渡,本就與蠱蟲廝殺沒有區別,三界都亂了,誰還顧忌什麽同類,彼此廝殺吞噬,做那個唯一超脫的人才是我們真正該走的道路!”


    “我也曾為人,也曾悲天憫人!”


    “但我發現,悲憫無法拯救蒼生!誰也不知道拯救!茫茫大世,唯有自己超脫才是正道!”


    “我若超脫,自當垂下半點憐憫引渡世人,可若我無法超脫,世人超脫與否,又與我何幹?!”


    “若集眾生之力,能讓我超脫,那我自當祭盡蒼生!”


    “詭道有什麽不好,詭道從不虛偽!”


    它說話之間,天煞風水所化的山嶽也在一直不停地疊加。


    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演風算水數萬載,仍不見燭龍與白澤……”


    “在我生而為人的那段歲月裏,我踏遍巒嶂萬山,亦尋不得山海造化……”


    “直到後來參入詭道,才從那十萬山海中窺到了這一尊‘猼訑’的幻象……”


    “你知道嗎,曾經我也向往天道,可天道不理我啊!”


    “天道無情,高高在上!詭道呢?你看到的詭道氣機了嗎?詭道垂憐,賜予了我們一縷氣機!”


    “你懂嗎?你不懂,不就是天道世界的傀儡,你什麽都不懂!”


    “老老實實死去,成為我的食物吧,讓我帶著你的血肉,看看詭道未來的輝煌吧!”


    猼訑一邊向周玄的心髒施加壓力,一邊以天煞風水往他的道身上疊加山嶽。


    然而,周玄雖然血脈僨張,但臉上非但沒有驚慌之色,反而是浮現出了一抹嗤笑之色。


    他一步踏出,身形便自原地消失,山嶽般沉重的天煞風水壓力瞬間落空,“轟”地一聲拍碎了荒山堅固的灰岩。


    “倏……”


    殘影閃爍,周玄已然出現在了詭道術士的麵前,濃鬱的嗤蔑之色,讓得詭道術士心間陡然一跳,仿佛漏了一拍。


    “上一個引動我氣血的仙,墳頭草比你人都高了……”說話之間,周玄已經伸手探向了詭道術士。


    詭道術士瞬間炸毛,不知為何,當它看到周玄的手掌時,竟然從後者的掌心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讓它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仿佛那是蒼穹之手、死亡之手,是從幽冥探來的索命之手!


    “‘猼訑’!”詭道術士高聲呼喚風水獸名。


    “噅煜煜——”山羊形體的風水獸口中竟然發出了馬嘶之聲,它化作一片詭霧來襲,轉瞬之間超越周玄,再由霧化實,重現風水獸形,演化天煞風水,欲要重新壓製周玄!


    周玄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笑聲,他的眼底瞬間閃過了一抹熾烈的金芒,宛如燒成了液體狀的滾燙黃金在緩緩流動。


    那一瞬間,他的丹田大地之中浮現黃龍之象,黃龍的黃金童與他的道童瞬間重合……


    “吼——”黃龍低吟,吟聲從周玄的元神之中震蕩而出,如音波一樣蓋在了猼訑的臉上。


    猼訑羊臉上的猖獗之色忽而如春雪般消融,背上的四隻眼睛全部流露出了濃濃的恐懼之色。


    “噅煜……煜……”它瑟瑟發抖,一邊低頭蜷縮一邊後退,宛如一名麵對著帝王的罪人,瑞瑞不安、惶恐驚懼。


    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猼訑便伴隨著“噗”地一聲,在詭道術士錯愕茫然的表情下,崩潰成了無數股天煞風水之氣,任憑詭道術士再怎麽施法呼喚,也沒有半點反應。


    而在這時,額角冒著青筋、血氣不斷翻騰的周玄,也是如鬼魅一般忽然閃現到了它的麵前……


    “如果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弱肉強食的話,那麽……便還給你吧。”


    周玄的手掌繼續探來,詭道術士施展出渾身解數試圖躲避這一抓,然而,卻不管它如何逃避,周玄的手中始終不斷地拉近著與它之間的距離。


    最終,死亡的陰影伴隨著周玄的手掌落在了它的咽喉處。


    “你……”詭道術士驚恐的大叫,“我和你推心置腹說那麽多,你難道不理解我嗎?”


    “你……你要不放我一條生路?我……我試試棄暗投明,再回天道?”詭道術士真的不想死,這一刻它慫了,哀聲求饒,隻要能夠活命它似乎什麽都願意做。


    “我或許明白了,當初的你,也是如此卑躬屈膝地跪倒在詭道麵前的吧?”周玄眼神冷漠,“或許,將弱肉強食奉為信條的你,當初屈服於詭道的時候,比現在搖尾乞憐的你,還要更加地卑微吧!”


    “我……我不是的……”詭道術士連連哀求,“我……”


    周玄沒有聽他多說什麽,扼著他咽喉的手掌微微發力,一縷氣機推過,詭道術士當場化為飛灰,形神俱滅。


    《最初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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