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籠罩在天間,朦朦朧朧的細雨,稀稀拉拉地下著。


    昏暗、泥濘的巷子內,都是些老舊的平房;


    往往一麵牆壁隔開幾間屋子,三四戶、乃至五六戶人家擠在一起;


    好聽點,是精簡型的四合院;


    難聽點,說是貧民窟,都一點不為過。


    像大城市已經見不到這種房子了,就算陳晨他們這個四五線小城市也不多見。


    巷子盡頭的一間屋子裏,十來個平方的落腳地,中間用木板隔開著;


    裏間應該是睡覺的地方,隱約還能看到用張布簾子、隔成了兩截;


    外間明顯是做飯的地兒,能看到不少油煙漬,但此時已經收拾了出來、擺著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人,眉眼間透著絲倔強,正陳晨的同班同學——王林!


    對方父母仿似行屍走肉般,就那麽木木地坐在一邊。


    一道道身影沉默著,相繼走進去鞠了個躬,默默地留下了點錢、轉身離去。


    這次來的不單是陳晨、張子豪、吳招弟、孫文等人;


    就連吳迪、乃至其他同班同學,全都專程過來了一趟;


    甚至,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別班同學的身影。


    本來老班也想過來的,但最後卻被大家攔了下來。


    老太太別看平時挺威風,但年紀終究大了,看到這種事情,未必能受得了;


    畢竟也是帶了三年的學生,平時再如何,也是有感情的;


    尤以老班這麽大年紀、還堅持帶班,絕不是為了那點工資、是真的盡心盡力;


    老班到時候萬一再有個三長兩短,一眾同學心裏如何能過得去。


    “怎麽就想不開了呢。複讀、入伍都行啊,就算再不濟,找個工作也可以!”吳招弟臉上少了些往日的嬉鬧,更多的是沉重與痛惜。


    其他同學臉間也多是一臉悲痛、不忍。


    孫文站在一旁,若有若無地看了眼陳晨,眼底滿是慶幸與唏噓。


    高考前後的這段時間,其實大多人壓力都很大;


    家人在那種時候,都未必能幫得上什麽;


    畢竟很多壓力,往往就是來自家人那裏;


    反倒是一些相熟的好友之間,倒是能互相幫襯著緩解下壓力;


    諸如孫文最初時就有些心亂,長此以往,說幹傻事倒不至於,但肯定會影響成績;


    反觀王林的性格,本來就有些孤僻,這次沒考好,一下子就出了問題;


    班裏如果當時有同學,能夠開解、開解王林,也不至於落到這副田地;


    當然,班裏那麽多同學,事前未必沒有人發現苗頭;


    可高考前後這段時間都忙,不是關係特別好的,誰顧得上別人啊;


    更重要的是,誰能想到王林會自殺!


    每年高考之後,都能聽到一些考生自殺的事情,可誰都沒想到會離自己這麽近。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恐怕絕大多數同學,都不會任由王林想不開;


    畢竟再怎麽說,也做了三年的同學,有些可能還要更久,初中、乃至小學就認識。


    當然,眼下說什麽都晚了,逝者已矣。


    張子豪這時候雙手扣住腦袋,一臉的自責與懊惱:“我當時就不該幫他的!如果不幫他打那聲招呼,他也許就不會這樣。”


    陳晨等人連忙勸慰:“別這麽想。你就算不幫他,無非多花一萬塊錢而已,他該買模擬器、還是會買模擬器的。”


    王林到底為什麽自殺,已經沒有人想深究這個問題;


    可大家之前從鄰居口中,還是隱約了解到一些事情;


    王林家裏經濟條件,本來就是很差的那種,這次買模擬器,可以說一家掏光了積蓄;


    可對方最終不單精神力峰值不達標,就連基礎學科成績也落下了許多;


    王林在這一係列的打擊下,本就已經幾近崩潰,父母在這時候,恰恰又說了兩句;


    對方當時一時間想不開,轉頭就吃了毒鼠強;


    王林當時到底是一時意氣、乃至真心求死,已經不得而知;


    總之,等被人發現時,屍體都已經涼了。


    張子豪聽著大家的勸說,總算稍稍好了一些。


    吳迪那家夥這時候卻忽然冷笑著來了句:“虛偽!你不是應該早料到這一步了嘛!你就是看出對方,最後一定會考砸,才不敢得罪他,怕他到時候崩潰、遷怒你,所以冷血得選擇裝好人。”


    周圍驟然宛若陷入了死寂,一個個同學直接被驚得目瞪口呆。


    “你tm放屁!”張子豪雙眼瞬間紅了,瘋了似的朝吳迪撲去。


    陳晨看著這一幕,同樣一臉錯愕。


    他在剛剛那一瞬間,也是不由打了個寒顫。


    難道,張子豪真像吳迪說得那樣?


    那、那也太恐怖了吧!


    陳晨看著張子豪此時的樣子,偏偏心裏卻又不太願意相信。


    他很快反映了過來,連忙上去把兩人拉開,使勁把瘋了似的張子豪拖到一旁。


    陳晨之前確實被驚住了,現在卻想明白了過來。


    張子豪當時幫王林時,也許有、也許沒有發現對方不對勁,但絕對不會想到王林會自殺;


    就像吳迪說的那樣,張子豪如果真怕王林崩潰、被遷怒的話,隻會幫得更盡心。


    陳晨這時候才朝吳迪那家夥,忍不住看了眼。


    他以前還真沒發現,對方這麽個高冷男神,竟然還有如此毒舌的一麵;


    畢竟吳迪那家夥的性格,曆來是寧在直中取、不往曲中求的;


    對方以往想做什麽事,從來不屑用任何陰謀詭計;


    可為了打擊張子豪,吳迪那家夥竟然無所不用其極。


    真不知道這倆家夥,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怨!


    陳晨連忙轉移話題、安撫著張子豪:“我還欠你頓飯呢,當初可是說好的,高考完了我請你。”


    張子豪雖說臉色還是有些難看,但總算冷靜了下來。


    對方勉強露出個笑容:“算了吧。你手裏那點錢,還是留著給小陳曦花吧。不過……正好大家都在,以後未必有機會這麽齊了,倒是可以一起聚一聚。如果有想去的,一人出上50塊錢,這樣大家都沒壓力。”


    孫文、吳招弟等人這時候也圍了上來,紛紛表示支持這個提議。


    之前大家確實被吳迪的話嚇到了,但很快就反映了過來;


    畢竟都十七、八歲的年紀了,並非沒有是非分辨能力;


    吳迪那家夥剛才那話,乍聽起來嚇人,但實際根本經不起推敲;


    尤以那話還是從對方嘴裏說出來的,大家很清楚兩人之間惡劣的關係。


    當然,細說起來這次的事,吳迪那家夥倒真是勝了一籌;


    對方跟張子豪之間,單是高中這三年裏,就沒有停下過互別苗頭;


    張子豪這一次可以說,結結實實地栽了個跟頭;


    畢竟當著那麽多同學的麵,被刺激得發了瘋,確實算是輸得一敗塗地。


    諸如吳迪那家夥此時嘴角,就明顯破天荒地出現了絲得意的微笑。


    陳晨這時候忍不住看了眼不遠處吳迪等人:“不叫他們嗎?”


    這次聚會的事情,算是張子豪提議的,大多同學也都參與了進來,倒是顯得冷落了吳迪。


    “有我在,他不會去的!”張子豪冷笑了聲。


    “誰說的!”


    吳迪這時候卻主動走了過來,手裏更是拿著50塊錢:“這是我那份!”


    那家夥說著,目光跟張子豪對視在了一起。


    其他同學這一刻都不由靜了下,仿似看到火星即將撞擊地球似的。


    陳晨嘴角一抽,他被夾這倆家夥中間,那叫個尷尬、無語。


    接下來的這場聚會,其他人開心不開心不好說,反正陳晨那叫個如坐針氈。


    這兩個家夥就跟二男爭妻,呸!


    不對!


    是二女爭夫,啊呸!


    還是不對!


    總之,這倆王八蛋把陳晨夾中間,弄得他那叫個尷尬。


    陳晨最後實在煩了,再加上喝得也有點多,就起身躲了出去。


    他剛吹了沒一會兒風,張子豪那家夥卻又跟了出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吳迪那家夥沒有一起出現。


    張子豪這時候開了個玩笑:“怎麽一個人?那個誰誰,不是對你挺有意思的嘛,怎麽不叫著一起!”


    陳晨嘴角狠狠抽了兩下。


    他就算有心、也沒有力啊!


    被這倆家夥纏了一晚上了,哪還來得及應付其他人。


    陳晨翻了個白眼:“那你怎麽不去找你的吳招弟!”


    他以前還隻是懷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兩人絕對有奸情;


    陳晨之前在裏麵喝酒時,就已經知道了,吳招弟打算報考海科大。


    海科大雖然也是重點高校,但排名卻比較靠後;


    憑吳招弟的成績,雖然進不了三大,但絕對能進個更好的重點高校;


    偏偏那假小子,竟然決定報海科大,原因不言而喻——


    海科大跟海大,可是都在海市啊!


    張子豪笑了笑、沒有反駁,算是承認了這件事情,轉而說道:“你呢?打算好報哪個重點高校了嗎?各重點高校招生標準,雖然還沒有公布,但憑你的情況,進海大應該沒有問題。要不要一起?”


    陳晨看了眼對方,心頭不由一動。


    張子豪這家夥基礎學科雖然考得差了點,但精神力峰值卻是爆了,進海大完全沒有問題。


    海大啊!


    那可是三大之一!


    換做陳晨以前的時候,也就隻能在夢裏想想;


    可眼下卻成了現實,離他隻有咫尺之距!


    “去什麽海大,要去就跟我一起去華大!”吳迪這時候剛好走了過來。


    陳晨腦袋一下子就炸了,尤以看到左右兩人眼巴巴的表情。


    “喝酒!喝酒!”他索性抓起酒瓶子,率先朝嘴裏灌去。


    那倆家夥互瞪了眼,緊跟著也同樣喝了起來;


    甚至,仿似是互別苗頭似的,兩人你一瓶、我一瓶,很快就醉倒在了地上。


    陳晨同樣好不到哪去,都不知道怎麽回的家。


    他倒是隱約記得期間借著酒勁,問了下兩人過往的事情。


    這倆家夥當時也是醉得離譜,平時藏著掖著的事,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個幹淨。


    陳晨也是這時候,才知道了兩人以前竟然是好友。


    甚至,不單是好友,還是世交。


    這兩個家夥的父親,也是幼年之交,後來一個從政、一個從商;


    彼此曾因誌趣相投、結為知己,卻又因誌向相左、割袍斷義;


    甚至,最後更是互為畢生敵,一個遠走海市,一個奔赴京畿。


    吳迪、張子豪因父輩相識,也不免受父輩影響,仇怨漸漸越結越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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