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屠倩眼裏,事情雖然大致清楚,卻仍然感到有許多的矛盾和蹊蹺。照春小憐日記裏所言,她當年和王衛東郎情妾意,她不在乎王衛東的年齡,而王衛東對她也是真心實意,兩人本應該無比相熟才是。但那天聽王衛東的描述,說的好像他之前根本不認識春小憐似的,春小憐進入精神病院之後,兩人從此再無往來聯係。就算之後春小憐病情康複,又回到物業公司上班,兩人也隻是上下級關係,並無藕斷絲連的情愫,難道這段過往塵緣,他們可以忘記得那麽徹底嗎?


    再看王衛東那天的情況,一言一句雖然有些膽怯和謹慎,但話語卻無比誠懇,決然是一個真真切切回憶往事的狀態。要說他是裝出來的,就連申屠倩也不太相信,除非這個男人的演技真的好到逆天,那樣的話春小憐就太可憐了,到最後也沒有揭開那個可恨男人的虛偽麵紗。


    這樣推斷下來,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的:十年前王衛東就和春小憐走在了一塊兒,但春小憐由於某些原因得了精神病,不得不強製住院治療,而王衛東則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決定和患了精神病的春小憐分道揚鑣,從此再無瓜葛。結果春小憐病情康複之後,仍然對王衛東念念不忘,所以回到了物業公司。可十年之後,物是人非,王衛東早已經不承認當年的山盟海誓,對春小憐再無愛意,幾番冷麵相對之後,才導致了春小憐生無可戀,最終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越是這樣想,申屠倩覺得越有道理,冥冥中她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卻又不慎遺漏了什麽…越是這樣想,遺漏的的感覺就越強烈,到底是哪裏不對了?


    是王衛東那天狀態的變化嗎?開始的時候戰戰兢兢,接了個電話之後立馬變得鎮定自若,舉重若輕,為什麽他會有這樣的轉變?


    還有昨天打電話給葉北川,讓他去拿春小憐日記的,究竟是什麽人?他的目的是什麽?


    申屠倩一遍遍思索著,卻實在想不出這幾件怪事的原因。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若春小憐真是自殺,那為何會化成冤魂纏著葉北川,而不直接去找王衛東?還有葉北川描述的那對看不見的母子,和春小憐有何關係?


    思來想去,申屠倩隻覺得思緒亂成一團,臉上也罕見的露出一絲疲色。


    不管哪裏不對,根據現有的證據和推理,也隻能走到這一步了。申屠倩深深吸氣,打開挎包看了看春小憐的日記,確定無誤之後,又看了看同日記本放在一起的玻璃罐子——罐子裏裝著好些千紙鶴。申屠倩不用想也能猜到,應該是春小憐一隻一隻折給王衛東的,她日記裏有寫過要折九十九隻千紙鶴,然後許一個願望。


    看著一隻隻呆在玻璃罐裏的千紙鶴,申屠倩不禁冷笑一聲,這世間的男子,多半是些虛情假意,人麵獸心的家夥,哪值得你為他這般付出?她越這樣想著,心裏越為春小憐鳴不平,決定要找出些證據來,讓王衛東那個老牛啃嫩草的負心漢受到懲罰,讓他在春小憐的墳頭痛哭懺悔!


    至於連遵守時間也做不到的葉北川…必然也不是什麽好胚子!本來想和他說些日記裏的內容,看看兩人信息對接後會不會有什麽意外的發現,但現在......申屠倩哼了一聲,麵容篤定,抬頭凝視了倉庫片刻,毅然獨自走了進去。


    女孩兒的腳步聲逐漸消散,荒涼的空地上再無人影。涼風一吹,倉庫旁邊那棵歪脖子樹竟然人性化地抖了一下,然後從樹幹後麵,忽地冒出張人臉來。


    人臉癡癡笑著,嘴角流下一條涎液,鼻尖抽動,仿佛嗅到了什麽美味佳肴。他興奮地低呼一聲,風一般追著申屠倩的背影去了,腳下卻沒有絲毫聲響......


    此時幾百米外的北川,終於幫學妹掛上了橫幅,剛鬆了一口氣,心裏卻沒由來地一涼。他看看時間,感到有些不安,連學妹的答謝也沒理會,大步流星朝倉庫那邊奔去。


    “學長真是個好人!”那姑娘對著北川的背影招手呼喊,一張笑臉如同嬌豔的海棠花般,燦爛地綻放。


    \&\&\&


    陰影將她吞噬。


    這光天化日之下的倉庫裏,怎麽那麽昏暗?


    申屠倩一步步走著,黑亮的小皮鞋踩在陳年木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聲音讓人聽在耳裏發顫,好像野獸磨著獠牙,屠夫磨著屠刀,好像整塊地麵,就要往下崩壞塌陷;整棟房子,就要墜入到無盡的深淵。


    倉庫很大,比起百人間的上課教室竟是不遑多讓,天頂砌著石棉瓦,被幾道粗大的橫梁高高架起,抬出闊大的空間。倉庫四周都沒有開窗,隻有最高處四四方方圍了一圈通風口,光線斜射進來,不到幾米就消散了,幾乎起不到什麽照明的用處。


    再往深處看去,陳年木地板延伸到很暗的地方。目力所不能及的盡頭,一道亮光恰好從屋頂高高地打進來——估計是某塊石棉瓦脫落了。透過這束唯一的亮光,可以看到浮動在倉庫空氣裏的塵埃。


    申屠倩皺了皺眉,倉庫裏潮濕腐敗的味道讓她很不舒服——這不是一般木頭腐蝕的味道,而是另一種腐敗,她以前曾經聞到過,在排滿墳頭的荒山上。


    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


    她不得不警惕起來,身體微微彎曲,做好隨時應變的準備,但卻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著。她發現倉庫中仍然堆積著一些東西,像是些木板,鋼材一類的廢料,一摞一摞的,足有成人那麽高。


    氣氛不覺間緊張起來,而在高高的屋簷上,絲網抖了又抖,是八條腿的蜘蛛在演奏。


    走到了倉庫的後半段,借著昏暗的光線,申屠倩眼裏映出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門虛掩著,上麵盡是灰塵,不知道裏麵多少年沒有住過人了。


    當年春小憐就是住在這裏麵嗎?


    申屠倩想著,正要走進去,身後忽然響起一聲脆響,如同鞋子踩在了塑料上。


    “是誰?”


    她身形一動,竟是如風般迅猛,立馬轉身。


    光與影在交匯,忽地閃了一下,隨即從一堆木板的後麵猛地跳出一道影子,朝她衝過來!


    申屠倩愣了愣,身體卻沒有做出反應,因為她看清楚了來物:竟然隻是一隻貓。


    一隻漂亮的黑貓。


    那貓喵喵叫著,也不理會申屠倩,大概是平日裏和人相處多了,不怎麽懼怕生人,徑直穿過她,跑到倉庫深處的房間裏去了。


    她暗暗呼出一口氣,心裏想著自己真是太過警惕了,這裏是安詳寧靜的大學校園,又不是陰氣逼人的荒山墳塚,哪裏來那麽多妖魔鬼怪?


    但這股腐爛的味道,究竟是...申屠倩已經十分肯定,那股味道的源頭,就在倉庫裏那間小屋子裏。


    申屠倩呆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麽。


    那隻貓,難道…


    她心裏一緊,二話不說,直接衝到房間門口,一把推開房門。


    瞬間一股無比猛烈的腥臭之味迎麵撲來,她捂住鼻子,放眼看去,隻見房間正中央的老舊木床上,居然擺放著一具裸體的女屍!


    光線太暗,看不清屍體的容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屍體已經腐敗了,味道很大,但全部被鎖在了這處密不透風的房間裏,才沒有傳到外麵,被人發覺。


    而那隻黑貓,正低著頭,不斷啃食著腐爛的屍體...它似乎聽見了門口處傳來的騷動,扭過頭來,亮黃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著申屠倩。


    “喵…”


    “喵...斯嗷!”


    黑貓忽然拱起脊背狂叫!衝著申屠倩!


    不!是衝著她的後麵!


    申屠倩頓時毛骨悚然,剛想回頭,隻聽見“砰”的一聲,後腦勺像被鈍器重重敲了一下,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傾倒。


    她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四周再次安靜下來,黑暗重新凝聚。那黑貓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驚訝,一個身形晃動,從屍體上跳躍下來,倏忽之間便消失在房間裏,如同幽靈一般。


    咯咯,咯咯...偷襲者顯然十分得意,一擊得手,居然詭異地笑起來。


    伴隨著嘶啞的笑聲,一雙有力的手臂伸到地上,把昏死的申屠倩攔腰抱起,然後將她和那具腐爛已久的死屍,並排放在了床上。


    活人?還是死人?在他眼裏已是沒有太大的差別。他癲狂地悶笑著,似乎興奮至極。


    “小憐,有人來陪你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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