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靜悄悄一片,近乎死寂。


    四周牆上的監控閃動著紅光,就像一雙雙眼睛,在冷冷地觀瞧著室內的一切。


    也許是安眠藥起了作用,夏曉漫想要努力地撐開眼皮,不讓自己意識迷糊,可隨著視線裏那些紅點漸漸放大、然後朦朧,不知不覺裏竟然睡了過去。


    “夏曉漫……”


    聲音極其輕細,但又十分清晰,似乎說話之人就在自己床邊嗬著氣,夏曉漫艱難的重新睜開眼睛,模糊之中隻見床尾好像立著一個身影,黑乎乎的,隻能看清輪廓。


    不對,還能看見那雙眸子,正閃著森綠的幽光,在瞧著自己。


    此時窗外,隱約傳來悠揚的笛聲,旋律安逸綿長,極其空靈,黑影又輕輕說道:“真美呀,你聽……”


    但那三粒安眠藥丸的勁力實在太強,夏曉漫還沒能清醒過來,又完全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眼時候,已經天光。


    在精神病看護觀測中心的第一天,夏曉漫過得渾渾噩噩,醫護們見她才過了一夜,就完全沒了昨晚剛進來時那份倔勁,隻道是她害怕再被揍,所以變得安分下來,便也不在過多的去注意她。


    其實她是一直在想著昨天夜裏從窗外的笛聲,以及站在床尾的那人,他的氣場是如此溫柔,根本不像是觀測中心這些似乎帶著千年戾氣的工作人員。


    但房間裏四麵都是監控,如果真有外人進來,那些醫護如何會不知道?


    難道是謝亦揚?


    這個念頭讓夏曉漫的心間重新泛起了漣漪。


    為了避開其他病人的騷擾,夏曉漫一直沿著廣場的邊上而行,電網的另一麵是一片茂密的山林,不時能見些鬆鼠或者鳥雀逗留其中。


    看著掛在電網上的警告,她不禁又想起昨晚那院長說的話,這時仔細瞧去,確實發現有部分區域的鐵絲上確實留著焦痕,不遠不近仔細一看,不禁有些怵然,那些焦痕的形狀與人的身形幾乎吻合。


    也許是觀測中心太自信沒有病人敢去挑戰這百萬伏特的權威,或者,觀測中心根本不介意病人是生是死,反正送到這裏的人,都已經是被家屬或者世界遺棄的可憐人罷了。


    在人類社會中已經等於死了的人,在這裏再死一次,也搗鼓不出什麽波瀾。


    所以電網附近的監控明顯比其他地方鬆懈許多,倒是這兒似乎起過殺雞儆猴的效果,還真沒有病人敢隨意逛來。


    夏曉漫繼續往前踱步,雖然感慨良多,但這些都不是她所感興趣的,來這裏後她隻有一個目的:想辦法逃出去。


    是啊,如果不出去,範虹的死因就無法查清,怎麽說範虹是在自己眼前出了意外,如果當時自己再警惕一點,或者她就不會死。


    想起範虹,夏曉漫腦袋裏又是一陣絞痛,自責讓她淚水再次蓄滿眼眶。


    不知不覺夏曉漫已經繞道廣場的另一角,忽然這時聽到假山背後有女人在說話,咬字極其清晰,顯然不是病人在自言自語,好奇之下,她悄然躲去山體之後,不敢探頭,但耳朵卻豎得比兔子還高。


    “話說我昨晚又聽到他在吼叫了,平日裏昏迷不醒,半夜卻嚎得跟個厲鬼一樣,我在西區都聽到啦。”


    “幸虧現在上方規定所有病人在睡前都服下安眠藥,否則這大半夜的,可有的忙活咯。”


    “哎,話說他長得挺帥,怎麽就瘋咯。”


    “啊哈,你不是犯花癡了吧。”


    “去你的,整天在這鬼地方,看著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死人,偶爾來個能看得過去不是挺好嘛。”


    “那你應該是希望他永遠好不了,留在這才對呀。”


    “這想法不錯,哈哈……隻是這樣也實在太嚇人啦,這樣下去,像我這種負責東區看護的,沒幾個月也得成神經病。”


    聽到這兒,夏曉漫猛然一怔,自己的看護房就在東區,但昨晚哪裏聽到有人大喊大叫?


    難道是安眠藥讓自己睡得太死了?


    可是也不對呀,連那飄然空靈的笛聲都能聽見,不至於聽不到被這兩個女人描述得如同山崩地裂般巨響的鬼哭狼嚎吧?!


    夏曉漫回過神時,假山後的那兩名女醫護已經離開,剩下她兀自立在原地,再次陷入呆滯之中。


    當夜,夏曉漫又遭到了第一晚那名女醫護的強製喂藥,但她白天已經從廣場上撿了一塊小石塊,趁著沒人注意,將其磨得鋒利,幾次藥效上來,意識漸漸模糊之時,她便用石塊在自己腿上刺了一下,伴著一陣錐心的痛,人也清醒起來。


    秋月如霜,鋪灑在床頭,反複地快要睡著又被一陣疼痛驚醒,夏曉漫此刻已經感到有些疲憊,她如此“磨虐”自己,就是為了要確認白天時那兩名醫護說的“到了夜裏會吼叫的男人”到底在不在。


    房間裏沒有鍾表,不知過去了多久,就在夏曉漫幾乎熬不下去之時,窗外恍恍惚惚又傳來了與昨天夜裏一模一樣的笛聲。


    此刻的月光已經延伸到她半張臉上,不知道為什麽,夏曉漫忽然覺得有些冷,那灑了月色的半張臉,不禁有些抽搐,月光竟然是冷的。


    “夏曉漫,你聽……”


    與昨晚一樣語速的聲音又再次傳入夏曉漫耳內,她忽然發現,床尾又漸漸出現了那個身影,以及那雙閃著綠森森的幽光的眸子。


    如果不是安眠藥麻痹了神經,夏曉漫必然會驚叫出聲,床尾那人,正是謝亦揚。


    隻是此刻,在這伴隨著悠揚笛音的月夜裏,他的臉,是那樣幹淨,那樣白皙,那樣美……微微上揚的劍眉,高挺著鼻子,深邃的目光。


    夏曉漫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麗江酒吧街上,隻是那天的自己也很美,可此刻的自己卻似乎有些頹唐,她不敢應答,想將棉被蓋住自己,不想他看到現在自己這幅憔悴的模樣。


    可是四肢卻毫無力氣,那些倔強,頓時化成兩行熱淚,悄然打濕了她的發鬢,埋進那白得刺眼的枕頭裏。


    謝亦揚微微閉上那雙發亮的眼眸,緩緩揚起下巴,陷入迷醉之中:“曉漫,你聽,笛聲真美……就像你一樣,讓我情不自禁。”


    夏曉漫微微一怔,沒想到謝亦揚竟然誇自己好看。


    就在此時,房門“砰”地突然推開,從門縫間伸出一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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