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叮、叮;


    ……


    清脆的鈴聲回蕩在夏曉漫的耳際,此刻的天色已晚,眼前的整個世界,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巷子裏的積水,淺映著她完美纖細的長腿。


    兩旁的門上貼著色澤已緩的對聯,矮矮的房屋上隨意鋪著青黑的瓦片,有些瓦下已經鑽出一簇簇雜草,殘留天際的一抹夕陽,把每一個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一切顯得是那麽安靜,甚至有些寂寥蕭條。


    “這裏是哪兒?我……為什麽會在這?”


    夏曉漫有些詫異,明明半個小時之前,自己還與蔣凱一起,她抬起左手,腕表已停,雨水從睫毛處滑落,滴在玻璃上,模糊了表麵,也模糊了時間。


    巷子裏除了她自己,再沒有別人,兩旁的屋門幾乎都是虛掩著,空氣中彌散著濕冷,此時此刻,夏曉漫的雙唇已經凍得有些發紫。


    叮,叮,叮——


    那陣空靈而清脆的鈴聲又再一次想起,隻是這一次,夏曉漫還聽見這其中竟然隱約摻雜著笛聲,它悠揚、而又輕緩,幾乎舒化了她身體裏的每一塊骨骼。


    是那陣笛聲,夏曉漫頗感驚訝,驚訝中又有些詫然。


    正是當初被“軟禁”於精神疾病看護觀測中心時,每個夜晚裏從未間斷過的笛聲!


    隨著鈴音與笛聲尋去,夏曉漫又繞進了另一條深巷,然而聲源所在,似乎遠在天際,連續穿過數個巷口,仍然不見搖鈴吹笛之人,倒是每一條巷子裏都是如出一轍的冷清,令在秋雨中的她,不禁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人都去哪了……”


    隨著夜幕漸漸降臨,忐忑與不安纏繞著她的神經,這時忽然望見幾重屋簷外,有著一處三四層高的塔樓,借著將要暗下去的殘陽,不難瞧出塔樓的簷角之下,正掛著一隻風鈴。


    風起,那陣鈴聲又再次蔓延在整片雨的世界中,夏曉漫看著風鈴如同被一雙看不見的手在輕輕推搖著,不知不覺,竟然有些癡了。


    “是誰?!”


    突然附近的一間屋子裏傳來異響,將夏曉漫從迷醉中拉了出,她大聲問道,抵不住好奇作祟,雙腳緩緩挪開,向那傳出聲響的房子走去,因為屏住呼吸,雨水停留在鼻尖和唇上,久久沒有落下,隨著夏曉漫的移動而晃蕩著。


    三步、兩步……一步;


    夏曉漫輕輕靠在了門板上,還沒仔細聆聽,忽然木門“吱呀”一聲,被一陣風給往裏掀開,原本漆黑一片的室內,被昏黃的天光渲染得多了幾分淒涼和慘淡。


    屋子裏沒人,夏曉漫深呼一口氣,往室內掃了一番,前廳裏擺著一張八仙桌,桌子兩側分別放著一張高背椅。


    “請問,有人嗎?”她又輕叩在門板上,再次確定問道,但等了一會兒,仍舊沒人應答。


    隨著後腳也抬過門檻,夏曉漫整個人已經完全進到屋內,沒走幾步,臉頰上忽然幾滴冰涼,抬頭看去,才恍悟是屋頂年久失修,漏水。


    掀開大堂與主臥的簾布,往裏瞧去,空空如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一間屋子,僅有前廳裏那三樣家具。


    夏曉漫有些詫異,這座城市裏竟然還有如此的偏僻一隅?所有人就像已經完全搬離,留下這一塊被遺忘的世界。


    就在這時,前廳的角落中隔著的一根扁擔引起了夏曉漫的狐疑,走近瞧去,不由得感到些許驚然,扁擔似乎擱置在這有些歲月,地上的灰層已經將其末端埋住,但雖蛛絲不滿,她還是發現了扁擔上端一處刀刻。


    那是一朵三葉草。


    刻的極其精細,每一瓣葉兒的形狀、大小完全一模一樣,夏曉漫猛地一怔,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眼前這根扁擔竟然是如此熟悉!


    這是哪裏?主人是誰?


    夏曉漫再次陷入忐忑和不安中,眼睛隨處亂瞟著,頓然發現八仙桌的一隻桌腿上竟然也刻著這樣的三葉草,當即往那兩把椅子仔細瞧去,果然它們的背部,也同樣刻著一朵精細的三葉草。


    “曉漫……”


    驀然的呼喚把還在顫抖的夏曉漫定住,她艱難地回頭,但瞧了一番,周遭根本沒有人。


    “曉漫……”又是一聲呼喚,那聲音溫柔而親切,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肩頭忽然被人一拍,整個似乎被吸入了無窮盡的黑暗裏。


    “啊!”


    夏曉漫積壓在胸口的悶氣終於隨著這一聲驚叫同時泄出,睜眼一看,自己竟然在的士車內,搭在自己肩頭的人,正是蔣凱。


    “蔣凱!我、我在哪?”


    “你在車裏呀,是不是做夢了?”蔣凱微微笑道,抬手將她額上的汗水拭去,“你看,我們是不是到了?”


    “原來是夢?”


    夏曉漫不由得怔了一怔,往窗外望去,此時已到碧山路口。


    出了的士,兩人徑直往蔣凱家所在小區走去,一路上夏曉漫仍舊沉浸在那場夢裏,那根扁擔、那張八仙桌、那兩把椅子,甚至那刀刻的三葉草……


    這一切就像黏上了膠水,緊貼在她的心頭,再也揮之不離。


    又或者,是早已被鐫刻在心坎的傷疤,再次掀開,便再也不可能蓋上。


    “曉漫……是幾樓呢?”


    看著她一臉愕然,蔣凱隻好尷尬笑道:“我記不起來自己住幾樓了呢。”


    夏曉漫這才恍悟他們已經進入電梯內,點下樓層按鈕後,不知不覺又重新陷入沉思之中。


    “原來我住在這裏呀。”蔣凱的感慨打斷了夏曉漫的思緒。


    “嗯,有印象嗎?”夏曉漫嚐試問道。


    “還是……沒有。”


    開門之後,蔣凱往著玄關牆上每一張相片看去,上麵掛著的遊玩照片裏,滿滿記錄著他鼓浪嶼衝浪、西沙潛水、內蒙騎馬甚至珠峰爬山等等的瞬間。


    “原來我還是這麽喜歡運動的人?”


    蔣凱有些難以置信,不禁抬起雙手,往自己雙臂瞧去,臂上隆起的一塊塊大小正好的肌肉,是他告別肥胖的自豪。


    “對了……蔣凱你等等……”夏曉漫想起那張相片,當即小跑去電腦桌前,把它帶了過來,指著上麵那個讓她感到熟悉又忐忑的女人,“你還記得這個女人嗎?”


    蔣凱往照片上瞧去,視線停留在那女人愉悅的笑容裏許久,忽然雙眼一亮,語氣略帶著狐疑:“好、好像這個人我有印象!她、她……嗯!還有她的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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