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梓青輕輕歎了口氣,“所有的煩惱都沒了……”說完,怔怔望著遠處,眼中卻留下兩行淚來。司怡當晚沒有回家,陪她在客廳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有車來接她,幾輛黑色轎車在樓下一字排開,梓青甚至來不及跟司怡告別,匆匆離去。


    一走就是一個多月,杳無音訊。


    司怡每天都給她發簡訊,但電話那頭始終沒有回應,眼見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司怡心急如焚,她曾經去梓青家裏找過她,那一次,門開以後,司怡看到屋裏坐了很多陌生麵孔,聽到門聲,齊刷刷看了過來,司怡手足無措,也是在那一次,司怡才猛然驚醒,其實她才是個外人,對梓青而言,無論如何這些人都跟她有血緣關係,而自己,始終是一個見不得光,說不出口的存在……


    司怡在樓下轉了很久,猶豫要不要上去,再經曆一次,她真的沒臉見人了,可是心裏又有一個小小的期盼,也許梓青此刻已經回來了……


    正在萬分糾結的時候,司怡看到梓青家的保姆從門裏走了出來。司怡像見了救星一樣不管不顧衝了上去,那保姆告訴她,小姐出車禍去世了,司怡膽戰心驚,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她嘴裏的小姐指的是梓青的母親,那樣明豔囂張的女子居然……


    “那梓青呢,她什麽時候回來?”


    保姆搖搖頭,老實地告訴她自己隻是負責看房子,其他的事情不清楚。


    司怡沿著馬路慢慢往家裏走,心中愁緒萬千,這幾天,還不知道她哭成什麽樣了。


    回家以後,母親正在招待客人,她們單位的一位女同事帶著孩子前來拜訪,那男孩跟她年齡相仿,長得高高壯壯,看起來敦厚老實。司怡陪著坐了一會兒,那位阿姨眼珠子幾乎長在了司怡身上,不停誇她漂亮懂事又有誌氣。


    司怡笑得客氣,心思全放在手機上,呆呆盯著屏幕上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孩。


    “老李啊,你看我們家司怡怎麽樣,給你們家東東做媳婦行不行?”


    “那感情好,要是能找到這麽漂亮的老婆,那可是我們家東東幾輩子修來的福!”


    司怡聽得心中惱怒,她早就看出今晚的聚會摻雜了相親的性質,隻是一時搞不明白母親怎麽會突然對此感興趣,這段時間以來,不停勸自己找男朋友,還親自張羅拿了不少照片給她看。


    司怡滿心的擔憂恐懼無人傾訴,心裏愁苦不堪,根本沒有精力應付這些,母親今天居然堂而皇之把人領到家裏來了,她實在忍無可忍,“媽,這不還沒喝酒麽,你怎麽說起醉話了?”


    司怡口氣不好,但她低估了這些成年人的神經,幾個人微微一怔,接著該怎麽聊還是怎麽聊,好像完全不在乎司怡怎麽想,司怡氣衝衝回房,鎖上門,帶著耳機聽音樂。


    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司怡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梓青發來的簡訊,隻有一句話,“我很好,勿念。”


    司怡盯了一個早上,實在無法從這五個字裏看出更多的信息,不願意在家聽母親的嘮叨,拿了錢出門,一整天都泡在網吧裏,搜了很多電影,偶像劇,越看越膽戰心驚,故事的結尾都是男主角一去不回n年後才在某個茶館、街頭相遇,還有更過分的,幹脆帶個小三衣著光鮮地靚麗出場,把女主虐個半死……


    司怡關了網頁,想方設法找了很多陌生人聊天,收到最多的回答就是“沒戲了,別等了”或者“放棄吧,長痛不如短痛。”


    真是花錢買鬱悶。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過,梓青卻再也沒有消息,明天就要開學了,說好的雙宿雙/飛變成了司怡一個人的獨角戲。


    “怡怡,你那個同學考的哪所學校?”


    媽媽一邊檢查行李,一邊狀若無心地問,“就是上回來咱家吃飯的那個長得挺漂亮的小姑娘……”


    “她去國外了……”


    司怡聲音悶悶的,抱膝坐在床頭,整顆腦袋都埋在臂間,沒看到媽媽臉上一閃而過的驚喜。


    知女莫若母,作為司怡的媽媽,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女兒,從司怡最初的改變開始,她就疑心女兒有中意的男孩了,觀察了一段時間,司怡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她也就沒多問,直到那一回……


    司怡夜裏借口外出,她跑去給女兒送傘,親眼看到司怡跟一個女生摟摟抱抱,熱情接吻……


    那一刻,作為一個母親,簡直心膽俱裂……


    出發的前一夜,司怡跑去梓青家,不管不顧開了門就衝進去,屋內陳設一如往日,隻是少了那個人。


    司怡在客廳坐了很久,落地窗外一片濃黑,寂寞像潮水泛濫,叫囂著淹沒一切,寂靜中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仿佛一顆水泡在水麵炸裂。


    司怡走向客廳另一端,架子上擺了一個巨大的湯碗,裏麵一隻烏龜正在探頭探腦。


    “你也真夠命苦的,跟了她這麽多年,連個魚缸也沒混上……”


    小蘭長得還不錯,看來保姆把它照料地很好。司怡裏裏外外尋了一圈,大戶人家居然連隻水桶也沒有,隻好找來一個裝點心的鐵盒,摸黑把小蘭偷偷運走。


    入學第一天,司怡站在鬧哄哄的人群中間東張西望,她多麽希望梓青能像過去每一次一樣神不知鬼不覺悄悄從某個地方鑽出來,厚著臉皮問自己是不是很驚喜。


    然而一切都隻是她的幻想,什麽也沒發生,開學很久了,司怡魂不守舍,功課馬馬虎虎,也無心應酬,整個一坐吃等死的狀態。直到一天傍晚,有人在女生公寓樓下喊她,司怡剛買了飯回來,聽到那個聲音,幾乎是倉皇失措地轉過頭。


    她穿的很簡單,站在湖邊招手,肩上背了一個巨大的包,麵上隱約有風霜的痕跡,看起來成熟了很多。


    司怡有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梓青笑得很無力,“現在什麽也別問,我好餓……”


    隻是一些乏善可陳的小吃,若換了平日,梓青大概不會吃,但她實在餓得狠了,饑不擇食,狼吞虎咽。


    司怡坐在對麵,替她把散落的長發綰到耳後,輕聲問,“你是不是離家出走了?”


    梓青嗬嗬一笑,抬頭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太給我麵子了,說得好像人家多稀罕我一樣……”停了停,又補充了一句,“除了你,誰還把我當回事,誰還記得這世上有我程梓青這個人?”


    司怡無言以對。


    “來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直接找輛車鑽到車輪子下麵……”


    司怡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裏一個聲音大喊,“我要我要,我當然要!”麵上卻一臉悲戚,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傻瓜,騙你的!”


    梓青吃光了所有食物,又在路邊要了一杯檸檬水,兩人坐在體育場旁邊的樓梯上,梓青告訴她自己現在身無分文,以後也不會再回那個家,她要自己養活自己,問她還要不要跟她……


    司怡驚呆了。


    過去雖然聽她說過類似的話,但她們畢竟還不到二十歲,很多事情並不是她們想象的那麽簡單。驚訝過後,司怡問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我有手有腳,不靠別人也餓不死!”


    她又恢複了往日的囂張,渾身散發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姐可以去打工,去洗碗,去拖地,去收拾房間……”


    司怡哈哈大笑,梓青說的這些,都是阿姨平常做的,她一時想不出更多,就拿這些來湊數。


    “那——”


    司怡故意拉長尾音,笑嘻嘻地說,“祝你早日找到一份洗碗的工作,努力洗碗,早日洗出一間別墅……”


    說著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後合,壓抑了這麽久,現在見到她,一顆心總算歸位,繃緊的弦忽然鬆了,司怡有點管不住自己的嘴。


    梓青聽出她在戲弄自己,不過她一點也不介意,她做了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對未來充滿憧憬。


    “跟著姐,姐一定讓你過好日子!”


    司怡微微一笑,答應地很認真,“我信。”


    笑夠了,司怡實事求是問她,“學校怎麽辦,還有你的學費?”


    就算兩個人一起打工,現在也來不及了。


    梓青也沉默下來,安靜了一會兒,她取過自己的背包,掏出幾件換洗的衣服,從一件襯衫袖子裏咕嚕嚕滾出一件東西,司怡拿在手裏,覺得沉甸甸的,放到燈光下一瞧,居然是一隻拳頭大小的小金豬……


    “哦,原來在這裏……”


    梓青看了兩眼,沒理會,陸續從包裏掏出許多東西,鑽石戒指,珍珠項鏈,寶石發卡,象牙雕的全套十二生肖吊墜,還有一枚貓頭鷹形狀的白金胸針,那翅膀上點綴的居然是一顆顆小小的鑽石……


    這些都是梓青的生日禮物,她雖名不正言不順,到底也是程家的血脈,巴結的人多著呢,何況對上流社會而言,私生子一點也不陌生。


    梓青還在不停往外掏,司怡呆呆望著她口裏所謂的“身無分文”,發出一聲由衷的感歎,“可惡的有錢人……”


    梓青晚上跟司怡一起睡,司怡從樓下打了水,回到寢室,看到梓青穿著自己的睡衣坐在床邊泡腳,一手啃著一個蘋果一手拿著平板,笑得像隻黃鼠狼。她原本還在擔心梓青會一蹶不振,現在見她如此,真是意外之喜。


    小別勝新婚,兩人都有萬千衷腸要訴,可偏偏時間地點都不對。熄燈以後,兩人並肩躺在床上,黑暗中默默對視,梓青慢慢滑進被窩裏,很快把自己的睡衣扔了出來,司怡又好氣又好笑,在被子下麵捏緊她的嘴,夾緊雙腿不讓她碰,正鬧得不可開交,上床的女生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整個床都跟著晃了幾晃。


    司怡把她揪了出來,指了指上麵,示意她安靜,梓青哼了一聲,一條腿插/進她雙腿之間,狠摸了兩把才作罷。


    隔天一早,司怡把她從被窩裏挖出來,陪她去學校報到,她們學校原本開學就晚,遲到幾日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梓青堅決不肯住校。


    “那你要住哪兒?”


    兩人的學校都在大學城,相隔不過兩條街,司怡打量她的意思是要住在自己那兒,可這也不是長久之法。梓青一臉討好地替她揉肩捶背,司怡隻得暫時答應。


    入學後,梓青不再像過去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司怡曾見過她的筆記本,字跡狂野,但是整整齊齊,從細節處能看出她的認真。


    司怡常常想,一個人如果能有一個一輩子的愛好,那也是值得慶幸的事情。進入大學以後,兩人完全顛倒了,梓青一心撲在設計上,常常看書畫圖到深夜,司怡倒是無所事事了,有時候盯著她認真的側影,心中也會迷茫。


    “有沒有什麽一定要做的事情?夢想?理想?”


    司怡搖搖頭,一臉悲催,她是應試教育的產物,高分低能的最佳代言人,要說夢想……


    司怡忽然抬起頭,眼中露出別樣的神采,不過隻有一刹那,很快又熄滅,趴在桌上喃喃自語,


    “那太遙遠了,根本不可能……”


    梓青臉色一沉,擱下畫筆,冷冷瞅著她,“說!”


    “還是小時候的事,那時候一直想唱歌……”


    “恩,挺好的,那為什麽放棄了?”


    “我媽她……”


    “停!”


    梓青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她不想接著往下聽了,在她看來,司怡媽媽就是劊子手,存天理,滅人欲,封建傳統的守門人。


    “不準講我媽的壞話!”


    司怡豎起眉毛,梓青輕輕哼了一聲,不再接話。


    梓青托一位朋友幫忙,將那些金銀首飾打折出售,很快收回一筆資金,她不喜歡群居生活,更不喜歡偷偷摸摸的親熱,打算在兩人學校附近租一間屋子。


    那是一間閣樓,兩室一廳的格局,梓青一口氣付了半年的房租,房子還算幹淨,裝修得也不錯,隻要再添些家具就可以入住,雖然跟梓青家沒法比,但這是兩人真正意義上的小窩,象征著自由,愛情,理想,未來的精神家園。


    司怡布置的很用心,大到窗簾,小到茶杯墊都親自挑選,力求溫馨舒適。


    這一天下了課,梓青在司怡教室門口等她,說要給她一個驚喜,司怡猜測她在外麵買好了桌子和新床,因為幾天前兩人就談過此事。


    進了門,司怡一眼就看到客廳多了一張矮桌,梓青告訴她這是日本進口的,冬天可以改裝,鋪上毯子,大家可以圍在一起吃火鍋,又暖和又舒服。


    司怡嘖嘖稱讚,誇她眼光好,欣賞了一會,笑眯眯問她,“看著挺上檔次的,不便宜吧?”


    “很便宜哦,才八千塊……”


    “才?”


    一張桌子而已……


    看著梓青純真無辜的笑臉,司怡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快步走進臥室,一張華麗柔軟的大床跳進視野,司怡小心翼翼詢問,“這個呢?”


    梓青正等著她問呢,一臉興奮的解釋,“這個最近在搞活動,八折優惠呢,隻收了我四萬塊!”


    “……”


    司怡瞅她那意思,還等著人誇獎呢,頓時感到一陣無力,梓青畢竟習慣了大手大腳,一時半會還不能明白什麽是“粒粒皆辛苦”。司怡心髒不夠堅強,不想再問其他的東西,牽起她的手,把人帶到床邊,梓青會錯了意,脫了衣服作勢就要撲上來,司怡見狀忙高聲阻止她。


    “停,打住,我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梓青順勢倒在被窩裏,托著腦袋笑吟吟瞧她,“說來聽聽。”


    “恩……以後能不能……讓我來管錢……”


    這樣隻出不進,以梓青花錢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她們就會變成窮光蛋。


    梓青毫不猶豫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張卡丟給她,“密碼是你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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