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怡並沒有陷入昏迷,她的意識很清醒,能感受到身旁之人的一舉一動,但她不想睜開眼睛。


    漫長的夜仿佛被拉長了一個世紀,由於梓青離開的時候關緊了窗簾,雖是清晨,臥室依舊一片灰暗。


    聽到關門聲的刹那,司怡悄悄從屋裏走了出來,眼前一切如舊,隻有靠近廚房的一張桌子上擺了簡單的早點。


    司怡並不在意,赤腳衝到門邊,打開門的刹那,快樂像氣球一樣急速膨脹,卻在目睹了門邊兩個高大熟悉的身影後猝然消失……


    那位黑人保鏢已經跟司怡混熟了,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晃晃的牙齒。


    司怡的笑容僵在臉上,“砰”一聲關了門,陀螺一樣滿屋亂轉,終於在筆記本下麵翻到了自己的手機。


    聽到母親的聲音沒有絲毫異樣,懸了多日的心終於可以放下,司怡又拐彎抹角問了幾句,可是她的話還沒有講完,忽然聽到門開的聲音——


    受驚之下,司怡居然從沙發上一竄而起,緊張地看向門口,突兀的動作反而讓來人受了驚嚇,兩人麵麵相覷,好一會兒,露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陳小姐……你怎麽了?”


    她看到餐桌上的早點動也沒動,暗歎一聲,小聲勸司怡好歹吃一點,司怡見是她才又重新坐回沙發上,輕輕搖頭,“我不餓。”


    露西早就注意到她藏起手機的動作卻沒有點破,隻是坐到她身邊陪她聊天,司怡雖然不討厭她,但她此刻絲毫沒有聊天的興致,隻想早點打發了她。


    “你去忙吧,不用在這裏陪我了……”


    露西應了一聲,卻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起身走到廚房重新熱了早點,親自端到司怡麵前,溫言道,“這是董事長親自做的,陳小姐好歹吃一點吧!”


    司怡微微一怔,還是搖頭,記掛著家裏,見她怎麽說都不肯走,心裏起了疑惑,以為露西是梓青派來監視自己的,一口氣衝了上來,並不忖度,大聲說道,“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還有什麽地方值得你們費心,如果真的想監視我,放幾個攝像頭豈不是更省事?”


    一語未落,司怡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神經質地跳起來,滿屋亂轉,在角落裏東翻西找,露西見狀,忙丟下手裏的湯碗,攔在她前麵,再三保證真的沒有才勸住了。


    司怡低頭看著地毯上的花紋,聲如蚊呐,“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露西並不是不識趣的人,早就看出司怡想一個人呆著,但她沒有辦法,“董事長說了,要我親眼看著陳小姐吃完早餐再回去……”


    “什麽!”


    司怡猛地轉頭看向她——


    幼時讀三國,司怡不為諸葛亮的神機妙算所折服,反而感歎周瑜是個十足的蠢貨,居然被敵人活活氣死了!


    可當她慢悠悠睜開雙眼,醫生卻告訴她暈倒的原因是急怒攻心……


    眾人退去以後,司怡依舊合上雙眼,麵朝裏睡著,身後之人一直沒有離開,從司怡睜開眼睛,或者更早的時候,她就一直維持著相同的姿勢,抱胸倚在牆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你就這麽不想見我?”


    司怡並不回答,依舊靜靜躺著,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好說的。


    她的沉默並沒有堅持多久,麵前一道陰影投射下來,司怡仍舊不肯轉身,直到下頜被強行掰轉,連同被子一並被人扯抱起來才被迫睜開雙眼。


    那雙淡綠色的眸子,沉了一池的火星,瞳孔陣陣緊縮,仿佛獵人瞄準前的校準。司怡苦笑,她都沒有生氣,始作俑者反而沉不住氣了。


    她如今孑然一身,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除了親生父母,這世上早就沒了可留戀的人,如果她尚嫌不足,幹脆殺了她……


    仿佛長時間憋在心裏的一口氣終於發泄出來,吼完之後,對麵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司怡已經看得明明白白,麵前的這個人才是真正的程梓青,無論時間過去多久,一個人骨子裏的執拗和囂張是不會改變的,她等著她發火,等著她抓狂,可等了半天,頭頂隻傳來一句,“先把粥喝了……”


    那天的話,似乎說了就忘了,總之,兩人誰都沒有再提起,梓青依舊早出晚歸,雖然很少主動跟司怡講話,但每天下班後總是準時回家。


    這間公寓很大,健身房,書房,卡拉ok等娛樂設施應有盡有,每天都有人來打掃房間,更換瓶裏的大束玫瑰,像一個美麗的牢籠,安靜又安全。


    將養了半個多月,司怡的身體已經漸漸複原,她所擔心的債務人上門討債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也沒有收到任何律師函,甚至連網絡上關於她的新聞也已經消失無蹤,每天固定給母親打電話,得到的回答永遠都是一切安好,這些變化,司怡都看在眼裏,她漸漸明白了,作為交換,她必須一直呆在這裏。


    這跟□□有什麽區別……


    晚餐時,司怡挑了離她最遠的座位,邊吃邊望著牆上的掛鍾,刻意拉長用餐的時間……


    吃甜點的時候也是……


    看書的時候也是……


    洗澡的時候也是……


    十二點的鍾聲敲過以後,司怡累得眼皮都要睜不開了,可她一直強撐著不肯去睡覺,誰能想象,這麽大一間房子,裏裏外外那麽多屋子卻隻有一張床!


    不止如此,連沙發都是獨立的,一個一個像北極熊的爪子。


    連日來司怡一直霸占著臥室,吃過晚飯早早就回屋上鎖,不知道她是怎麽睡的,日子久了,心裏多少生出一點別扭,所以今天才刻意撐到現在,目的再明確沒有,主動給她騰地方,可是梓青似乎很有精神,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視屏幕上的滾動新聞,一點睡的意思也沒有……


    司怡撐不住了,就在沙發上打起了盹,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另一個人已經不見了,桌上依舊擺放著早點。


    上午的視頻會議,幾個主管講完很久也不見有任何回應,麵麵相覷又不敢提醒boss,露西見梓青一直在發呆,忙出聲提醒大家把報告匯總發給她,草草結束了會議。


    露西見她眼下一小片烏青,顯然昨夜沒有睡好,才泡了杯咖啡進來,忽然麵前人影一閃,隻聽到一句淡淡的囑咐,“我出去辦點事情,小事你做主。”


    繞著這座城市跑了大半圈,最終停在一棟橘紅色的居民樓下,遠遠望去,周圍的景物似乎跟記憶裏並沒有什麽不同,甚至連她們常去的那家海鮮店也在……


    樓梯上落了不少白色粉末,剝落的牆皮像裂開的傷痕,在幹燥的空氣裏靜靜望著每一個匆匆而過的身影。


    剛回國那會兒,她曾經派人調查過司怡的身家總數,卻是後來才偶然知曉這間小小的閣樓也在她的名下。


    她記得清清楚楚,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司怡忽然告訴她,她的父母要來小住幾天,不能陪她過生日了,於是,心口那團剛剛升起的喜悅忽然被生生凍僵了。


    對司怡來說至親至愛的兩個人卻成了她的夢魘,似乎他們每一次的出現都會帶來厄運,像解不開的魔咒,這一次也不例外。


    得知司怡去相親的消息時,她甚至沒有感到絲毫的驚訝,這的確符合那兩個人的作風。


    恰好那時秦越告訴她最近網上一直流傳的消息,明知道有人故意抹黑司怡,可她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算是懲罰麽……


    可是一環扣一環,當事情漸漸失控時,她的心裏卻升起一個可怕的想法。


    無論十年前還是十年後,她在司怡心裏永遠不是第一位,這是她一開始就無法容忍並且永遠也無法接受的事實。


    撕裂一切的感覺像毒品一樣充滿致命吸引力……


    於是,她利用這個機會摧毀了司怡的一切籌碼,讓她毫無選擇,隻能乖乖呆在自己身邊。


    她知道,無論自己是不是始作俑者,在司怡眼裏,她都是卑鄙無恥,罪該萬死的,但隻要能把她留在身邊,一切都不重要。


    打開門的刹那,司怡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外之人,她沒有想到母親會出現在這裏,梓青並沒有規定不許人來看她,事實上,隻要有人陪著,她想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


    隻在電話裏提過一次,司怡沒有想到她會找到這裏。告訴母親自己是因為記者才搬了新家,司怡媽媽信以為真,拿出幾張存折遞給女兒,雖然數目不多,但她知道司怡現在需要錢。


    司怡不肯收,隻說自己已經處理好了,一麵勸母親拿回,一麵注意著牆上的掛鍾,現在這個時間梓青應該在公司裏……


    仿佛為了回應她的想法,門鎖輕響,她心中所想之人緩緩走了進來。


    看到司怡母親的刹那,梓青微微一怔,旋即了然,一言不發走了進來,倒是司怡母親,直直盯著她,又看司怡,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不是……”


    她記得這張臉,雖然樣子變了一些,但眼神錯不了。


    不管梓青骨子裏性格如何,她在人前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偏偏此刻淺笑的眼睛裏帶著淡淡的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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