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休耶依舊是一副“你剛才說過話麽”的樣子。


    一直以來,她和別人溝通的正確方式,都是在聽對方說話的同時,接收對方內心的聲音,以理解對方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以及這麽說的用意。


    可是,眼前的少女,內心始終空空蕩蕩的——休耶聽她說話,自始至終都隻能聽到一個單一的聲音。習慣了同時聽兩個聲音的她,無法從少女單一的聲音裏判斷她的用意,於是本能地選擇了忽略——沒錯,她不是沒聽到少女說話,而是聽到了理解不了,覺得沒有回複的必要,幹脆不回複了,假裝沒聽到。


    甩了下尾巴,正在猶豫要不要殺了少女,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氣息,休耶危險地眯了下雙眸,豎起耳朵,警覺地轉身看去——朦朧的霧氣中,一個高挑的人影踏著無聲的腳步,悠閑地逼近。


    “嘎啦啦……”


    休耶動了動腦袋上的耳朵,再度看向少女,隻見她摔斷的骨頭以一個看得見的速度長了出來,然後麵無表情地吐出了兩個字:“主人。”


    她稱呼的對象,顯然不可能是休耶,那就隻能是那個霧氣中的人影了。


    休耶往空曠的地方後退了幾步,以便同時兼顧到來自兩個不同方向的威脅。


    也不知過了多久,陌生的人影終於踏進了休耶的可視範圍內,變得清晰起來——是個金色微卷長發的男人。


    五官深邃,狹長的眼眸間壓抑著無盡的冰寒,唇角卻始終勾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嗯,沒有鬱墨帥——休耶在心裏評價了一句後,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


    其實,金發男人和鬱墨的外貌沒有可比性——金發男人的臉有種中西混血的味道,鬱墨卻是東方美男的典型。


    說美男有點過了——鬱墨雖然的確長得很好看,但是,已經22歲的他,身上一點成熟男人的味道都沒有,反而有種貴族小少爺的氣質,和“美男”這個詞格格不入。


    不過,不管怎樣,以休耶的審美,鬱墨應該是她目前為止見到的所有人裏,最好看的一個,沒有之一。


    金發男人走到背上長有骨刺的少女身邊——他沒有走直線,而是和休耶保持一定的距離,繞過她出現在少女身邊,似乎很清楚隨便接近休耶的後果。


    休耶定定地看著這個男人,視線隨著他的位置移動。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所以她偶爾會甩動的尾巴,此刻安靜地垂在身後,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男人的一舉一動上。


    “先來做個自我介紹吧。”忽然,男人開口了,充滿磁性的聲音,還挺好聽的。明明是在對休耶說話,視線卻朝著沒人的方向,一隻手搭上少女的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那動作就像在摸一隻小狗,“我叫洛西亞,你的同類。”


    這一次,兩種聲音同時傳達到了休耶腦中,她抖了下耳朵,終於有了反應:“洛西亞。”淡淡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她皺了下眉,“沒印象。”


    “你當然不會有印象。”洛西亞說著,視線瞥向休耶,微微一笑,笑得很溫柔,眼中卻始終不帶半絲笑意,“這就是沒能喝到記憶藥水的後果啊,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休耶。”


    從“陌生人”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休耶微微一怔,開始思考他是敵是友——眼前這個人,自始至終都很冷靜,說的話和內心的聲音也很一致,應該沒有敵意,可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那這個人真的很可怕,也很危險。


    “哦,對了,差點忘了。”洛西亞瞥見休耶眼中明顯的警惕,忽然想到了什麽,笑著抬起一隻手,摸上自己胸口的衣扣,“時隔八百多年,差點忘了你的‘規矩’呢。”說罷,他很坦蕩地解開了自己的衣扣,一顆接著一顆。


    把衣服脫掉後,他沒有絲毫猶豫,接著解開皮帶,把褲子脫了,然後是鞋子、襪子、內褲……


    就這樣,在休耶定定的注視下,洛西亞極其淡定地脫了個精光。休耶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確定他身上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後,心裏的警惕卸下了大半,終於有心思甩尾巴了。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你麵前,都是為了幫你啊。休耶。”洛西亞坦蕩地說著,一把攬過身邊的少女,“至於她,她是我的寵物,我隻讓她帶你來見我,可沒讓她傷害過你。”


    休耶回憶了一下,這個少女好像……確實沒傷害過她,是她本能地覺得危險,想也不想就發起了攻擊。


    所以洛西亞說的都是實話?所以他真的是為了幫她,才出現在她麵前的?


    “休耶。”忽然,洛西亞鄭重其事地喚了聲她的名字,讓她本能地豎起了耳朵。


    “跟我走吧,休耶。”洛西亞邊說邊抬起一隻手向休耶伸去,“我找到了一個人,他能製作記憶藥水,幫你恢複記憶。”


    休耶看著他那隻向自己伸來的手,又甩了下尾巴後,終於做出決定,上前幾步,有些粗魯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洛西亞。”她第二次喚出這個名字,唇角微微上揚,“嗯,我要你。”


    幾個小時後。


    鬱墨被奧拉橫抱著飛在空中,平靜地俯視著地麵——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冷風吹多了,又或許是知道了自己對休耶那麽執著的原因,總之他現在非常冷靜,心裏很踏實,有種很快就能再次見到休耶的感覺。


    然而,很長一段時間過去,身體被風吹得冰冷到麻木,也依舊沒見到休耶的影子。


    奧拉抱得手有點酸了,不得不隨便找了個屋頂把鬱墨放下來。


    鬱墨落到地麵後,體溫迅速回暖——他自認為。奧拉搓了搓自己的手,忍不住抱怨:“你身上真冷,我抱你跟抱一塊冰似的,一點也不舒服!”


    好像我被你抱著很舒服一樣。鬱墨翻了個白眼,卻也隻能心裏吐槽一下。畢竟,要找休耶的人是他,奧拉是為了幫他才抱他的,所以他再怎麽不舒服也沒有抱怨的資格。


    忽然,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鬱墨微微一怔,本能地轉身看去,通往天台的鐵門居然被放倒了,門背後衝出來一隻喪屍,它的一隻腳崴了,所以奔跑的姿勢有點詭異,看得鬱墨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嘖,真是到哪兒都能看到這些辣眼睛的東西啊。”奧拉不滿地抱怨了一句,揮動雙翼飛起來,朝那隻喪屍衝去,一腳踹在他的腦袋上,把他的腦袋狠狠地踹飛了出去。


    粘稠的液體灑了一地,鬱墨側頭挪開視線,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事實證明,有些陰影,是不會隨著自身的強大而消失的。


    他依然畏懼著喪屍——哪怕他曾經成功殺死過喪屍,哪怕他已經強大到就算殺不死喪屍也能從喪屍手裏輕鬆逃走,他也克服不了這層恐懼。


    對喪屍的恐懼,早已在他的心裏生根發芽——午夜夢回之時,不是夢見休耶,就是夢見自己被喪屍追趕,被喪屍撲倒在地上,被喪屍啃食殆盡……


    “這樣不行。”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後,看向奧拉,“下次再遇到喪屍……如果隻有一兩隻的話,你不要出手,我想自己解決。”


    “自己解決?”奧拉嗤笑一聲,飛落到他麵前,“怎麽解決?”


    “這個嘛……”鬱墨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驀地想起……“嗯,果然還是鏟子用起來最順手,哪裏有鏟子?我再去順一把。”


    奧拉無語地看了他一會兒,最終也隻能認命地歎了口氣:“等著,我去幫你順。”


    他說完便揮動雙翼飛了起來,翅膀扇下來的那一刻,強大的氣壓迫使鬱墨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羽毛擦著臉頰飛過,癢癢的。


    再次睜眼,奧拉已經飛遠,隻留下一個遙遠的背影。雪白的雙翼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若不是知道他骨子裏什麽德行,鬱墨乍一看還以為自己見到了天使。


    終於,又隻剩他一個人了。


    鬱墨就地坐下,忍不住開始思考——再次見到休耶後,該對她說些什麽呢?


    為什麽又不告而別?


    嗬……這個問題還有意義麽?休耶一向我行我素,既然拋棄過他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所以,再次見到她,他什麽也不用問,什麽也不用說,隻要死皮賴臉地纏著她就行了,不再給她任何不告而別的機會。


    嗯,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這樣想著,鬱墨的唇角微微上揚,然而,還沒上揚到一個合適的弧度,他的笑容便凝固了,因為他聽到門那邊傳來了低沉的嘶吼,一聽就是喪屍的聲音。


    居然還有!


    雖然做夢都想親手弄死喪屍,以克服對它們的恐懼,可是……我特麽還沒拿到鏟子啊!


    鬱墨以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站起,緊張地注視著門口,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


    這是休耶最常用的“武器”,不知道自己用不用得順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嘶吼聲斷斷續續,門口卻始終沒什麽動靜。鬱墨看得眼睛有點酸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然而,就在那一刻,一隻身強力壯的喪屍從門裏衝出來,破碎的衣服下露出八塊標準的腹肌,看得鬱墨一臉懵逼。


    臥了個槽啊!來個弱點的不行嗎!不要這樣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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