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將笛子輕輕放在唇邊,注視著匡擾,一雙形狀漂亮的眼中瞳孔黑的發紫。


    “靠後。”匡擾伸手將林頁擋在身後。


    一陣悉悉索索令人頭皮發麻的的聲音響起,林頁用力緊握雙劍。


    毒蟲,數不清的毒蟲,從四周冒出來。不過幾息,腳下,眼前,方寸間已是遍布毒物。


    悅耳的笛聲越發清晰,毒蟲蠕動的可怕樣子也越發清晰。


    盡管匡擾說了靠後並將林頁擋住,她也沒傻傻的站在後麵等著匡擾的保護。林頁一個轉身背靠匡擾,警惕防衛住後方位置。


    “要幫忙嗎?”


    耳邊輕輕響起詢問,低沉,隱約還有一聲悶哼,匡擾眯了眯眼。


    微風漸起,很快便散去。


    毒蟲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林頁握劍的手指微微發白,淩厲的劍氣忽隱忽現,如同她此刻糾結的心情,到底,該不該出手?這些不是普通的毒物,多是五毒教用來禦敵的蠱毒,如果不出手,可能會將兩人都陷入危險。可如果出手擊殺了這些毒蟲,就可能得罪了五毒教人。她這次是有求於人,還沒見到教主就得罪了教眾,即便最後教主曲雲同意請求,難免會落下隔閡。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大概就是最符合現在情況了。


    腦中思考的再多,現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隻是等了半天,想象中的毒蟲卻並沒有壓上來,莫非,這看似恐怖的攻擊隻是那個青年的試探嗎?林頁回神一愣。


    所有毒蟲都在她兩尺之外停住了。


    不是它們不想前進,而是一層透明的東西阻礙在前。


    前仆後繼的衝上去,又一個一個掉下去砸在同類身上,如同不可逾越的界限。


    身後傳來匡擾溫和的聲音:“雖說很有趣,但女孩子都不喜歡這些玩意,也隻能讓它們委屈一下呆在外麵了。”


    指尖把玩著一個蠍子,匡擾麵上笑意正濃。


    在青年驚愕的神色中,那隻蠍子一動不動任憑匡擾擺弄。


    匡擾麵上的閑暇安然之色愈濃,他甚至撐開折扇隨意搖了搖。


    青年眼角抽動了一下,耳朵動了動,還是不甘心的收回笛子。


    “你這個人,太過無趣。”他說完,扭頭大步走開。胯間褲擺的銀鏈隨著身體的晃動左右搖擺,發出激烈的碰撞聲,像是代替主人發泄某種情緒。


    匡擾衝林頁眨了一下眼睛,做出‘走了’的口型。


    林頁原本緊張的心情被這一舉動吹的煙消雲散,她不太好意思的說:“多謝匡哥啦。”來之前她隻擔憂路程,從未想過五毒還有會意外的刁難。因著曲雲與她同門的關係,她相對有信心,到了卻發現並不容易。


    二人當即跟著青年的步伐。


    沒走兩步,青年又停下,半側臉微仰頭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喂,後麵的那個,剛才是我自己的做法,與教主無關。”


    林頁一愣,馬上明白這是在對自己說。


    “我當然知道,曲姐姐可不是這種人。”她立刻回應,表現淡定。


    哼了一聲,青年繼續向前走去,隻是行走之餘那種激烈的碰撞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十分有節奏清脆的銀飾聲。


    之後青年規規矩矩走大路帶著他們來到一處水池旁,薄霧隱隱綽綽,一個高大卻奇怪的人影漸漸出現。


    “二頁來了嗎?”孩童酥軟甜美的聲音傳出,那人影也終於清晰。


    “是曲姐姐!?”林頁驚喜的話語還未結束,就徹底驚呆了。


    造型恐怖的大毒屍肩膀上坐著一個身材嬌小漂亮的五毒小女孩,慈祥的注視著她,外形已經完全不同,但那雙眸子,林頁分外熟悉。


    “你們,變成了這個樣子。”林頁的眼圈迅速紅了,她揉了揉眼睛,還是忍不住哭出來了:“師父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飛亮師兄和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曲雲歎息一聲,任由林頁大哭著發泄了一番,這才微笑著說:“離開的時候你才隻有那麽一點,現在已經長這麽大啦。”


    胡亂的點點頭,林頁依舊淚汪汪的。


    “早些日子我還想回去秀坊看看,可惜以現在的身份,實在不好離開,便隻能淡了這個念頭。”


    “好了別哭了,你的朋友還看著呢。”這麽一說,林頁才擦了擦眼睛,別過頭低聲說:“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的。”匡擾擺手說,隻是心中產生幾分好奇和疑問,但他並不會直接問出口。倒是曲雲主動說:“這是我師弟,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失去記憶,我也變成現在孩子的樣子。”


    曲雲原是七秀之一昭秀,迷倒當時無數名門子弟,現在卻變成小女孩的模樣。而她坐著的大毒屍,原是她師弟。兩個人折騰成現在這副樣子,也有著十分複雜的原因,但既然他們簡單的一筆帶過,匡擾也就不再多問。


    到底是人家同門相見,有很多話要說,匡擾便自發離開,將空間時間留給身後的幾人。


    他也沒亂逛,就在在曲雲為其安排的住處中,呆著,然後,召喚姑獲鳥。


    召喚結束,出現的不止是姑獲鳥,還有掛在姑獲鳥身上的幾個小妖怪:座敷童子,童男童女以及狸貓。


    手忙腳亂的將狸貓從身上扯下來,姑獲鳥佯裝嚴肅的站直:“擾大人?”


    看著一瞬間態度大轉的姑獲鳥,匡擾挑眉:“區別對待啊。”尾音上翹,讓人辨不清喜怒。


    幾個小妖怪趕忙七嘴八舌的解釋:“不是的擾大人。”“姑獲鳥姐姐在陪我們玩沒想到擾大人會叫她”“姑獲鳥姐姐隻是想在擾大人麵前表現可靠的樣子,就像是妖琴師對那個人類!”


    “像跳跳哥哥對跳跳弟弟妹妹!”“沒錯沒錯,”


    “不對這幾個是不一樣的。”“怎麽不一樣?”“...反正就是不一樣,青行燈大人說不一樣。”


    幾個小家夥一鬧騰,頓時什麽氣氛都沒了,


    姑獲鳥眼也暈開一層笑意,半無奈半寵溺的說:“乖,別鬧了,擾大人在看呢。”


    “妖琴師對那個人類?”匡擾冷不丁問。


    “是,妖琴師呆在那個彈琴的人類身邊,一直沒有聯係。”玩鬧歸玩鬧,正事時姑獲鳥從來都是一絲不苟回答迅速。


    “妖琴師想要陪在那個人類身邊,想要表現很可靠,這是青行燈大人說的!”


    “青行燈大人沒這麽說,青行燈大人隻說跳跳弟弟妹妹和人類與妖琴師的感情是不一樣的!”馬上就有小妖怪反駁。


    “你們討論可別帶上我呀。還有九命貓,雪女,清姬,她們也說了不少呢,”正說著,青行燈就自發出現,姿勢優雅的靠著自己的燈。而因為她提到這幾句,更多的式神忍不住走了出來,整個屋子瞬間熱鬧起來。


    你一句我一句,有些在打鬧,有些在安安靜靜的圍觀。


    就在這一片熱鬧中,少了兩個常在身影,大天狗和茨木童子。


    “下午忽然開始打架,打完就湊在一起不知道商量什麽一直到現在。”青行燈的觀察力幾乎算的上變態,她馬上注意到匡擾的目光。


    “他們下午一直在,打架?”匡擾問。


    “是的,不過都很有分寸,大天狗讓姑獲鳥等護著小妖怪們在一旁圍觀,熱鬧了很久。”青行燈不知道又想到什麽事情,美目一轉,唇角帶笑望著匡擾。


    而匡擾聽完後點點頭,沉默了。


    他心中歎了口氣,不是錯覺呐。


    下午麵對蠱蟲,式神錄極其安靜。陰陽師沒感受到危險,也沒有主動召喚,所以身邊沒有任何式神是正常的。但對於匡擾來說,這是以前絕不會發生的事。


    前幾個世界中,都是式神自發判斷:不需要召喚,也不會因匡擾對危險的感覺而出現消失。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關注著匡擾,隻要他們認為匡擾有危險就不由分說的跳了出來,擋在匡擾身前。


    看起來有些過分警惕,卻是他們重視自己的緊張態度,但這次隻有大天狗詢問:要幫忙嗎?而別的式神,沒有絲毫動靜。


    在任何式神都沒能注意的情況下,隻有大天狗在和茨木打架的過程中依舊注視著自己,並且在出手前先詢問自己,尊重自己的意願。


    隻有他才會這樣,一直一直的關心注視著自己。


    是想表達這樣的意思嗎,大天狗?


    匡擾食指靠近下巴,神色悠然。沒一會就閉上了眼睛,靜靜養神。


    大天狗的成長速度,真是令人咋舌。也不知道都是和誰學的。


    “擾大人,我得到一個好消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東西,就在這跟前!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東西。”巫蠱師興奮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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