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喜喜現在對他的感情很複雜,也不知道他潛伏這麽久,到底是要做什麽。她不想打破這個局麵,因此一直沒有揭穿潛伏的他。


    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自己有點自私。


    堂堂墨城城主,卻在暗處保護著她,她還享受其中,實在渣得很。


    這會兒揭穿他的行蹤,喜喜心跳如擂鼓。


    墨白聽她說了那麽多個“路過”,終是點點頭:“對,都是路過。”


    這世上真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了。喜喜抿抿唇:“你不問問我是怎麽知道的?”


    “不問。”


    “……為什麽?”


    “因為是我故意留了蹤跡。”


    喜喜輕哼:“為什麽要留痕跡?”


    墨白沉默片刻,才道:“因為想讓你知道,你除了兔子,還有我。”


    喜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捏了捏自己的耳朵,竟然滾燙起來。


    墨白也覺心胸火辣滾燙:“我把兔子照顧得很好。”


    兔爺的確被養得很圓潤,喜喜伸手:“把我家兔爺還給我。”


    墨白看她:“不還,除非把它吃的胡蘿卜還上。”


    喜喜咬牙,可惡,可惡!她稍稍仰起脖子,不願顯得怯懦:“好吧,你要多少錢?”


    “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


    墨白道:“你。”


    喜喜臉又紅了,整個人都好似燒了起來,差點喘不上氣。要不是隻有一個字,聽得清晰而明白,她簡直要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被一個一向隻會捉弄她,總是冷冰冰說話,惜字如金的人接連表白,簡直要把持不住,她惱自己又心神蕩漾,凶了起來:“喂,熊貓。”


    墨白轉了話鋒,說道:“我在翠竹林待了三個月。”


    “翠竹林?宋神醫住的地方?”


    “嗯。”


    “你待在那兒幹嗎?”喜喜看著他,輕聲問道,“你受傷了?”


    “沒有,我隻是琢磨他跟白護衛說話和交往的方式。”墨白微微擰眉,“雖然很難,但我還是全都記住了,以後我會慢慢說給你聽。”


    ……喜喜隻覺一身雞皮疙瘩,她扶著馬車擺手:“別,你還是正常點說話吧。”


    “正常?”


    喜喜想了想:“對,就是像之前那樣跟我說話。”


    墨白覺得意外,明明宋神醫說了姑娘家愛聽什麽喜歡對方為她做什麽事,學這些的時候他簡直比習武更加認真,可她竟然不喜歡,於是問道:“現在這樣不好?”


    “也不是不好,隻是有點奇怪,像之前那樣說話吧。”


    墨白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閉嘴。”


    “……我揍你。”


    墨白無奈。


    喜喜見他擰眉苦想,撲哧一笑:“算了,你就折中吧。”


    墨白輕歎。


    難得聽他歎氣,喜喜好奇道:“怎麽了?”


    “說話比打理整個墨城還要累。不過……”墨白眼無寒霜,似有春景,“我會努力的。”


    喜喜心弦又被撩動,她知道,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墨白默了默,上前一步,見她沒反抗,又上前兩步。見她還是沒抗拒,再走三步,就到了她麵前。他低頭看著她,發如墨,眼如寶珠,她也正抬頭看來。


    喜喜背後是馬車,前麵的路也被他堵死,他本就比她高很多,整個身軀幾乎將她逼在馬車前,沒了空隙。他近在眼前,氣息可聞,幾乎要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她防衛般地瞪眼:“幹嗎?”


    “對不起。”


    喜喜愣了愣,他的氣息似乎離得更近。


    “墨城有國要護衛,我要護衛墨城,可卻忘了要護衛你。你是雲喜喜,是我的未婚妻。你不是拿著鳳紋玉佩的雲喜喜,而是我,墨白的雲喜喜。”


    喜喜再也忍不住,捂住他的嘴,已經快被感動哭了:“你好好說話,別被宋神醫影響了,我不是包菜姑娘,我慌。”


    “哦。”墨白拿下她的手,將她的手擦了擦,軟軟白淨的手握在掌裏,就不想鬆開了,“我想保護你,不收錢的那種。”


    可算是將他拉回墨城主的畫風了,雖然還有點偏,但不至於讓她覺得別扭,喜喜長長鬆了一口氣。被握著的手她沒有抽回來,隻覺莫名的安心:“墨白……家國天下,你把國放在麵前,把墨城放在麵前,我都不難過。我會難過的,隻有你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將我當成局外人。哪怕覺得是為了我好,不願我擔心,也跟我說一聲,我不會逼問你。”


    “不會再那樣。”


    放下芥蒂,放下警惕,將全部心結都解開,兩個人才能真正地在一起,這就是喜喜此刻的感受。


    如果墨白沒有說出今天這些話,還是跟以前一樣,她不會回頭。


    在山寨裏,她暗示過他很多次,但他沒有珍惜那個機會。


    她沒有上門將兔爺討要回來,是在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她知道墨白不是真的要防備她,隻是她想讓他明白,她想和他並肩同行,而不是想一直躲在他的身後,白享清福。


    那樣,她是沒有資格做雲家後人的。


    雖沒半點武功,雖不涉半寸江湖,但雲家骨子裏的俠氣,喜喜卻沒有失去半分。


    “喜喜……”


    剛聽他喚她名字,她就抱了他,久久未說話。


    墨白微愣,她發有幽香,腦袋就埋在他胸膛前,隔著衣裳也能感覺到她的溫熱呼吸。他感覺似有什麽東西撲進了心底,叫他動心。他緩緩伸手,把她抱在懷中。


    清風拂過,樹上綠葉沙沙作響,吹得車頂流蘇飄飛。兩人衣袂隨風而動,緊緊相擁,可入畫卷。


    黑店掌櫃和小二躲在櫃子後麵簌簌發抖,這可怕的小兩口到底什麽時候走啊,壞人要活不下去啦!


    ……


    雨後清晨,路邊青草的香氣飄入鼻中,讓人神清氣爽。


    喜喜在教墨白趕車。


    馬表示沒見過這種笨蛋。


    墨白還在很努力地拉扯韁繩,時而抽兩鞭。


    馬:“……”我這是造的什麽孽。


    無奈,為了不被抽死,它默默往前了。喜喜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終於成功了,再接再厲,以後一定會趕得更好的。”


    馬:“……”求放過啊!


    喜喜倚在墨白一旁,將趕車的任務全都交給了他,頓時輕鬆不少。


    墨白繃著臉繼續趕車,不行,等會要是遇見了土匪壞人什麽的,就抓過來做車夫好了。不過這樣就變成三個人了,罷了,還是他親自來吧。


    兔爺窩在喜喜懷中,哢哢地啃著胡蘿卜,開心極了。它的鏟屎官又回來了,再也不用被一個男的抱著到處招搖,被人喊小城主了,而且胡蘿卜還是會有的。


    車輪滾動,卷著濕泥緩慢前行。兩人兩獸,各有心思!


    等馬車趕上大路,不多久又有兩條岔路。喜喜看了看地圖,指向左邊:“往那兒去。”


    墨白掉轉方向,問道:“你突然收拾包袱離開,要去找誰?”


    “去玄機閣。”喜喜見他問起,就知道他這幾天什麽都沒有問自己,是真的隻是在一旁守護她,喜歡是喜歡,但還尊重著她的*,喜喜心裏又燒起了暖爐,“我在地窖裏發現了一個花梨木盒子,裏頭裝著一顆夜明珠。而盒子暗層,放了這麽一張字條。”


    喜喜讓他將馬車停下,將字條拿給他瞧,又將事情經過和自己的猜想說了一遍。說完後她才想起來對這些事墨白肯定比她更清楚,待他細細看完,才問道:“有頭緒嗎?”


    墨白說道:“六十年前的事太遙遠,但也不是無從下手,至少你找的方向都是對的。我讓人送信到墨城,讓白煙查查當年端了土匪窩,拿走玲瓏珠的是哪個門派。”


    喜喜見他也認同自己的行為,彎了眉眼瞧他:“我是不是很聰明?”


    “還……”墨白頓了頓,把想說的話收回,點頭,“嗯。”


    會誇人的墨白簡直是喜喜想也不曾想的,瞧著他俊朗的側臉,色心頓起,探身往他臉上親了一口,隻親得墨白渾身一僵,是未曾有過的心動。


    喜喜全然不知道自己這一親在他心裏產生了多大的震動,隻是枕著他的臂膀,安心又暖心。以前兩人是試探,如今交心,到底是不同的。


    他會為了她著想,她也會更替他著想。


    “你不回墨城沒關係嗎?陪著我去玄機閣,找這六十年前的真相,不覺得我笨嗎?”


    溫柔的姑娘墨白不是沒見過,但喜喜不同,這種溫柔是能直接鑽進心底的。


    “墨城局勢穩定,我離開一段時日並無大礙。你去找他們,也是因為你覺得是你太爺爺做錯了事,唯有找到他們,才能釋懷,我理解。”


    “不……”喜喜抬眼看著他,“我找他們,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想起了我和你。”


    她總覺得他們跟六十年前的那對戀人相似,總覺得她和墨白要彼此錯過一生。


    好像如果能讓那對戀人冰釋前嫌,她才能安心待在當鋪裏,沒有念想地過日子。


    所以她從安居樂業的小鎮出發了,去找那未知且或許已入土的人。


    其實她要找的,是能讓她安放心靈的地方吧。


    隻是她沒有想到,墨白到底還是來了。那孤傲清高又待人冷漠的城主,來找她了。


    墨白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拿著馬鞭,聽見她的話,很想抱她,可手抽不開。他用下巴在她額上輕輕一碰:“我們絕不會分開六十年……哪怕真有一日分開,我也會找到你。”


    喜喜笑笑,一手抱著她的兔爺,一手挽著他的胳膊,低低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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