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琛的話讓湯閱完全愣在了當場,他足足用了好幾秒才消化掉這句話,而後立刻問,“他怎麽了?!”


    提到這個,邢琛沉默了一下,而後歎了一口氣道,“原本郜總是不讓我同你說的……他一個星期前出了車禍,小腿骨折。”


    “他現在在哪?”湯閱近乎哀求地看著邢琛。


    邢琛眼中閃過一絲為難,但最終還是開口道,“市中醫院。”


    ……


    湯閱趕到市中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飯過後了,邢琛親自開車帶他去的,到了郜峻的病房前,湯閱急匆匆地推開門,原本正倚靠在病床上看財經雜誌的男人聞聲抬頭,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愣了。


    “你怎麽……”


    郜峻原本想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話還沒完全說出口,邢琛就從門後閃了進來,他站在門口,主動承認錯誤,“是我跟湯先生說的。”


    郜峻一聽這話差點背過氣去,要不是他現在腿腳不利索他早就下床踹邢琛這個混蛋一腳,邢琛從自家老板的眼神之中讀到了殺氣,十分自覺地開溜了。


    邢琛溜出去的時候順手把房門帶上了,此刻房門一關,病房裏就隻剩下還站在門口的湯閱和坐在病床上的郜峻。


    湯閱站在門口不敢往前走,他的眼睛卻已經從頭到腳把男人打量了一遍。


    此刻郜峻身上還穿著病號服,骨折的應該是左腳,此刻還打著石膏,整個人氣色也不是很好。


    湯閱一下子就紅了眼,卻又遲遲不敢挪動腳步走過去,隻能站在那裏幹看著。


    自從湯閱走進這個房間開始,郜峻的眼神就沒從他的身上離開過,原本心裏還因為邢琛把湯閱帶到這裏來而惱火,此刻一看湯閱那表情卻頓時顧不得為這些事情生氣了。


    “過來。”


    郜峻首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湯閱聽見了,但是卻遲遲沒動作。


    郜峻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財經雜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腳,“你不過來,難道要讓我過去嗎?”


    似乎是這句話戳到了湯閱,他吸了吸鼻子,連忙快步走到了郜峻的病床前。


    “你……別怪邢琛,我知道你煩我,我來看看你就走……”


    郜峻一聽這話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拉下臉對著湯閱道,“過來。”


    湯閱站在病床外半米的地方,他聽見郜峻這話遲遲不肯挪步,直到郜峻忍不住向前探了身子伸手一把把他拽了過來。


    湯閱猝不及防,直接趴在了郜峻的身上,他一驚,連忙想要爬起來,卻被郜峻圈住腰不讓他走。


    湯閱周身突然之間便被獨屬於郜峻的氣息所包圍住,男人的呼吸曖昧地打在他的臉側,“什麽叫‘我煩你’。”


    湯閱一聽這話身體頓時僵住了,他緩緩從郜峻的身上抬起頭來,就這麽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嘴唇有點顫抖,簡直快要哭出來了。


    郜峻簡直被他這副模樣打敗,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臉頰,歎了一口氣,低頭輕輕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對不起,那天我話說重了……我隻是,一時之間沒辦法立刻接受。”


    湯閱一愣,眼睛立刻便濕了。


    “你別哭,”郜峻心裏頓時慌起來,一向在商場上慣於殺伐決斷的男人此刻卻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閱閱,你聽我說……我承認,那天我真的很生氣,我氣你為什麽當年不告訴我真相,我氣你用欺騙我的方式離開我,我氣我自己當年沒有起疑,我氣我自己讓你受了這麽多年的苦,我氣……我們就這樣錯過了這麽多年。”


    郜峻一口氣把話說完,湯閱已然聽得淚如雨下了。


    他的手死死地抓著郜峻身上的病號服,就像是抓住了生命之中最後的一根浮木,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和哽咽,他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辦法說出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湯閱多天來所有壓抑的情緒此刻因為郜峻短短的幾句話終於盡數釋放了出來,他簡直顧不上自己此刻的樣子有多狼狽,隻是單純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盡情地流著眼淚。


    郜峻簡直沒了轍,最後隻能是由著湯閱哭,直到湯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開始抽搐,郜峻才忍不住捋了捋他的後背,低聲道,“別哭了……嗯?哭得我的腳都要痛了……”


    湯閱一聽郜峻說腳痛立馬強止住了哭聲然後抬起頭來看他,郜峻逮到幾乎把他整個人往上一拉,托著他的後腦勺便吻了下來。


    湯閱的唇軟軟的,此刻還沾染著一點淚水的鹹味兒,一吻終了,郜峻笑著看他,“怎麽……怕我不要你了?”


    湯閱一聽這話沉默下來,而後卻又老老實實地點頭,他就像是突然之間犯了失語症,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往外蹦,“我,騙了你。”


    郜峻心裏一痛,又把人摟緊了懷裏,他閉著眼,用力嗅了一口湯閱身上的味道,“沒關係,我都明白了……”


    其實起初見到湯閱的時候他心中也有過疑慮,他還記得湯閱當時的模樣,穿著一件老舊的外套,整個人看上去可憐巴巴的,後來,查出湯閱當年並未出國留學之後他便把這一切都歸於十年之前湯閱家中可能發生了什麽變故。


    但是直到一個星期之前程聰的出現,才讓他終於徹底想通了這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有的現實永遠都是超乎想象的底線的。


    或許湯閱的人生就是這樣的。


    他的父母在極其不負責任的情況下生下了他,而後父親死於非命,母親常年酗酒,後來也死去,湯閱由於沒有成年從而被幾個親人送來送去,說到底,是沒人願意養活這個性格內向的拖油瓶的,湯閱最後好不容易暫時被他的舅舅收養,甚至借著程聰出國的機會也得到了上學的機會,而最後卻又因為程聰狼狽回國而再一次被親人送掉。


    郜峻雖然自小沒有郜逸那樣黏人,但是到底還是在錦衣玉食,父母關懷下長大的,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年紀僅僅有十幾歲的一個孩子,到底是在怎樣的一種心境下默默忍受著被父母拋棄,而後又被至親一次一次推來送去的。


    他恨十年前的自己那樣的愚笨,其實湯閱在十年前就曾經說過,他的小名叫“閱閱”……


    但是他依舊在兩人分別的那個晚上,永遠放開了他的手。


    想到這裏郜峻忍不住一陣心痛,他多麽想,要是他有一台時光機,他一定要穿回十年前,不或許更早,穿回那個時候,把湯閱緊緊地擁在懷裏。


    “閱閱……”郜峻忍不住捧起了湯閱的臉,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從未跳得這樣快過,他盯著湯閱的眼睛,無比認真地,問出了這些年他一直藏在心裏的那句話,“十年前,其實你也是喜歡我的,對嗎?”


    郜峻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便沉默下來,他覺得此刻自己的心就像是被放在油鍋裏慢慢地煎著,跳得飛快,疼得劇烈,好像唯有湯閱的回答,才能讓他徹底從這種焦躁的狀態之中解脫。


    那幾秒的等待就像是一個世紀那樣漫長,終於,他看到湯閱輕輕眨了一下還掛著淚水的眼睛然後對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


    幾乎就在湯閱點頭的瞬間,郜峻感覺到巨大的喜悅充盈了他的心頭,他那一直不痛不癢流了十年血的胸口,終於因為這一個點頭而緩緩愈合……


    也就是在那一刹那間,湯閱眼前視線陡然一花,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男人壓在了身下。


    郜峻眼中的愛火顯而易見,他近乎急躁地想要去觸碰身下的人,但是就在他距離那張唇隻剩下一厘米的距離的時候,湯閱卻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郜峻停住動作,莫名地看著他,湯閱卻是一臉的小委屈,糾結了半晌才小聲道,“你……病了為什麽還不讓我知道……”


    郜峻一愣,而後竟然難得紅了耳朵,湯閱見他沉默著不說話,便登時有點著急了起來,生怕郜峻剛才說得那些話不過是在哄他。


    眼見湯閱情緒又低落下來,郜峻才終於沉了臉破天荒地飆了一句髒話,然後他挺不自在地看了湯閱一眼,這才開口,“我……車禍是因為那天從你公寓裏出來……媽的……你要是再哭信不信我親得你下不了床……”


    但是顯然,郜峻的威逼利誘已然沒任何作用,眼見著湯閱的金豆子又要掉下來,郜峻輕輕用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後溫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帶著微微粗糙感的手指輕輕解開湯閱身上的襯衣,郜峻的吻就像是燎原的烈火,湯閱輕顫著身體,卻僅僅抱住了身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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