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太安生了,這種安生源自於大楚之盛,而且安生太久了。郢都之人還不曾見過這等血禍。起碼近些年來郢都都不曾大肆起過刀兵。而這種一人攔千人的神仙手段,更是隻能在大街小巷中流傳的閑談中聽得隻字片語。


    包括那次王位之禍,外界也是知之甚少,畢竟親兄弟之間的攻伐殺戮,說出去給天下人聽終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還會給人留下殘害兄弟手足的罵名。作為一國之君,要是背上這罵名,便會失民心,失了民心,王位便坐不長久。還會給有心之人留下犯上作亂的借口。君王如天神,紅塵生如螻蟻,可是螻蟻多了也能咬死象。這是自古以來就被認可的天道規律。


    句武雖然在大楚的名聲不佳,世間廣為流傳的便是其好色的名聲。他雖然處處獵美尋芳,可是依舊很是克製。荒淫無度太盛的後果他也承擔不起。


    可是像今日有人持劍在大楚門庭斬殺帝國士卒,這是對楚國的公然挑釁,必然要承受來自楚庭的怒火。所以已經十年未曾出過手的刑老來了。沒人知道刑老的真名,或許是活的太久,背藏的太深,連宮中最老的人都說不出他的名字來,隻是就在天下人快要將其淡忘之時,又重新出現在世人的眼中。


    沒人敢輕視這隻老妖怪的手段,冥天罡也不行,冥天罡看起來老態龍鍾,可是在刑老麵前不過是一個後輩而已。說句不可氣的話,再刑老名震江湖的時候,他冥天罡還在一旁玩兒泥巴。而今他總算是如願以償的要和這江湖老一輩過過招了。


    冥天罡站在城下,於站立於城頭的刑老遙遙相望。他手中的劍,此時包裹著厚重的血漿,發出飲血後愉悅的清吟,顯得格外妖邪。而他的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老一輩的威嚴可不是順挑戰就能挑戰的,歲月的積澱總是讓這些老到快玩腐朽的人有些非比尋常的可怕實力。


    冥天罡深吸一口氣,將劍反手一插,便插回背在背後的鞘中。然後向前邁出一步,這一步頓時讓除刑老之外的所有人都神魂一震,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一退,那些持強弓勁弩的士卒更是被嚇得險些忍不住放箭。其實亂箭之下,就是冥天罡也不敢托大,人力有盡時,別人他不知,可是他卻自知在亂箭之內活不下來。就算能抵擋躲避十箭百箭,卻躲不過千箭萬箭,能擋的住一方之敵,卻當不住四麵八方。


    可是麵對烏光閃爍的箭頭,他依舊不曾畏懼,雖然他知道,這些箭頭之上必然塗抹過劇毒之物,有見血封喉之效。哪怕他再強,一箭不死,但多中幾箭也要交代在這裏。想及此處,他自己都是不由得一笑。


    “為了我,這排場還真是夠大的啊!”


    “萬箭屠仙神,而你一人可做萬人敵,當得起這排場。”一個尖細陰柔地聲音傳遍整個戰場,這聲音明明平和無比,可是落在周圍這些人耳中,身體卻是本能的一顫,這是發自內心的恐懼。雖然刑老周身沒有一點氣息,如同一截枯木樹立在城頭,但是還沒人敢忽視於他。絕對沒人會認為他是因為太老而已經無力出手,那是一頭蟄伏的猛獸,爪牙俱在,動則殺戮。


    “哈哈哈……”冥天罡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如同滾滾巨雷,震動了整個郢都,“能被你如此評價,我是不是該高興?”


    刑老搖搖頭,“不該,而是該後悔才對,能入我眼者,我當親自斬殺,若非如此,你倒是可以逃走。你知道的你要逃,我是不會追的。”


    冥天罡冷笑一聲,“遇不敵之敵,當戰,況且你有什麽底氣能夠拿下我?”說著他再度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與剛才那一步並不相同,而是停滯在了半空中。如同踏上了一道無形的台階。然後圍在四周和站在城頭的諸多將士平民,便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那人如登天梯,一步一步,淩空而上,直逼城頭,周身滾滾劍氣卷起塵沙萬道,嘯聲如龍。


    “老閹貨,天下人都說你金剛不壞,且看你能不能吃下我一劍。”


    一劍出鞘,劍意遮天震九霄,一時間整個楚都佩劍之人,頓時驚悚,其佩劍竟然莫名其妙地開始顫動,發出輕吟,如同朝拜帝王。


    “你若不死,或可憑此劍殺透修仙路,劍仙可期,可惜!”刑老搖了搖頭,輕輕開口,語氣中盡是惋惜。本來平靜如


    ……


    ……


    馬車疾馳,白玉三人已經駕車全速奔跑了近一個時辰,等他們從官道而下,抄一條小路時,總算鬆了一口氣。此時就算放任著追兵追趕,也追不上他們了。他們選的這條路也就他們這樣的小馬車剛好通行,若是戰車到此,反而會束手束腳。而且道狹不利於鐵騎衝鋒,就算僥幸追到此地,他們也無懼。


    “小主,我們已從官道上下來,這裏是我與老冥相約之地,他那邊阻攔足夠時間後,便會到此地與我們匯合。”玄老在車外低聲說道。


    白玉掀開車簾向四周望了望,發現周圍竟是一片楓林,頓時心喜,於是點了點頭,“我們便在此地等待。”說完便走出車來。


    雪兒也跟著下了車,看見楓林紅葉如火,頓時被此景驚呆了,“公子,好美啊!”


    白玉笑了笑,輕輕地敲了敲雪兒的額頭,“我還以為你隻知那胭脂水粉,絲帛衣衫之美,沒想到還知這河山錦繡,江山壯闊。”


    雪兒瓊鼻一皺,很是不滿白玉的語氣,“哼,有你這般主子,我又豈能差了?雪兒可是除了公子以外天下最聰慧的人。”


    白玉扶額,“我自認為知書且達禮,怎就有你這般狂妄自大,無臉無皮的丫頭。”


    “公子豈不知,有其主,必有其奴。”雪兒不愧是牙尖嘴利,頓時讓白玉一愣。最後他隻好搖了搖頭,“玄老,你可認識和雪兒一般年紀的青年俊傑?”


    玄老被問的不知其然,但是想了想還是說道:“老朽雖然很少行走世間,但有才有德的年輕人倒也認識幾個。”


    白玉粲然一笑,目光幽幽地看著雪兒“雪兒也不小了,我想給她找個好婆家嫁了去,免得跟著我受那顛沛輾轉之苦。”


    玄老頓時明白過來,也是忍不住笑意,附和著說道,“老朽知道了,我定然不會讓這丫頭受了委屈的。”


    雪兒張大嘴巴,麵色變換不定,眼中水汽頓生,癟著嘴,委屈地叫了聲,“公子……”


    “怎麽了?”白玉轉身摸了摸雪兒的腦袋,“你玄爺爺做事你還不放心?”


    雪兒低著頭,眼中竟然真有淚水滴下,一滴一滴順著臉往下淌。白玉不著痕跡地一歎,馬上又笑了起來,拍了拍雪兒的腦袋,“好了,把你嫁出去,我豈能舍得?你要是不在我身邊,我再到哪裏去尋你這種歡樂果去?”


    雪兒搖搖頭,“可是小姐總會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啊,到時候哪裏還能記得我這可有可無的丫頭?”


    白玉苦笑道,“你還不消停了,別哭了,再哭,可真將你給嫁出去。”


    雪兒抬頭,嘟著小嘴,眼神幽怨地望著白玉,最後終於破涕而笑。隻有後方的玄老,看著白玉的背影,麵色複雜地搖了搖頭,“有些人,注定不能為自己而活啊。你要是生而平凡,反而是幸事。”


    白玉抬頭四顧楓林,紅葉如火,似在燃燒。“能停車觀此景,此生倒也無憾了。玄老,此處是何地?”


    “此處名叫落楓嶺。乃是郢州一大盛景。”


    “落楓嶺?”白玉聞言一愣,輕聲喃喃,不知為何一聽此名,心中便有不適之感。初時還以為隻是不喜此名。可是他越想眉頭皺的越緊,最後竟有心驚肉跳的感覺,莫名開始氣喘心虛。


    “玄老,此處可有什麽傳說典故?”白玉麵色蒼白,突然抬頭問向一旁一頭水霧的玄老。


    玄老頓感詫異,“小主怎知?此處確有傳說,傳聞此地曾有絕頂高手滅殺了一隻真凰,鳳血飛灑,灼盡草木,夠來便憑空出現了一片楓林,葉紅如火,世間少有。”


    白玉麵色陡變,“玄老,速速離開此地,此地於我大凶。”


    玄老驚詫無比,但是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頓時麵色難看,身軀一震。“小主速速上車。”雪兒也被這驚變嚇壞了,立刻上車。


    玄老麵色焦急,狠揮馬鞭。車駕飛速行駛。


    “玄老,若是冥老那邊沒有變故,此時可能趕到此處?”車內傳出白玉的聲音。


    玄老又是一驚,“今日是老朽之過,若非小主提醒,今日便是誤了大事,老冥此時還不見身影,那邊定然是出了問題,不然以他的實力,趕到此處不過小半個時辰的事兒。”


    “郢都之內還有人能攔住冥老?”


    玄老麵色越發難看,“如果我沒猜錯,楚都之內,卻是有人有這能耐。”


    “何人?”


    “刑豔雕!”


    白玉倒吸一口涼氣,“就是那個出手必殺人的刑魔頭?”


    “是!”


    白玉還正待開口說什麽,馬車陡然大震,馬匹大驚而嘶鳴,驚得紅葉紛飛。


    “小主,他們來了!”玄老聲音陡然低沉。


    白玉苦笑一聲,“落楓,落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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