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後,清點人數,一隻變異喪屍,在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裏,殺掉十二個人。


    霍侯幾人盡皆沉默,而那些普通的幸存者,在危機解除後,壓抑的哭聲響起,漸漸地,低泣變成嚎啕大哭。死者家屬伏在屍體上,摟著屍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有一些人,坐倒在死去的親友旁,眼神空洞,神情是全然的麻木。


    一片哀聲中,忽然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如果、如果你們早點出手,他們,這些人也就不會死了,你們、你們既然能殺掉喪屍,為什麽不早點動手呢?!”開始時聲音是自語般的低喃,然而越說語氣越激動,最後來幾乎是扯著嗓子吼出來。


    人群中哭泣聲低下來,人們的視線往角落掃去,看到一名外表落魄的男子坐在地上,眼神狂亂,並沒有望著霍侯等人,而是眼球快速轉動,嘴唇哆嗦,雙手有些神經質地抖動著。


    “上次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明明有能力,為什麽就不多出一點力呢?如果不要總是那麽袖手旁觀,根本不會有那麽多人死去!”


    關戰順著聲音看過去,眉頭微微皺起,認出是上次在酒店站出來說明自己妻女死狀的人。


    “為什麽——不保護我們?如果那個時候跟我們一起走的話,何連長就不會死,大家就不會死,我女兒就不會死!”最後一句幾乎是嘶吼著喊出來,男人猛然抬眼望向霍侯幾人,眼睛發紅,露出癲狂之態。


    “何連長?”陳新先是愣了愣,忽然大叫一聲,指著男人喊道,“你是那時村子裏和連長一起離開的人?連長呢?其他人呢?”他衝到男人麵前,抑製不住激動地連連問道。


    男人看著他,臉上露出瘋狂夾雜怨恨的笑容,他咧開嘴無聲笑起來,“死了,全都死了,就那幾個士兵,保護自己都保護不了,哪還能管得了其他人,所有人,都被喪屍咬了。我的女兒——”他驀然露出悲痛神情,雙手揪著頭發,聲音裏滿是痛苦,“我女兒那麽小,那麽聽話,看到喪屍也不會害怕地叫起來,可是,可是——”他猛然抬頭,再次露出瘋狂之態,眼睛直盯著霍侯等人,“我女兒還期待你們能跟著一起走,可你們嫌累贅根本不願和我們一起。明明有能力,為什麽,為什麽就不能稍微保護一下別人,偏要視死不救?!”


    關戰聽到現在才弄明白這個男人說的什麽,敢情那次在村子裏救了他們,後來沒跟他們一起走,結果這些人遇上喪屍全軍覆沒,而這個男人便將原因怪在了他們頭上,認為是他們沒一路跟隨保護才導致那些人的死。


    ——這是什麽強盜邏輯!


    關戰簡直要氣炸了。


    隻是不等他過去教訓那個男人,另外一個人已經走了過去,是甘棠。


    甘棠在男人麵前站住,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看得男人叫囂的聲音低下來,臉上癲狂之色也退去不少。之前打那隻可怕的喪屍時,雖然因為光線暗及喪屍移動速度太快他們沒能看清整個過程,但甘棠兩次正麵迎戰喪屍他可是看在眼裏的。


    此刻甘棠用她那雙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盯著男人,男人感到身上一陣寒意襲來,瞬間清醒不少。


    “那麽痛苦的話,為什麽不去死呢?”


    平板沒有起伏的話出口,莫說男人呆住,就是關戰公孫越幾人也怔了怔。


    除了撿一些可能是異能覺醒者的人外,甘棠可從來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呐,更何況還說出這種類似諷刺的話。


    隻有霍侯聽出甘棠這句話沒有任何暗諷意味,而是出自純粹的疑惑不解。


    在男人發呆發愣之際,甘棠又問了一句,“如果真的痛苦到不能忍受,不是應該了結自己的性命來脫離出去,為什麽你,還繼續活著了?”


    “我、我——”男人被問住,心裏徒然升起一個想法,是啊,為什麽他還要活著了?妻子死了,女兒也不在了,他一個都沒能保護住,既然她們都死了,自己為什麽還要活著了?


    “你說的對,是我沒保護好她們,是我沒用,我應該跟她們一起死,到另一個世界去,再做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男人眼睛發直,喃喃低語,臉上狂亂的神情已經全部不見,隻有一種心死的木然。他說著從地上爬起來,遊魂般向外麵走去。


    眾人被這急轉直下的劇情弄蒙了,本是討伐別人的男人,怎麽突然間仿佛想開了似的要去尋死呢?


    啊,不對,是想不開要尋死。


    關戰下巴險些掉地上,他愣了愣,看到男人已經走到門口,其他人還沒回過神來或不知他要幹什麽,趕緊三兩步竄過去將人拖回來。


    “我說兄弟,你指責了我們那麽多句我們都沒什麽,她不過才說你兩句,你就要想不開了。”


    男人的魂魄仿佛在某個時刻已經抽離,他呆呆抬眼望向關戰,然而眼神空洞,沒有焦距。關戰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跳,這人已失去活下去的信念,生了必死之心。


    或者他早就已經有尋死之心,不過是沒有勇氣又或者失去妻女的痛苦一直咬噬著他的內心,暫時還沒有付諸行動罷了。


    其他人看向甘棠的眼神隱含指責,似乎覺得她過於冷血,竟說出讓人去死這樣的話。


    甘棠自然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神與看法,她看了看往外麵走去又被關戰拽回來的男人,微微蹙眉,眼中似閃過一絲不解,然後她對男人說了最後一句話。


    “活著時沒能保護她們,死之後又怎麽保護的了?”


    這時,包括易連碧在內的其他人,看向甘棠的眼神已帶上譴責了。沒看到這人一副大受打擊不想活的樣子嗎?不說安慰幾句,盡說些打擊人的話,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


    甘棠在說完那句話後,回到之前休息的地方,往地上一趟閉眼睡覺,畢竟肩膀上還有傷,休息不夠的話沒那麽容易快好起來。


    男人在聽了甘棠那句話後,又是一愣,站著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轉身走回角落,蹲下不動了,也不說去死了。


    關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撓著頭一臉困惑地道:“他聽到的和我聽到的,難道不一樣?不然為什麽他這一係列對應的舉動我完全看不明白呢?”


    公孫越隨意看了他一眼,譏諷道:“你這樣光長肌肉的人,哪能理解得了別人的話。”說後向甘棠投去一眼,眼神很是複雜。


    從農莊離開後,隊伍沒再像之前那樣分開,而是合在了一處。每次停下收集物資或晚上宿營時,霍侯也會指點那些人幾下,而每次關戰帶著郭品言與張悠一幹人等訓練時,那些幸存者中有幾個人,在請示了霍侯得到許可後,也加入了每天的訓練隊伍,當然,他們參加的隻是針對體能格鬥方麵的訓練。


    包括霍侯在內的幾名異能者,除了每天的體能訓練外,還要對異能進行訓練,尤其霍侯水係異能變異,發展出兩種形態異能,需要熟悉鍛煉的也就更多。


    關於異能的訓練計劃,由霍侯初步擬定,然後他再拿去給甘棠看。甘棠很少直接參與他們的訓練,經常是在一旁看著,偶爾會提點一句,偏偏說的又隨意,有時候還是些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話。


    比如關戰是火係異能,上次殺變異喪屍給了他啟示,他不再隻訓練加大火球的體積,而是試著將火球分割成多個更小的火球進行操作。在他想來,一個火球的傷害值不夠,那麽分割成很多的小火球時,集中攻擊一點。就像一箭射不穿靶心,那連續幾箭射在同一個地方,總能將箭靶射穿,跟滴水穿石一個道理。


    一次關戰又將火球分出十二個——這是他目前能操控的最大數量,訓練操控力和準頭,但總不能如意。彼時甘棠吃完飯坐在一棵樹下無聊地望天,偶爾視線也會向他瞥來。


    “燒水做飯。”


    關戰控製著火球歪歪斜斜往前飛,有幾個飛著飛著便“撲”地滅了,正自懊惱時,突然聽到樹下的甘棠說了句話。


    關戰停下動作,往樹下看去,見甘棠正往他這邊看來,他不由眨了眨眼,疑惑地道:“甘棠你還沒吃飽麽?要做飯的話你得找隊長去,隊長肯定願意給你做的。”說著還作了副怪相自己笑起來。


    甘棠用她那雙黑幽幽的眼睛望著他,靜靜地不說話,關戰笑著笑著自己停下來。正尷尬地不知該說些什麽時,公孫越從後麵“啪”一下打在他後腦勺上,用嫌棄的眼神白他一眼:“甘棠的意思,是讓你用異能燒水做飯來訓練。”頓了頓,摸著下巴自言自語起來,“唔,這倒是個好方法,像你每天這樣亂放火球,不僅浪費效率還低。如果用來燒火做飯的話,則需要控製火候,既可以訓練掌控力也能提高輸出傷害值。”


    關戰覺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質疑,不服氣瞪著公孫越道:“訓練掌控力我能理解,可你為什麽說能提高輸出傷害值?燒個水做個飯,還能提高異能的威力?”


    公孫越再次白他一眼,“說你笨還不承認,如果開始時你用十分鍾燒開一壺水,那麽當你能用九分鍾燒開同樣多的水後,豈不是說明你的異能輸出傷害值增大了。”


    關戰一臉恍然大悟狀,興奮道:“真的耶,越越你好聰明。不對,聰明的是想出這個辦法的小甘棠。”轉頭往樹下看去,那裏卻不見人影。


    ——甘棠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起身走開了。


    “越越,你說甘棠她為什麽知道的這麽多啊?”關戰靠近公孫越耳邊,壓低了聲音問他。


    公孫越聞言眸色一沉,臉上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看了關戰一眼,“不管她為什麽知道,她願意告訴我們就是我們的幸運,隊長下過嚴令,不許泄露甘棠的異常。到時,不僅給她帶去麻煩,於我們也是大大不利。”


    關戰無奈地看向他,歎口氣道:“我當然知道甘棠的重要性了,保護有關甘棠的秘密,是咱們小隊心照不宣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隻是跟你隨便問問而已啊。”


    公孫越再次給了他一個嚴肅的眼神,沒有再說話,他的眼神明達傳達出一個意思。


    ——保護甘棠,人人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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