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棠說出“你救不了他”這句話後,幾乎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她,甘棠眼中毫無波瀾,隻是盯著易連碧與老人又說一次。


    “你救不了他。”


    易連碧皺起眉,“我不懂你為什麽這樣說,他現在隻是餓太久加之失血,隻要我們能把他帶回基地,他就可以活下來。我們來都來了,多救一個人有什麽不好?”她越說看向甘棠的目光越是充滿譴責,“我知道你隻救那些有用的人,這位老人家在你看來或許是累贅,但我不這樣想,就算世界變了,所有人還是生存下去的權利。”


    在她說到“你隻救那些有用的人”時,張悠與郭品言彼此對望一眼,眼神中有淡淡的疑惑。他們兩個就是被甘棠撿回來的,難道因為身懷異能,所以被定義為“有用的人”,這樣才被救的嗎?


    “易連碧。”霍侯出聲,看向易連碧的眼神暗含警告,甘棠或許性格冷淡了些,但也沒有易連碧說的這樣勢利。在易連碧的話說出口後,他們救下的這群人,甚至跟來的那些士兵,看向甘棠的眼神也都帶上了懷疑。


    “隊長,為什麽不讓我說。”易連碧看向霍侯,神情倔強,語氣透著一股不服,仿佛積壓已久,有種不吐不快的氣勢,“我知道她很厲害,或許也幫助了我們很多,但這個世界不僅有異能者,還有更多的普通人,難道我們以後遇到所有的普通幸存者都要袖手旁觀嗎?”


    麵對易連碧帶有指責的話,甘棠卻一個字都沒說,隻是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易連碧神情更冷,她就是看不慣甘棠這樣一副冷心冷麵的樣子,好像所有人都是錯的,隻有她知道這個世界的規則,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不僅隊長聽她的,連關戰與公孫越也對她的話信服有加。


    “就算你不願意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也不用勞你貴手。”易連碧看向甘棠,冷冰冰地對她說了一句。


    “阿碧,我覺得甘棠不是你說的那樣,她說救不了這位老人家,或許是有原因的。”關戰聽到這裏,忍不住為甘棠說了一句,說完後看向甘棠,一副等著她解釋的樣子。


    甘棠沒有看他,而是忽然走到了易連碧麵前,盯著她的眼睛,聲音沒有起伏地問道:“你要救他到什麽時候?”易連碧一愣,一時沒弄明白甘棠的意思,甘棠盯著她繼續問了一句,“你要把他救回基地,之後呢?”


    “之、之後當然是給他治療啊。”易連碧從來沒有這麽靜距離地看過甘棠的眼睛,如今驟然被她盯上,頓時覺得一股涼意透心而過——一個人的眼睛,怎麽可能真的不含半絲感情,也沒有任何情緒,這、這真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的眼神嗎?


    甘棠盯著易連碧不說話,而在場的人已經有幾個明白過來甘棠的意思,再想及基地裏的現狀,眼裏的神情變得有些難過。


    這時一直沉默的老人開口了,他的聲音又低了一點,看著易連碧與甘棠的眼神都很平和,“孩子,不要為我費心了,這位小姑娘說得對。我已經老了,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何必再勞煩大家呢。隻是我的孫子還小,希望你們能多照顧他一點。”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裏終是染上了一絲不舍與悲傷。


    “老人家,你放心——”易連碧握上老人的手,正要安慰幾句,甘棠忽然開口。


    “做不到的話,就不要輕易許諾。”易連碧一滯,望向甘棠的眼神已經充滿憤怒,看起來即將爆發,甘棠淡淡掃她一眼,“如果終將拋棄,一開始就不要救。”甘棠看著她,最後加了一句,“而且你知道,他走不出這間研究所。”


    易連碧一愣,滿腔怒火瞬間滅了下來,仿佛一桶冰水澆下,讓她一顆心一下往下沉,往下沉,似永遠也到不了底。


    方才的一翻話,一半出於義憤,一半也是習慣使然——末世前,身為軍人的習慣。扶助弱小,救憫孤苦,卻忘了,現在已不是那個和平年代,而已經是末世。


    換作原來的世界,將老人救回去自有他的家人,有相關機構照顧,他還可以安度晚年。但是現在呢?就算成功把他帶回基地,他需要自己找吃的,需要賺貢獻點,甚至可能需要跟著軍隊出去在喪屍堆裏找物資——現在的世界,可沒有任何福利機構存在。


    以老人現在的身體狀況和他的年齡,這些事情,他一樣都做不到,那麽,結果會是什麽呢?


    還是會死。


    易連碧沉默下去,在場的人都沉默下去。


    老人從他們的沉默中讀出了外麵世界的殘酷,他沒有覺得怨憤,隻是緊了緊懷裏的孩子,望向甘棠,“我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怎麽了,如果也變得跟這裏一樣,那麽這個孩子——”老人的聲音裏透著傷感,孫子已經失去了他的父母如今他也要離而去,他才八歲,怎麽能夠自己活下去呢。


    “他會活下去。”甘棠的話讓易連碧感到驚訝,她以為甘棠既然說老人救不了,那麽這個正生著病的孩子豈不是更加活不下去。


    甘棠沒有看其他人的表情,她盯著老人活裏的孩子看了一眼,然後看向老人,仿佛保證似地說道:“他可以活下去。”這個孩子是少有的空間係異能,末世幾年後,在老人孩子都很少見的情況下,這個孩子一直活著,至少,上一世,在甘棠自己死的時候,這個孩子還是活著的。所以她告訴老人,他可以活下去。


    老人看著甘棠一會兒,忽然露出個寬心的笑容。雖然甘棠看起來還是個小姑娘的模樣,但不知為何,老人對她說的話卻覺得很可信。


    易連碧眉頭微皺,看了看老人懷裏的孩子,似乎是在低燒中,臉頰微紅,閉著眼睛昏睡。她忽然想起某種可能,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這個孩子看起來像是異能覺醒的征兆,所以甘棠還是區別對待——普通人救不了,異能者就能救?難道末世來了,普通人連生存下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她看向甘棠的眼神滿含憤怒。而其他的幸存者對甘棠也很不滿,他們跟老人一起被囚禁在這裏當成儲備糧,經曆了非常可怕的事,現在好不容易有人來救,怎麽可能丟下他一個人在這裏自生自滅了。


    甘棠並不想掌控這件事,好隻是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別人不聽,她也不會強求——反正不管到什麽時候,人隻有親曆過教訓後才能懂得,幾句想改變他們的想法甚至觀念,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接下來甘棠沒再說任何話。


    事情已經了解清楚,那五人自然沒有好下場。隻是在執行過程中,有人提出建議,說反正這五個人也是要殺掉,不如再廢物利用一下。外麵那麽多喪屍,他們要衝出去會很麻煩,所以,可以用這五個人做誘餌,這樣能減少一下他們的壓力。


    但是霍侯拒絕了。


    “死亡是他們應得的下場,不代表可以不在乎死亡方式。我知道那樣做可以讓我們的行動更容易些,但是一旦這樣的底線打破,以後會做出更加可怕的事。雖然末世後生存不利,有些原則還是需要遵守,至少,我是如此。”


    霍侯說完掃了眼其他人,眼中的堅定不容質疑,提出建議的人不敢與他對視,低下了頭。


    最後那五個人被處決,為了節約子彈,用的是刀。


    製定撤出研究所的計劃時,有名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提出還有另一條路,不用穿過辦公區,可以從送貨的電梯出去。問題是,從這裏到貨梯,一路上也有不少喪屍,他們如果要通過這條道出去,必須將那些喪屍都殺掉。


    所有人修整一翻,準備突圍。


    這些幸存者由於長時間處於饑餓狀態,體力很差,霍侯將他們放在中間,後麵安排幾名士兵及兩名異能者押後,其他人都在前方開路。


    喪屍從門後、拐角處湧出來,霍侯與嚴西顧配合遲滯喪屍的動作,其他人以各自的武器上前一個個將其消滅。


    一路有驚無險衝到貨梯,又用同樣的方法上到地麵,那些幸存者自己沒有體力爬上去,都是被人帶上去的。


    上到地麵,被困一個月的幸存者終於重見天日,有好些人麵露激動,彼此相扶著,又是笑又是哭。老人和他的孫子各被一名士兵背著,看到外麵的亮光,也露出喜悅的表情——畢竟有選擇時,能夠活著終究是件好事,尤其他那麽不放心自己的孫子。


    或許是人數太多,又或許是那些幸存者終究不像經曆訓練的士兵,走動起來難免發出聲音,於是外麵的喪屍被吸引來。


    不引起喪屍注意回到車上的計劃已經失敗,霍侯幹脆讓大家不再顧忌,用槍射殺喪屍,加快速度往停車的地方去。


    槍聲引來更多的喪屍,那些幸存者一下看到這麽多怪物,有些忍不住發出驚叫,甚至嚇得手腳發軟走不動路。


    “天、天啊,這麽多怪物,外麵、全是這樣的怪物嗎?”


    “別停下,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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