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說出小女孩活不了多久的話後,嚴西顧整個人的魂都快沒了,他抱著懷裏的小女孩,一點一點將頭低下去看她。


    小女孩睜著眼,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木偶娃娃,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說話,甚至連動也不動,如果不是胸口有起伏,以及偶爾眨一下的眼睛,幾乎就不像活人。


    嚴西顧慢慢地閉了下眼睛,腳步踉蹌兩下,站他旁邊的張悠趕緊去扶,怕他現在情緒不穩摔到孩子,試探性想將小女孩抱過來,嚴西顧轉了個方向,抱得更緊。


    “為什麽、會這樣?”許久之後,嚴西顧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地仿佛從沙礫中擠出來的般。


    女人搖了下頭,“我隻是一個保姆,一年多前才去照顧顏顏,那個時候,她已經是這樣了。聽其他在那裏工作的人說,顏顏從小身體不好,經常生病,病了就被丟到醫院。那麽小的孩子,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還是醫院的護士看不過去,幫著照顧一下,不然,她可能連現在都活不到。”


    嚴西顧聽得雙目充血,從齒縫裏吐出一個淬了冰的名字,“謝、碧、池。”


    “我也是個做母親的,實在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末世發生後,我老公孩子都沒了,托顏顏的福他們才把我帶上。本來有兩個保姆的,那個保姆照顧女主人的另外一對兒女,後來她也死了,所以我就要同時照顧三個孩子。”女人最後歎了口氣,說道,“說實在的,我已經快要顧及不到顏顏了,聽說你是顏顏的親生父親,那你好好陪陪她吧。”


    說完這些話後,女人便走了。


    客廳裏陷入一陣沉默當中。


    張悠抬頭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嚴西顧,拿過他手上的紙袋打開看,裏麵有很多種藥,她一種也不認識,便將紙袋又遞給了郭品言。


    郭品言看後,神情變得凝重,從中拿出一盒藥,沉默片刻後說道:“她說的沒錯,這是一種特效藥,一般醫院都沒有。患者必須每天吃,停藥的話,危害很大。”


    盡管他說的委婉,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意思。藥停了,人也就死了。


    張悠首先忍不住對著郭品言說道:“什麽病要用這種藥,難道不能治好嗎?你不是學醫的嗎?想想辦法啊。”


    郭品言搖了搖頭,“這種病很少見,目前唯一能緩解病情的方法就是靠藥物維持,也就是這種藥。這種病少見,所以藥更少見。末世前有權勢的人或許不難弄到,但現在——”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望向異常沉默的嚴西顧,神情嚴肅地對他說道,“這些藥一定是基地裏的部隊出去搜尋物資時找到的,估計全部都在這裏,但,最多就維持半個月左右。”


    嚴西顧沒有說話,望著懷裏木偶一樣的女兒,臉上表情空茫而悲哀。


    幾年後,以為死了的女兒還活著,父女久別重逢,本該是天大的一件喜事,卻因小女孩的身體狀況而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心情都變得非常沉重。


    隨小女孩一起送來的藥,最多隻能吃半個月,而藥斷了後,人恐怕活不了幾天。


    嚴西顧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因為他馬上殺掉那個男人,謝碧池恐怕不會說出顏顏還活著的事情。而如果他沒有將顏顏接回來,是不是,等到這點藥吃完了,顏顏死了,那個女人,是不是也會隨便找個地方將女兒埋了呢?


    嚴西顧恨不能現在就將那個女人一槍斃了,然而現在他不能用離開顏顏一步。


    當年他的妻子懷上顏顏時,他因為常年有任務在身,不能陪伴身邊,直到女兒出生也沒能及時趕回。好不容易休息一次,十天半個月又要離開,算起來,女兒長到六歲,他陪伴在身邊的時候都不超過半年。


    在他好不容易將積攢了半年的假期申請下來,滿懷高興地回家打算陪伴妻女時,卻發生後來那樣的事情,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當那個女人告訴他女兒還活著的消息時,他心中的狂喜沒有任何人可以體會,甚至在那一刻,他原諒了那個女人曾經所做的一切事情。


    然而現實卻狠狠地打了他的臉,顏顏是還活著,卻是一具沒靈魂的空殼。而現在,更是剩不到一個月的生命——他這個父親,實在做的是太失敗了。


    嚴西顧握著床上小女孩的手,將頭深深地埋下去,很久很久都沒有抬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響起敲門聲,嚴西顧轉頭望過去,隻見霍侯站在門口,看了看床上的小女孩,然後視線對上他道:“郭品言列了一張表,將可能有這種藥的醫院標了出來,明天我帶幾個人離開基地,我們會盡快在十天之內趕回來。”


    嚴西顧身體一震,眼中有掙紮之色,霍侯不等他說什麽便搖了搖頭,道:“你現在不能離開這個孩子一步,找藥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嚴西顧眼中既有痛苦之色,也有感激之情,說感謝的話太輕,於是他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深深地望著霍侯,緩緩地,點了下頭。


    第二天,霍侯帶著甘棠以及公孫越和關戰,一行四人離開了基地。


    他們排除了基地已經搜尋過的醫院,按照郭品言標記出來的,從近到遠,一家一家找起。


    醫院是重災區,最初發燒陷入昏迷的人,幾乎全部被送往醫院,醫院也成了最早淪陷的地方。越是規模大的醫院,喪屍規模也越大,意味著危險程度也越高。


    能避開喪屍,在不引起喪屍注意的情況下潛入醫院搜尋自然最好,但這種運氣一般十次裏麵能有兩次就很不錯。往往是稍不留神便驚動喪屍,又或者到處都是,根本避無可避。


    這種情況下,關戰和公孫越的異能都起不到太大作用,霍侯冰錐雖然殺傷力不錯,但還是沒辦法解決一大片。


    有一次他們剛從藥房裏出來,迎頭便湧上來一大波喪屍堵住出門,靠他們四個人怎麽都沒辦法殺過來。在喪屍越來越近時,霍侯忽然蹲下身雙手撐在地上,一股細細的水流成扇形向喪屍湧去,然後地麵的水變成冰。喪屍踩在光溜溜的冰上,邁出一步便被摔了個四仰八叉,像翻殼的烏龜一樣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爬一下跌一下,好些個喪屍直接把胳膊和腿都給跌斷了。


    關戰看得目瞪口呆,“乖乖,隊長你這招‘喪屍溜冰’可真厲害啊,讓它們自個兒多玩幾次是不是脖子都得摔斷。”


    話音剛落,就看到距他們比較近的一隻喪屍爬起來一半又重重地跌下去,腦袋磕在地上瞬間與脖子分離,那顆頭滾啊滾,一直滾到了關戰腳下,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嘶吼的聲音來。


    關戰:“……”


    沒想到隨手使出這麽個法子,效果竟然很不錯,霍侯自己也愣了一下。別說他,這次連甘棠看得都有些發愣,看來人類的創造力果然是無窮的,可以想出更多的異能使用方法。


    接下來,霍侯再加厚了下冰層,推了張桌子在前麵,一路從倒了滿地喪屍堆中滑行出去,桌子將前麵的喪屍撞得肢體橫飛,血肉四濺。


    等到逃出醫院後,擋在最前麵的關戰已經是濺了一身的喪屍血肉,頭發上都掛著碎肉,把他自己惡心得不行。


    “隊長,趕緊來點水給我洗洗。下次再要和喪屍溜個冰,看來得先準備一把傘才行。”


    四人中,隻有甘棠身上沒濺到半點,她與霍侯跟在後麵,血肉飛濺時,霍侯立馬將她護在了身後。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越走越遠,然而那種藥果然如郭品言所說,末世前就很少有醫院有,所以他們連著跑了幾天,也不過才找到三盒而已,一個禮拜的量都不夠。


    離霍侯定下回去的時間還有兩天,他們打算再去鄰近的一個大城市試試運氣。


    這天,霍侯四人開車進入一片樹林,林中的道路很安靜,馬路兩旁鋪滿了厚厚的樹葉。


    這裏屬於一個風景區,有滿山的楓樹,秋季來臨時,漫山紅遍,層林盡染,風景美不勝收,末世前有不少人慕名而來。然而現在葉紅依舊,人卻已經不知何在。


    車子快速駛過,一路卷起落葉在半空中打轉飛旋。


    忽然急刹車的聲音響起,飛速行駛中的車猛然間停了下來,後座閉著眼睛睡覺的甘棠差點撲下座位,被霍侯眼明手快地拉住。


    霍侯將甘棠扶好,凝神向前方看去,臉色驟然一沉,變得無比凝重。


    開車的關戰連眨了兩下眼睛,開口時聲音有些幹澀,“隊長,你看前麵那樣的事故現場,是因為發生連環車禍了嗎?”


    公孫越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他看了眼這個時候還要胡說八道的關戰,也沒有力氣訓他了,轉而再望向前方,舔了舔有點的幹的唇,不自覺就降低了音量說道:“隊長,那幾輛卡車看起來像是基地的,這很可能是從基地出來的任務小隊。”


    然而,到底是遇上了什麽,才會讓這一支隊伍變成眼前這樣的情景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末世甘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廿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廿色並收藏末世甘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