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侯坐在左側第一張椅子上,環顧一圈,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轉回頭,對公孫越頷首示意,淡聲道:“繼續。”


    公孫越回望霍侯,點了下頭,轉過身在白板上畫了起來,畫完後,指著上麵的圖形開始給大家解說。


    “首先,我們需要構築防禦工事。在外麵充滿威脅的情況下,一座簡單的城市不足以給大家提供安全。無論是變異生物——包括喪屍和動物,還是其他幸存者基地,都是非常強大的威脅。我們要以敵方的最高武力輸給為標準構築防禦,但無論是變異喪屍還是異能者都是會升級的,這也就意味著我們的防禦必須是最高等級。好在我們的基地建在山上,占據地利,因此可以依地形之利修成一座軍事要塞。”公孫越一邊說,一邊用筆頭在所畫的圖上連點幾下。


    “這裏,這裏,需要牢固的城牆,還有崗哨。我們無法預見將來會不會發生攻城戰,以防萬一,最好按攻城戰的規格來設計。另外,我們還可以挖空山體,在山腹修建一座地下城——或許叫山中城更為合適。一旦發生什麽無法抵抗的災難,可以轉入山中城,封閉入口,徹底與外界隔絕。”


    聽了公孫越的話,底下的人半張開嘴,驚歎、震撼,各種複雜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已經聽得傻了。


    把一座山挖空建城,這是怎樣的異想天開?


    “在山腹修築城市,並不是我的異想天開,封建時期有的帝王陵墓就是建在山體內部。”或許是大家臉上震驚的表情太過明顯,公孫越說完之後補充一句。


    “這是基地內部的設施建設,接下來還有人員管理的問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越是末世,越要建立秩序。隻是現在社會結構發生變化,即便重新建立秩序,也不再和以前一樣。普通人,異能者,將會取代以前的窮人與富人,出現新的兩極分化。”


    如果說之前的基地建設與各種威脅,是當前的,擺在明麵的,所有人都看得到,也能想得到。那公孫越現在提出的這個問題,則是哪怕看在眼裏,卻也很少有人能想到,去思考的。


    “普通人與異能者有區別,這是客觀存在的,我們首先必須要正視這一點,這就是兩種不同的階級。能力高的,容易滋生驕矜之心;能力低的,則多會產生自卑之感。可以想見,不久之後——不,現在恐怕就已經很明顯——普通人淪為異能者附庸,一邊倚仗其提供庇護,一邊受其奴役。那麽,我們是不是要順勢而為,趕一趟潮流呢?”


    公孫越一一掃過在座眾人,緩緩地提出問題。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被咬了之後都會變喪屍,最後成為死人,有什麽好爭的。”關戰搶先開口,作為單細胞生物,末世前他沒有窮人與富人的概念,末世後普通人和異能者在他心裏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隻有弱者才會殘忍,而真正強大的人不會覺得被他人,被整個世界虐待,所以懂得溫柔。”郭品言背靠椅上,手指輕點桌麵,臉上帶著一絲淺淡笑意。


    他們這支隊伍,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普通人與異能者之間劃下鴻溝。沒有誰比誰高人一等,也沒有誰比誰要低一頭,大家隻是分工不同而已。


    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隻要做到這一點,都應該被尊重。


    “人心最是難測,不管是誰,都沒有辦法去扭轉一個人內心深處的想法。所以我們基地隻能倡導,並盡量去創造一個良好健康的生存環境。隻是有些事,不會以人的意誌為轉移,所以也沒辦法做更多。我說這些,隻是先打下預防針,希望以後不管發生什麽,大家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初心。”


    之後就內部管理商定一係列規則,其實公孫越那裏已經有腹案,現在不過是借機向大家公布,再看看哪裏需要補充而已。


    定下基地內部人員需要遵守的規則後,對於投奔基地的外來人員也設定了接收標準,目前還比較粗糙,因為以基地現有的情況,能主動投奔的人恐怕很少。等以後基地真正成熟壯大起來,甚至有了相當名氣之後,基地才會迎來真正快速膨脹的時期,那時就需要相當細化的標準了。


    除此之外,公孫越劃分出基地不歡迎的四類人。不歡迎,不代表完全拒絕,也不代表基地內部就沒有這樣的人,所以還有對應的處罰。


    第一類,遊手好閑者。基地不養閑人,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都必須貢獻自己的勞動,按勞分配;


    第二類,偷雞摸狗者。這樣手腳不幹淨的人,一旦被發現,必須交出與所偷竊物品同等價值的物資來贖罪,物資不夠,折合成工時用勞動作交換;


    第三類,巧取豪奪者。這一類人跟第二類相似,隻是性質更為惡劣,處罰也會視情節不同而加重。


    第四類,草菅人命者。這種人是絕不能姑息的,要麽處決,要麽做為資源被榨取出最後的價值。


    另外,基地禁止私鬥,私人恩怨可以出了基地解決。而每一位基地的正式居民都有基地頒發的身份證明,所有進出基地的人,不管是第一次來基地還是外出歸來,都要做物品登記。


    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基地內民眾私人物品的安全。但凡登記在冊的私人物品,非經合法途徑或本人允許被人奪走,基地有義務幫忙討回。


    最後討論的,是基地與基地之間的外交問題。


    公孫越在白板上畫出一個點,從點出發畫一條直線,再以這條直線為半徑畫出一個圓。之後轉向眾人,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有些嘶啞,


    “全國各地一定有許許多多規模不等的基地,基地要維持下去,就必須要有充足的食物供應以及其他必要物資。現在所有工廠停工,沒辦法再生產,靠土地種植也無法滿足需求,至少短時間內是不行的,所以隻能搜索已有物資。高等級的變異喪屍狩獵,有自己的狩獵區域,基地也一樣,搜索物資其實就是狩獵,隻是我們的獵物不可再產,非常有限,被用掉一點就少一點,所以隻能通過擴大狩獵區域來滿足基地需求。


    每個基地好比一個圓心,有各自的活動半徑,或者說狩獵區域,這樣就形成一個個的圓。大家應該都很清楚,圓和圓之間的關係有三種——”


    “等等,我不清楚,哪三種關係?”關戰打斷公孫越,焦急地舉起手,不恥下問。問完之後衝公孫越討好地笑了笑,給他推過去一杯水。


    “初中的數學課本有。”公孫越瞥他一眼,沒有被他用一杯水收買,一點也沒有給他講解初中數學知識點的意思。


    “可我不上初中已好多年。”關戰表情特別無辜,語氣特別理直氣壯。


    公孫越被他氣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壓驚,看也不看他一眼。旁邊的郭品言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給關戰解答:“相離、相切、相交。”


    “……”從小數學就不及格的關學渣,得到了一個對他而言等於沒有的答案。


    公孫越不理他,自顧說下去,“相離相切,都處於彼此不知對方存在的狀態,自然相安無事。但要知道,所有這些圓的半徑都不是固定不變的,會隨著基地人數的膨脹和時間的推移而增長,那麽相鄰的兩個圓必然會出現相交的情況。也就是說,相鄰的兩個基地必然會相遇。”公孫越說到這裏頓了頓,轉身拿起筆在白板上又畫了三個圓,分別與之前的圓相離,相切,相交。末了,他拿筆在相交兩個圓的共同區域重重點了下,繼續說下去。


    “這樣就麵臨著一個問題,對共同區域的資源,是采取武力爭奪還是合作開發的方式,也代表兩個基地今後的關係,是友好,還是敵對。”


    “等等,這幾個圓之間,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種關係啊?”一直認真盯著白板上的圓看的關戰,再次出聲打斷公孫越的話。“雖然我書讀得少,但觀察力還是有的——那個小圓不是還可以放進大圓裏麵嗎?”關戰指著白板,說得有幾分洋洋得意。


    這次公孫越沒有罵他,也沒有瞪他,頓了頓,往坐在末尾的李故看去一眼。


    李故稍稍坐直身體,對關戰笑了笑,指指自己,“我是小圓。”又指指關戰,“你是大圓。”


    關戰一下子沒明白過來,片刻的怔愣之後,突然明白過來李故的話,一時啞然。


    公孫越看到他那個傻樣,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


    至此,需要解說的基本都已經說完,公孫越找了個位置坐下。


    霍侯慢慢站了起來,環視一圈,沉聲總結道:“現在國已不國,政權解體,每一個幸存者基地都是一方割據勢力。並不是所有人都滿足於求生存,特殊環境有特殊產物,而這個末世,除了異能者與喪屍這樣的特殊產物外,還有一種,那就是野心家。幸存者基地之間爭奪資源,相互兼並,這是末世,也是亂世,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要想在這樣的時代亂流中保持自我,就隻有強大起來,同化別人,才不會被同化。所以,如何處理與其他基地的關係,對於目前的我們來說,很簡單。”


    他掃視眼前每一張麵孔,鏗鏘有力地扔下四個字:


    “遠交近攻。”


    等到會議結束,關戰溜到公孫越身邊,悄悄問他:“越越,平時你跟我們一起打喪屍訓練,哪裏有時間做這些,能想到那麽多啊?”


    “這不是我一個人想的,很多是跟隊長討論過的。”


    “啊。”關戰還是覺得很難想像,能想出那麽多東西的人,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長的。不過——


    “我們才剛進到城裏來,還沒有正式開始建基地,你們就已經想到那麽遠的事情了,會不會早了點?”


    公孫越定定看他一會兒,看到關戰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才扯了下嘴角,意味深長地說道:“在一開始時就製定規則,才能真正起到引導規範作用,如果等到出事了才想辦法補救,那不過是亡羊補牢。”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關戰小聲嘀咕,被公孫越聽到贈送一枚白眼,關戰乖乖閉上嘴巴。


    公孫越一邊搖頭往外走,一邊隨意地說道。


    “智者與庸人的區別在於,前者在事情沒發生時就能考慮到,並想好對策;而後者,總要事到臨頭才去抱佛腳。”


    關戰在原地擰眉糾結,這是在諷刺他嗎?是諷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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