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嚇瘋了。


    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開。


    而嬰淺,也趁著空,關上了囚房的門。


    她麵無表情。


    隻是指尖顫的厲害。


    【宿主,你...】


    “你說得對。”


    嬰淺咬緊了牙關,從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些血腥氣。


    “這裏不屬於我,我早該離開的。”


    她的舌尖被咬破。


    腥甜的液體充斥著整個口腔。


    又被她吞下肚子。


    像是咽下了一把刀。


    一路從喉嚨,劃進了胃。


    連帶著整個肚腹。


    都翻江倒海。


    疼的厲害。


    係統的沉默一會兒,然後才小聲的說:


    【沒關係的,宿主,這個世界的男主很厲害,你離開了,他依然可以好好活下去。】


    【隻不過...】


    隻不過,是南鄰,永遠找不到嬰淺了。


    她將會在這個世界消失。


    任何一個角落。


    都不會存在她的痕跡。


    可能南鄰會找遍這個世界。


    也可能。


    會憎惡著她的背叛。


    很快的忘掉嬰淺。


    但那也好。


    不。


    是最好不過。


    嬰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


    她本該走的瀟灑又隨性。


    毫不猶豫。


    毫不留情。


    卻忽然為南鄰,著想了起來。


    也許這五年。


    是一個不該存在的時間。


    但終究是發生了。


    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嬰淺睜開眼。


    看到了南鄰焦急的麵孔。


    她這是第二次。


    看到他這樣的神情。


    上一次,還是在從滿是老鼠的小房間中逃出來時。


    他怕失去她。


    “嬰淺。”


    一門之隔,南鄰站在門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像是沒看見那把手槍一般。


    眼中仍滿是愛意,


    他說:


    “我來找你了。”


    不知為何。


    嬰淺鼻尖忽然酸的厲害。


    連帶著心口,都跟著泛起了痛楚。


    呼吸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困難。


    她後退了半步。


    將手槍抵的更重。


    額角處的肌膚被槍口壓出了暗紅色淤痕。


    南鄰眼神一利。


    聲音卻有些發顫。


    他漆黑的眸定定望著嬰淺。


    聲音也跟著輕了起來。


    “你終究是要,離開我了嗎?”


    “我要一樣東西。”


    嬰淺再次後退。


    她避開了南鄰的目光。


    咬著牙,道:


    “你家族的...”


    “不。”


    南鄰柔聲打斷了她的話。


    他唇角噙笑,望著嬰淺的眼眸當中,盡是深沉的愛意。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和克萊德家族,沒有任何關係。”


    嬰淺一愣。


    指尖顫了下。


    槍口擦破了皮膚。


    磨出一道鮮豔的血痕。


    她的聲音有些抖。


    紅唇翕動,很是艱難的,才把聲音吐出口。


    “你..你知道了?!”


    “我記得。”南鄰輕笑一聲,手臂伸進囚籠之內,隔空描繪著嬰淺麵頰的輪廓,“你問過我一次,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


    “是我自己。”


    他垂下眼,鴉羽一般的長睫不安地顫了顫。


    看嬰淺似有些不解。


    南鄰也沒有要多解釋的意思。


    他隻是專注的看著嬰淺。


    像是要把她的模樣,牢牢記在心底。


    五年的朝夕相對。


    他卻還是看不夠這個人。


    如果一生能長一些。


    該有多好。


    南鄰歎息一聲。


    他伸出手,笑道:


    “嬰淺,我不會搶你的槍的,就和我說說話吧。”


    仿是受了蠱惑一般。


    嬰淺握住了南鄰的手。


    他們太過熟悉了。


    她能清楚的意識到,南鄰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他是真心。


    隻想和嬰淺說說話。


    十指相扣。


    是最熟悉的溫度和氣息。


    有玫瑰的香氣,幽幽傳來。


    南鄰眯起眼,眸中盡是滿足。


    他將嬰淺的手護在掌心。


    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


    他垂了眸,輕聲道:


    “五年之前,我就調查過你。”


    “從出生開始,每一年所經曆過的種種,我都知曉。”


    “但真奇怪。”


    “那個人,不是你。”


    南鄰勾起唇角。


    語氣當中,沒有絲毫絲毫起伏。


    嬰淺瞪大了眼。


    “你...”


    “很驚訝嗎?”南鄰搖了搖頭,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屬於這裏。你來到這,是想要我身上的某個,連你都不知道具體是什麽的東西。”


    嬰淺愣住了。


    她早知道,南鄰是個相當聰明的人。


    但卻沒想到。


    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而又因為一句不經意的問話。


    將來到這裏的意圖,都被南鄰知曉。


    但他明明知道一切。


    知道她不屬於這裏。


    知道她另有目的。


    知道她注定會離開。


    為什麽,還要讓這五年存在?


    像是看出了嬰淺的疑惑。


    南鄰的大掌,加重了幾分力道,握的嬰淺的手指有些泛疼。


    他又很快回過神。


    憐惜摩挲著那一塊泛紅的肌膚。


    “我以為,如果我不會讓你感到無聊的話,你會考慮留下,但是...”


    南鄰眼尾泛起了紅。


    連眼底的那一顆淚痣。


    都增了幾分血色。


    他牢牢抓著嬰淺的手,聲音顫的厲害。


    “嬰淺,你到底是不要我了。”


    “我...”


    嬰淺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心口疼的厲害。


    痛楚一路蔓延。


    連帶著舌尖,都跟著發顫。


    “我把一切都給你。”南鄰閉著眼,虔誠的吻著她的指尖,“嬰淺,我隻要你。”


    實在是太疼了。


    從心髒到大腦。


    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部位,都在發了瘋一樣的叫囂著痛苦。


    嬰淺低著頭。


    喉嚨裏像是嗆了血。


    盡是腥氣。


    南鄰沒有得到她的答案。


    卻正是他預想當中的結局。


    他閉上眼。


    輕輕咬了一口嬰淺的指尖。


    嗓音低沉又柔和。


    “你呀,果然是沒有心的。”


    這就像是一句,耳鬢廝磨過後的玩笑話。


    南鄰的語氣當中,盡是寵溺。


    和之前五年中的每一天都毫無區別。


    他對待嬰淺。


    向來是毫無底線。


    她想要什麽。


    南鄰都會給她。


    沒有原則。


    不計代價。


    嬰淺對南鄰來說,是超過了一切的存在。


    比整個克萊德家族。


    比他自己。


    還要重要的多。


    可這個讓南鄰付出了所有的嬰淺。


    此時站在他的麵前。


    用自己的性命。


    來威脅他。


    換取一個她甚至不知曉,是什麽的物件。


    他舍不得放嬰淺離開。


    但對於南鄰來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和嬰淺相提並論。


    他們都太過熟悉彼此。


    就好像嬰淺知道。


    如果不用自己相逼。


    南鄰這一輩子,都不會放開她的手。


    “一想到你離開之後,還會遇見很多人,會對他們笑,和他們親近,我就好嫉妒。”


    他撫著嬰淺的麵頰。


    如呢喃一般道:


    “嬰淺,你不要忘了我,千萬不要忘了我。”


    “不會的...”


    口中的血被胡亂吞下了肚子。


    她盯著一雙浸了血的眸子,終於艱難地開了口。


    “我不會忘了你,但是南鄰,你忘了我吧。”


    南鄰出神般的盯了她一會兒。


    然後笑了。


    他道:


    “嬰淺,你真狠心,這種要求,我哪裏能做得到呢。”


    他歎了一口氣。


    然後鬆開了嬰淺的手。


    後退了半步。從一旁拿起了之前醫生放的手術刀。


    “你之前問我,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我現在,終於可以告訴你了。”


    刀鋒翻轉。


    泛著銀光的刀刃,對準了南鄰的心口。


    他歪著頭,低聲道:


    “嬰淺,閉上眼,不要看。”


    “南鄰!”


    嬰淺終於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麽。


    這個瘋子!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丟下了手槍。


    用力一腳踹在了門上。


    砰!


    鐵門微微一顫。


    卻是並沒有打開。


    嬰淺一愣,向下一瞧,才注意到囚房的門,竟被從外上了鎖。


    是南鄰。


    他太了解嬰淺了。


    知道嬰淺會阻止他。


    他大可以趁著嬰淺心軟,來重新將她囚禁在身邊的。


    這一次。


    不會是五年。


    而是一生。


    但這幾十年的時間。


    他要麵對的,是一個永遠被困在這一天的嬰淺。


    她可能會後悔,沒有開下這一槍。


    嬰淺的心是石頭做的。


    與其在後悔和怨恨的時間當中,消磨掉她那微薄的愛意。


    不如圓了嬰淺的心願。


    這樣。


    她就一輩子。


    都忘不掉他了。


    襯衫的紐扣,被一顆顆解開。


    刀鋒劃過肌理。


    血液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


    南鄰一直都在望著嬰淺。


    看她用盡一切的辦法,試圖走出緊鎖的門,來到他的身邊。


    真好。


    她還是有些在意他的。


    這就夠了。


    南鄰垂下眼,握著手術刀的五指,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胸口的肌肉被一層層切開。


    大量的出血,讓他的麵色有些發白。


    “南鄰!你他媽瘋了嗎?誰要你去死了?!你活下來..你給我活下來!醫生呢?管家?都他媽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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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嬰淺不停的叫罵。


    她甚至用手槍裏唯一的子彈。


    打在了鎖頭上。


    但門仍沒有打開。


    如一道天塹般。


    隔在嬰淺和南鄰之間。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南鄰剖開了自己的胸膛。


    嬰淺的眼,紅了。


    這一幕,絕對不是她想看到的。


    “你住手!”


    她跪坐在門後。


    對著南鄰伸出手。


    “南鄰,我不...”


    “沒關係。”


    南鄰搖了搖頭。


    他說:


    “嬰淺,我不疼的。”


    他就是一個瘋子。


    用最慘烈和決絕的方式。


    在嬰淺的心裏。


    永遠留下了一道傷痕。


    南鄰的臉色,已是一片慘白。


    唯有眼下淚痣,仍紅的刺眼。


    他踉蹌著向前一步,輕笑著道:


    “我最重要的東西,是我的心,其實早就已經給你了。”


    南鄰想要走到嬰淺的身邊。


    但才邁開一步,就徹底的站不住了。


    他跌在門前。


    失了血色的唇翕動兩下,再次道:


    “嬰淺,我好嫉妒啊。”


    他的雙眼失了焦距。


    想要去看嬰淺,但視線當中,隻能捕捉到一個朦朧的影子。


    但南鄰知道,那就是嬰淺。


    她很著急。


    也很生氣。


    他真的很想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可惜...


    再也看不到了。


    手術刀無力的落地。


    修長的五指,覆在了胸前的傷口前。


    手背上,那如同蜈蚣一樣的醜陋的疤痕,仍鮮豔如初。


    指尖穿過肋骨。


    越過一層層阻礙,觸及到心髒。


    南鄰轉過頭,在一片的朦朧當中,他對著那個模糊的影子,笑道:


    “嬰淺,我沒有再騙過你,我是真的愛你。”


    五指收攏。


    他發出一聲悶哼。


    眼中再無神采。


    南鄰緩緩倒地。


    那顆暗紅色的心髒,被他用最後的力氣,送到了嬰淺的麵前。


    如誓言一般。


    他將自己的一切。


    都奉獻給了嬰淺。


    隻要她想要。


    即使是他的命。


    他也能給。


    “南鄰...”


    嬰淺瞪大了眼。


    南鄰倒下的一幕,在她眼前不斷地放大。


    直到一切定格。


    她的世界失了顏色。


    視線當中,隻剩一片灰敗的白。


    【宿主,世界碎...】


    “救他...”


    “有什麽能換的?”


    “救他啊!給我救他!”


    【宿主,他已經死了。】


    係統的電子音,機械又無情。


    嬰淺愣了愣,低下頭,怔怔盯著南鄰的臉。


    他閉著眼。


    神情安穩如沉睡一般。


    眉眼輪廓,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樣。


    五年了。


    這個人在她身邊,足足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他曾經無數次,喚過她的名字。


    語氣輕緩,愛意深濃。


    南鄰對嬰淺的喜歡。


    向來是毫無遮掩。


    但他付出的一切。


    到最後。


    卻隻換來了一個剖心而死的下場。


    他可是南鄰啊!


    是站在人群的最頂端,冷漠而又瘋狂的帝王。


    他本可以享受最好的一切。


    卻為了他的姑娘。


    走下王座。


    融入人間。


    墜落地獄。


    “他說的沒錯...”


    嬰淺閉上眼,緩緩伸出手,覆上南鄰的手指。


    他的體溫向來很低。


    但怎一次。


    卻再也捂不熱了。


    “我確實,沒有良心...”


    她用力握住南鄰的指尖。


    牙關打顫。


    舌尖被硬生生咬出一道深傷。


    “世界碎片,竟然是他的心髒..真是個瘋子,瘋子!”


    嬰淺一把甩開南鄰的手。


    她的眼紅的厲害。


    如要滴出血來一般。


    “你失去他了..哈哈,他死了!再也沒有人愛你啦!你比我還慘!嬰淺,你活該,你也會下地獄的!”


    身後傳來波菲特撕心的吼叫。


    她笑得很大聲。


    眼淚卻一直向下滾。


    “我會的。”嬰淺轉過身,她歪著頭,頂著一雙猩紅的眼,唇角突然綻出一抹瘋狂的弧度,“去地獄等我吧,波菲特。”


    她親手扭斷了波菲特的脖子。


    然後走回到門前。


    用拳頭。


    用手肘。


    用腿腳。


    拚了滿身的傷。


    她終於打開了門。


    隔開嬰淺和南鄰之間的天塹。


    終於被她填平。


    嬰淺半跪在南鄰身邊。


    指尖輕輕掃過他的眉眼。


    她的心口已經不疼了。


    隻剩下空蕩。


    真奇怪。


    她這個沒有心的人。


    居然在愧疚,在難過。


    “要再打個賭嗎?”


    嬰淺俯下身,湊到南鄰耳畔。


    她的聲音很輕。


    帶著幾分虛無的縹緲。


    嬰淺看了他一會兒。


    像是花了點時間,才意識過來。


    南鄰這一次,不能再給她回應了。


    她歎了口氣。


    指尖移到了放在他掌心的心髒。


    【獲得世界碎片】


    【正在進行脫離,倒計時開始...】


    【10..】


    “就賭,我的命夠不夠硬。”


    嬰淺輕笑一聲。


    【9..】


    她撿起掉在一旁的手術刀。


    然後對準自己的心口,毫不猶豫的刺了下去。


    【宿主不要!】


    【8..】


    “如果我輸了。”


    “我陪你,死在這裏。”


    血液流失的太快。


    嬰淺癱倒在南鄰的身上。


    她的視線當中,隻有他蒼白的臉。


    “真疼啊。”


    他們的血融在一起。


    嬰淺輕笑了一聲。


    她閉上眼。


    喃喃道:


    “我到底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可能,我也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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