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知曉。


    嬰淺對他雖有情誼,卻並非男女之愛。


    而更多在於師徒之間。


    以及對他落身冥域的愧疚。


    但這又如何?


    他們還有無數時日。


    逼於無奈也好。


    借她心軟也罷。


    隻要嬰淺在他身邊,他就總有一日,能從身到心,徹底擁有他的師尊。


    她是逃不掉的。


    整個人世皆為囚籠。


    嬰淺隻若還有半分的眷戀存在。


    不管是為了清衡山,還是那幾個她在乎的徒弟。


    她不會離開沈宴身邊。


    這就夠了。


    嬰淺是被香醒的。


    她在柔軟的大床上翻了個身。


    晃著蓬鬆的尾巴。


    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視線當中。


    是沈宴帶著笑意的俊臉。


    這一幕。


    持續了太久。


    久到她甚至要習慣,每天早上睜開眼,都能看到自己太過成器的孽徒。


    但嬰淺還是希望,他能離的遠一點。


    一早起來就摸摸蹭蹭的。


    她這上了年歲的身子骨,哪裏能受得了?


    “師尊睡醒了?”


    沈宴俯下身,在她的耳尖落下一個輕吻。


    嬰淺冷哼一聲,


    一尾巴抽上了他的俊臉。


    可謂是毫不憐香惜玉。


    她還慶幸著,昨晚為了堤防沈宴不依不饒,幹脆化成狐形睡覺。


    雖仍被他困在懷裏。


    但怎也比人身時,要多幾分安全。


    沈宴被她抽了一尾巴,也不惱,反而順勢摸上了嬰淺的脊背,在她酸痛的腰間,輕輕按揉著。


    “煮了兩個時辰的湯,師尊嚐嚐?”


    他抱起嬰淺。


    將巴掌大的赤狐攏在懷裏,沈宴垂眸望著她,眼底一片柔情。


    有墨發掃過鼻尖。


    嬰淺抬爪一揮,硬邦邦地道:


    “我不餓。”


    “真的不嚐嚐?”


    沈宴空出一隻手,舀起一勺泛著鮮甜味的湯,送到了嬰淺唇邊。


    嬰淺別過頭。


    眼神卻控製不住向著湯裏飄。


    還別說。


    真怪好聞的。


    沈宴這廚藝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人妻技能屬實點滿了。


    哪裏能看不到嬰淺的小動作,畢竟沈宴的視線,從來隻會落在她的身上。


    調羹向前送了一寸。


    他彎了眉眼,柔聲哄著:


    “那我求一求師尊,可好?”


    嬰淺清了清嗓子。


    “既然你苦苦哀求了...”


    赤狐探出粉紅色舌尖,在湯汁上一點,頓時雙眼放光。


    這湯...


    真香!


    嬰淺全身都酸疼著。


    也懶得動彈。


    窩在沈宴的懷裏慢悠悠地喝著湯。


    她晃了一會兒尾巴,美滋滋地喝完了湯,又眯著眼休息了半晌,才如忽想起了什麽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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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怎沒修士過來找麻煩了?”


    “不想讓那些髒東西打擾到師尊,就趁著師尊休息時,出去走了一遭。”


    沈宴溫暖的掌心覆在嬰淺腰間,邊按揉著,邊道:


    “他們打不過我,又不想死,就安靜了。”


    嬰淺沉默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


    但她能想到。


    見到沈宴出現,那些個仙門修士會是什麽表情。


    怕不是全要嚇傻了。


    嬰淺沒忍住,捂著肚子,笑到狐狸腿都抖索了起來。


    沈宴見她開懷,


    眼底也跟著浮起一抹柔意。


    仿迎麵吹來一陣帶著玫瑰香的柔風。


    將他一汪心湖,吹滿漣漪。


    再難平息。


    “有個東西,想要送給師尊。”


    “什麽?”


    嬰淺昂起頭,一臉警惕:


    “要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就算了。”


    沈宴從心口處摸出一物,送到了嬰淺眼前。


    她垂眸望去。


    見了那紅色的小物件。


    卻是一怔。


    上了年頭的紅色護身符,正靜靜躺在他的掌心。


    像是寺廟裏,最廉價粗陋的款式。


    最中央用黑絲線,端端正正的繡著平安二字。


    “這是你那護身符?”


    “是。”


    沈宴微微頷首。


    “師尊離去之後,上麵的線便又斷掉了,但這一次,我是用師尊的發絲同我的一起,修整好了這護身符,以後再不會斷了。”


    他嗓音極低。


    落在耳裏。


    似一路綿延到了心口。


    灼的嬰淺心尖發疼。


    她滿口皆是說不出的感受。


    既酸。


    又悶。


    她想不到,當沈宴看到斷了線的護身符時,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隻終歸。


    不會有多好的。


    “我畢生所願,皆為師尊平安。”


    沈宴將護身符遞近了些,又壓低了嗓音,道:


    “我將師尊的發纏在了內側,除非我身死道消,否則定不會讓師尊,受到半點危險。”


    他一雙黑眸定定望著嬰淺。


    難得有些惴惴般。


    薄唇微顫。


    沈宴輕聲問:


    “師尊可願收下?”


    嬰淺的爪子尖顫了兩下。


    護身符已在眼底。


    足夠她清楚的看到,符上細密的墨色紋路。


    那是她同沈宴,交纏在一起的黑發。


    已徹底合於一處。


    至死難分。


    沈宴落在嬰淺身上的眼神。


    既專注又固執。


    其中暗藏著的不安。


    又隱隱間,讓嬰淺想起了初次見麵時的沈宴。


    猶如小狼崽般。


    努力伸出還為長成的幼齒。


    來保護自己。


    嬰淺心裏忽生出了不少的憐惜。


    但她實在不懂。


    這份感情究竟名是為何?


    按理來說。


    她對沈宴這欺師滅祖,又威脅她的孽徒,該是憎恨至極。


    但他是沈宴。


    是曾經在聚靈大會,毫不猶豫選了她做師尊的沈宴。


    她親手教養出的弟子。


    哪裏憎恨的起來。


    且在冥域的這些日子,也的確是嬰淺這輩子,過的最為省心舒坦的時候。


    她當真是因不忍傷了沈宴。


    亦或者貪戀此刻的安寧。


    才任他左右的?


    嬰淺眼底閃過一絲茫然。


    盯著那近在咫尺的護身符。


    她如著魔了一般。


    竟伸出手。


    欲要碰上去。


    與此同時。


    沈宴注視著嬰淺的動作,眼底的歡喜,幾乎要凝成實質。


    甚至連呼吸。


    都不由重了幾分。


    師尊願意收下他贈的的護身符。


    可是代表...


    也願意接受他了?


    沈宴知曉凡人間,有結發為夫妻的說法。


    護身符裏纏著他和嬰淺的發絲。


    於沈宴而言。


    乃最為重要之物。


    他自是希望這護身符,也能護嬰淺一聲平安隨順。


    爪尖距離護身符,隻剩下最後一寸距離。


    嬰淺忽然又縮回了手。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拿了之後會有什麽不好的事。”


    她轉過頭。


    將頭埋在沈宴懷裏,甕聲甕氣地道:


    “先這樣吧。”


    “好...”


    沈宴雖是應下。


    但眸底還是浮起一抹失落。


    他將護身符收好。


    忽又聽嬰淺道:


    “什麽時候有空閑,你同我回清衡山一趟。”


    “都聽師尊的。”


    “去拜見老頭子,也就是我師尊。”嬰淺吸了吸鼻子,嗓音越發低了,“你既同我在一起,也該到他的靈牌麵前去拜一拜,希望他在天有靈,莫要被我再氣死一次。”


    沈宴正欲應下。


    後知後覺。


    才意識到了不對。


    “師尊,你方才說...”


    “快閉嘴!”


    嬰淺一爪子拍到沈宴臉上,凶巴巴地吼:


    “你多說一句,我可就後悔了啊!”


    “不要!”


    沈宴連忙反對。


    狂喜在心頭浮蕩。


    竟讓他整個人,如飄在雲端一般。


    甚至連離口的言語,也前所未有的起了窒礙。


    “師尊..不是在哄我?”


    “誰願意哄你?”


    嬰淺輕哼一聲,藏了微微上挑的唇角,一甩尾巴,嘟囔道:


    “我這他娘這是在積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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