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點整,下班高峰的車流已經漸漸消散,外環的路麵上,幾公裏外就能聽到從遠及近的轟鳴聲浪。轉眼間,大紅色的超級跑車就躥到眼前,蘭博基尼v12發動機超高排量和轉速爆發出的咆哮聲,把幾個在人行道正慢悠悠推著自行車閑談的女孩兒嚇了一跳。


    寧凡左手臂斜擱在放下的車窗沿上,一隻手擺弄著方向盤,開著“高跟鞋”的蘭博基尼飛馳在外環略顯稀疏的車流中。電影中才得見的冷酷外觀和震撼聲浪引得行人不禁側目,還沒來得及掏出手機留影,紅色的車影就已經消失在路那邊了。


    寧凡倒是沒心思考慮這些路人的想法,擱在以前,以他的尿性,開著“騙來”的跑車,不圍著路遇的漂亮女孩團團轉就不錯了。


    而他現在想不明白的是,電話中“高跟鞋”說的“幫助”到底是什麽,她隻是說了一個叫花園口的地方——那是市區北邊幾乎到了城鄉接合部的位置。再追問,她隻是支支吾吾的,然後便急忙掛掉了電話。


    按理說,自己沒有理由去為顧客做工作範疇以外的事情,但寧凡覺得這樣荒郊野外,這樣孤零零的弱女子,這樣的無助,這樣的乞求,如果自己無法坐視不管,那樣還是男人嗎?


    於是寧凡二話不說就甩著車尾飆出車庫,隻是單純的因為自己的善良心,正義感,同情心,責任感,社會擔當,還有不值一提的三萬塊錢“跑腿費”。


    有了這筆錢,寧凡甚至能買一輛小汽車了。而他所要做的,貌似隻是把車送到目的地。


    寧凡順著中州大道一路向北,路兩邊的行道樹飛速的向後移動,高樓大廈和城市的夜景漸漸甩在身後,城鎮的道路變得窄下來,被兩側昏黃的街燈緊緊夾在中間。


    四處都是農田,路上一個人都沒有,車前視玻璃上隻吊著一道明亮的半弦月。


    寧凡盯著月亮有些晃神,卻沒注意前麵迎麵駛來的一輛黑色車子!


    突然間!那輛黑車的輪胎一轉,“吱!”的一聲瞬間變道,別向寧凡!隨後前車輪鎖死,車尾甩出九十度轉過來,一瞬間就橫在了兩車道的中間!


    寧凡被刺耳的刹車聲驚起,第一反應就是踩死刹車,儀表盤上60邁的數字急速驟減!但一瞬間發生的事情,發覺已晚,眼前已然是被封死的道路,目測隻有不到十米的距離!


    寧凡使勁咬牙,眼看刹不住車,幹脆右手拉起手刹,左手猛地打滿方向盤,說時遲那時快!輪胎向左別死!車頭轉下來,車尾被巨大動能的慣性倒甩出去!輪胎與地麵產生劇烈摩擦,發出更加刺耳的尖鳴聲!


    蘭博基尼的車身也瞬間橫了過去,輪胎紋理垂直於路麵的摩擦製動,使得速度奇效性的降下來,最後完全靜止時,寧凡已經和那輛黑色車子一同平行橫在了路中間,兩者僅僅相隔不到半米的距離。


    鎮公路上塵土飛揚,灰塵彌漫。


    “你他嗎瘋了?!”寧凡“砰!”地一摔車門,從蘭博基尼裏衝出去,繞到黑色車輛的前麵。


    黑色別克商務車,沒有牌照。


    寧凡“啪啪啪!”拍著別克的車門,大聲咒罵道:“你他嗎會不會開車?!沒長眼睛?想死啊!?”


    正要踢門,背後一道車燈掃過,另一輛車已經開了過來,不緊不慢停在蘭博基尼的後麵。


    一輛黑色別克商務車,也沒有牌照。


    “哢”兩輛車同時拉開車門,走下來六個身穿黑色西服的魁梧男人。


    寧凡的謾罵被這氣勢唬得一滯。


    一個看起來穩重一些的領頭男人走過來,從內兜中掏出一張灰褐色的證件。


    “你好,我們是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請配合我們工作。”


    寧凡看著展開的證件,上麵寫著疾病預防與控製中心,證徽上的圖案是一個大寫的cdc——那是疾控中心的縮寫。


    寧凡愣了一下,一下子被這幾個人逗樂了,他問道:“疾控中心?不穿白大褂改成這一身了?學電影裏截車也拜托專業一點好不好?你好歹也辦張fbi的證件——疾控中心?你當拍生化危機呢?”


    那個男人臉色一滯,朝身後的幾人擺了下頭,立馬有兩個五大三粗的黑衣人上來,一把抓住寧凡瘦弱的肩膀按在別克商務的車頭上。


    寧凡動彈不得,破口大罵道:“喂喂喂!你們想幹嘛?!我車上可是有行車記錄儀,你們敢...”


    話還沒說完,寧凡餘光就瞥見幾個黑衣人鑽進了蘭博基尼的駕駛室,然後“哢”的一聲幹淨利落的取下了行車記錄儀。


    寧凡腦袋一空,心裏一緊,馬上閉上臭罵的嘴,安靜觀察著黑衣人隨後做的事情。


    幾個黑衣人裏裏外外搜索著整輛車子,後備箱,座艙,置物格,每一個地方都不錯過,甚至放置杯子的杯座也取下仔細檢視了一遍。


    與此同時,那個領頭的人和另一個人說道:“我早說過,洛麗塔不會這麽簡單。”


    “組長,可是我們找不到她一丁點蹤跡,隻能追蹤這輛車...”


    “所以我總覺得不對勁——就是有這種預感,像是一直被她牽著走一樣。”


    一個黑衣人的突然按著耳朵上的耳機,歪著頭仔細聽著什麽,片刻後,他快步跑到領頭人跟前,耳語道:“組長!南郊...”


    組長的臉色一變,暗罵道:“該死!這輛車隻是吸引我們注意力的!我們被誤導了!”


    “還好組長你預留了人員在本部,不然就真的讓她跑了。她的器官組織價值驚人,落空的話就太可惜了!”


    這裏是正州市的北端,離南郊有大約二十公裏的距離。兩點正好是橫穿整座城市的一南一北,明顯是聲東擊西的做法。


    “出發!”組長一擺手,黑衣人們悉數上車。


    寧凡當然也解開了束縛,那兩個黑衣人向組長詢問道:“這個人怎麽辦?帶回去嗎?”


    組長沉吟道:“算了,他隻是個毫不知情的普通人,不用再理會他。”


    寧凡不敢吭聲,因為他看到了那個黑衣人擺手時,腰間露出的槍夾。他的寒毛登時就立了起來,再回想起他們剛剛說的什麽“人體器官組織”的話。


    是那個失蹤案的器官團夥!聽說這幾天已經失蹤很多人了,到現在都下落不明,這樣的亡命徒,殺人怕是常事!


    寧凡小腿肚子突然哆嗦起來,他不知道這些亡命徒會對自己做什麽,雖然那個頭目已經明確說過不處理自己,但動一動手指的事情,又不是很累!


    然而人家似乎並不領會寧凡的心思,一道引擎的啟動聲後,兩輛別克車便掉頭離開了,隻剩下後怕的某人和橫在路上的大紅色跑車。


    寧凡依然膽戰心驚,心都跳到嗓子眼上。隻等那些人走遠後,車子消失在遠處,他才敢挪動自己的腿。顫顫巍巍爬上車,哆嗦著踩上油門,想要趕緊離開這裏。


    丟了魂似的開了十幾分鍾,他才突然想起來報警。


    把車停在路邊,寧凡撥出了報警電話。


    “嘟,嘟,嘟,你好,接警處中心。”


    “喂?妖妖靈嗎!我要報警!這個——這裏有割腎的!”寧凡有點語無倫次。


    “請你冷靜下來,理清思緒好嗎?”女接警員溫柔的聲音試圖讓寧凡平緩下來。


    寧凡做起深呼吸,說道:“呼,好,我冷靜,我——”


    寧凡突然聽見副駕駛的車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他下意識扭頭看。


    “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到車窗上貼上了一隻沾滿鮮血的手印!還未反應過來,副駕駛門“砰”的被拉開,撞進來一個血糊糊的人影!血跡濺的到處都是。


    寧凡被嚇得心髒差點停跳,驚聲大叫!


    “是我。”熟悉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喘息。


    寧凡定睛一看,失聲叫道:“高跟鞋?!哦,不,蘭博基尼的女車主?”


    “對,是我,”女人朝後望了望,虛弱地問道:“他們走遠了吧?”


    寧凡點頭,然後驚恐地看著她,舌頭打結,不知所措的說道:“你...這個...血...他們...”


    手機裏傳來剛才接警員的聲音:“你好?還在線嗎?你好?發生了什麽事?”


    寧凡被這接二連三驚心動魄的事情搞得完全麻木了,他轉頭看向渾身是血的女人,大腦短路似地詢問道:“哦對,我在報警,剛好,你要不要順便也報個?”


    高跟鞋拿過來手機,把它掛掉,血順著手指劃在頻幕上,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沒事,不用了。”


    “但你流了這麽多血啊!我送你去醫院啊!”


    “不用。”女人反常的一口回絕。


    “你的傷口在哪呢?我幫你先止血啊!”


    寧凡上下打量半天,卻沒找到出血的地方,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破爛的痕跡,簡直像是別人的血濺上去的。


    “這不是我的血。”女人淡淡地說。


    ————————————————————


    中州大道,向南飛馳的黑色別克車中,沉穩的黑西服組長有條不紊的遠程指揮著一處民宅的突襲行動。


    “確定為洛麗塔的藏匿處!三,二,一,行動!”


    耳機裏傳來破門聲和此起彼伏的腳步聲。


    “clear!clear!!”


    數分鍾後,耳機裏傳來聲訊:“報告組長!未發現目標蹤跡!裏屋搜查出四具屍體!與昨日失蹤人員身份相符!死亡時間在三小時以內!請指示!”


    組長暗自歎了口氣,心裏不甘的又讓她逃脫了。但自己不能表露泄氣的狀態,隻得強打起精神說道:“洛麗塔是高危級宿主,命令執行部即刻進入全城警戒狀態。今天的事定義為惡性的感染者襲擊事件,二級事故等級。等我到達後商定下一步追捕計劃...”


    另一個黑衣人插話道:“警方向我部詢問那幾具屍體...關於新聞發布會的說法...”


    “行動保密,屍體還是統一以器官組織作案的口徑報道,不能引起民眾恐慌...執行部人員即刻清理現場,三公裏範圍道路封鎖,務必執行保密原則...”突然!組長像是想起來什麽,他朝話筒喊道:“等等!你剛剛說幾具屍體?!”


    “報告,四具。”


    組長兩眼失神地自言自語道:“特研部提供的資料上說,洛麗塔是g病毒三代種宿主...這種層次的感染者每天需要大量新陳代謝提供能量,最少也要攝取五個成年人體單位的生物能...怎麽隻有四具屍體...還有一個人呢?”


    突然!他一拍大腿,吼道:“快調頭!”


    ————————————————


    鄉鎮公路上出奇的寧靜,晚風瑟瑟,樹影搖曳。


    洛麗塔直勾勾看向寧凡,說道:“我有點渴。”


    寧凡苦笑道:“車上也沒有喝的東西呀。”


    洛麗塔沒有回話,隻是莫名其妙的微笑起來,邪魅的麵容帶著未凝的血,混雜成一種殘忍的美感。


    她挺翹的鼻尖慢慢湊近寧凡,鼻翼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輕輕扇動著,眼眸陶醉般的微閉,像在細嗅著一道香甜的飯後點心。


    “怎麽沒有?”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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