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區加油站的火勢沒有一點衰減的跡象,因為高溫而扭曲的空氣中,密密麻麻現出數十道詭異的黑影。在搖曳的火海前,如同剛爬出煉獄的惡鬼。


    活死人。


    “快走!”達子喊道。


    他站定開槍,黑亮的槍口噴著火花,將身後飛奔來的一隻喪屍擊倒!


    孫樂樂尖叫著,雙手捂耳,近距離的巨大槍聲和近在咫尺腦顱炸裂的喪屍,這樣暴力血腥的真實場麵不是常人能夠接受的,更何況一個沒見過什麽世麵的普通女孩。


    寧凡著急喊道:“好了!別叫了!走啊!”


    寧凡實在受不了這個敗家娘們了,什麽事情都做不了,除了拖後腿還能做什麽。拜托好歹配合一下,別隻知道大喊大叫了。


    我救的你,你還像個受害者一樣。


    要是一開始不來找她,也就沒有現在這些破事了。


    好了,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給我戴了綠帽子,還結結實實挨了那“接班人”一凳子。這找誰說理去!


    李承業也死了,逝者安息,寧凡要怪就隻能怪到孫樂樂頭上。


    死了....嗬嗬,沒想到現在隨口一說就是個死了。仿佛很無情一樣,隻是麻木了。


    其實也不是真的那樣怪罪誰,隻是這一晚上,身邊的人死了多少。就那樣在自己麵前被活生生的撕碎,血漿四迸,誰能受得了。他隻不過是找個借口發泄一下心裏無能為力的失落感,即使是在心裏暗罵一下。


    寧凡心裏嘀咕個不停,卻一點也沒鬆開手。他一手拽著樂樂,不停的朝那居民樓逃去。


    惡趣味的試想,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或許還是要去“幸福家園”找孫樂樂吧。


    即使生死未卜,即使前路難行。


    即使,頭頂綠光大作。


    畢竟也一塊生活了三年,除了老爸,她是這個世界上和自己最近的人了吧。


    跟愛啊情啊什麽的無關,三年了,每天為生計奔波,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早就在柴米油鹽裏消耗殆盡了。像我們這種活不起也餓死不了的小市民,哪有那麽多所謂浪漫的情調,盡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所以說不上來為什麽,你要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順路先直奔向孫樂樂,我知道屍潮迫在眉睫,但我不能不去,就是得去找她,就是必須去救她。


    無關情愛。那是為什麽呢?或許是責任?嗯......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吧,要不呢?


    提了這茬,也不知道老爸現在怎麽樣了?他在哪?有沒有危險?難不成他還在睡覺?也是,大半夜的,他那樣過時的老單身漢,哪裏會了解現在的險情。


    一想到爸驚慌無措的模樣,寧凡就心焦,心想,等暫時安全了,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再去找他。


    眼前這堆破事還沒完呢。


    正說著,達子一腳又撂倒了一隻飛撲上來的喪屍,別說這東北大老爺們戰鬥力就是杠杠的,不過眼看身後百米外公路上的數隻喪屍,轉瞬間近到麵前,達子心裏也發毛了。


    他們布滿青筋的臉上顯著詭異的麵容,瞳孔顫動,嘴以一個極其巨大的角度張開,發著咯咯咯的閉氣聲,張牙舞爪的狂奔向這邊,這些喪屍咆哮著,想把利齒狠狠楔進這三人的脖頸中,把他們撕碎,然後破開耳道,把嘴貼在上麵,大口吸吮腦殼中溫甜的漿子!


    達子看著撲來的喪屍,心裏沒底。


    “進去!”達子眼瞅著前麵的一棟老居民樓。喪屍就在身後,隻能先進去再說了!


    樓房牆麵斑駁,灰磚髒瓦,側牆貼滿亂七八糟的小廣告,最少也有三十年的曆史了。而隻有三層的老樓,就一戶人家亮著燈。


    一樓東戶,灰暗的玻璃窗中透著昏黃的光。


    寧凡拉著孫樂樂一側身躲進了樓道,聲控燈感應到聲音,亮起微弱的光。


    孫樂樂拍著那戶人家門——這是扇斑駁了紅漆的朽舊木門,在這個家家防盜門年代,顯然是過時了。


    達子在樓道外連開數槍,才殺死掉一隻喪屍,而身前還有三隻張著大嘴,奔向這邊的東西!他咬著牙,繼續扣動著扳機,但槍管後的撞錘隻空發出“啪啪”兩聲輕響,槍口卻再沒了火。


    媽的,沒子彈了!日常夜間巡邏的警察一般隻佩戴一個彈夾,彈夾中的十五發子彈麵對一路上循聲追來的喪屍,顯然不夠。


    達子暗罵一聲,懊惱不該那樣隨意的開槍,一共才十五發的子彈,喂給沒命奔襲的喪屍簡直如同石沉大海,這種東西,你不擊中他的頭部根本對他造不成威脅。子彈打在活屍身上,就是打在一坨肉上,就像在蛋糕上鑿個眼而已,沒有殺傷的作用。加上這些鬼東西恐怖的活動能力和迅疾的移動速度,哪有那麽容易能夠命中目標。十五發子彈,包括宋明,達子記得好像隻殺死四隻喪屍。這完全不像是電影裏那樣的,對著行動緩慢的活靶子一槍爆頭的情景。


    他提腳踹向撲過來的一隻喪屍,然後抬手利用手槍鋼製的握柄砸向喪屍的頭部,有些重量的握柄在這個一米八大個的魁梧漢子手中一擊,足像柄小鐵錘一樣,砸到那喪屍額頭上,頓時血膿直流。


    “開門啊!”孫樂樂焦急的朝裏喊。急促的拍門聲和喊聲已經足夠屋裏的人聽見了,可卻遲遲都沒有動靜。


    達子奮力揮臂,把手中的槍托呈扇形掃出,在這種時候,他實在沒有其他辦法阻擋樓道外的三隻喪屍了。他的皮膚跟喪屍肮髒的利齒,也就隻隔了薄薄的一層鋼製槍托而已。


    這樣極原始的防衛動作,對付身體機能等同於三個成年人的喪屍來說,就像螳臂當車,更別提雙拳難敵四手,三隻喪屍,六隻手。即使是受過格鬥訓練的警察,也難以招架的住。


    就在這時,一隻喪屍趁亂抓住了達子的左臂,嘴角咧開,眼看上顎的牙就要咬下去!


    一個人影從身後閃過,一腳把那喪屍踹飛出去。


    “草!”寧凡雙手被拷,但不妨礙腿腳,他看到達子被困住,第一時間就衝了過來。


    “鐵門!鐵門!”寧凡一邊幫著達子抵抗著,一邊使勁的朝樓道口的牆邊努嘴。


    達子納悶的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這居民樓的樓道口旁,焊了一扇鐵門,門軸固定在樓道口的一側牆麵上,那鐵門,現在就貼著牆麵。


    這鐵門應該是作為居民樓的門禁,以防夜裏小偷進入,不過這樣的老民居,也沒什麽小偷惦記的東西,所以也就沒人再關上它。


    大半夜黑乎乎的,要不是寧凡眼尖,這不起眼的鐵門還真不容易被發現。


    達子大致打量了一眼,這鐵門其實也就是一個鐵框,中間焊接著數條相隔一掌寬的鋼條而已。稱不上牢固,不過聊勝於無,用在這裏,應該能暫時阻礙住這些喪屍。


    達子看了眼身後,他需要將這些喪屍推開一段距離,才能夠把門關上,不過麵前是三隻喪屍,你踹開一隻,後麵的兩隻立馬就撲了上來,極其難纏。


    寧凡正奮力的用腳踹著喪屍,頻繁的抬腿用力,對於他這麽一個平日從不鍛煉的虛人,算得上是超負荷的運動了,才一會兒,已經酸的使不上力氣,腿踢得像軟棉花一樣。正想喘口氣,讓虎背熊腰的達子一個人守一下時,這達子卻先開口了。


    “兄弟,你先擋一下,等我過來!”達子心真大。隨隨便便就把這生死隘口交給個水貨。


    “誒誒誒!”寧凡還來不及拒絕,達子已然轉身。


    寧凡雙手被拷,就一隻腳,一雙手,看著從不同方向,同時撲過來的三隻喪屍,他真想日個狗。


    手忙腳亂的一通亂懟,隻能閉眼瞎招呼,也不知道能不能攔住。


    不過一個呼吸間的功夫,達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讓開!”


    寧凡嚇了一跳,趕緊聽話的跳到一旁。喪屍趁勢向裏衝去,“昂!”咆哮聲頓時從他們的喉間吼出,震耳欲聾!


    “啊!!!”達子也咆哮起來!他的臉色悶紅,像是蒸熟的螃蟹,他橫舉著一輛大扛自行車,從樓道裏大踏步的向外衝!


    奔跑的慣性加上這東北大漢突然爆發出的強大勢能,使得這輛普普通通的鋼架自行車像是推土機一般,居然把那三隻撲過來的喪屍生生阻退了兩米!


    要知道,這可是一人獨自對抗三隻變態體能的喪屍!這不是什麽技巧似的格鬥,這是實實在在的力量對抗!還是同時和三隻喪屍角力!!


    這沒道理的——從簡單的力學原理方麵就能證明,這不可能。喪屍的體能大概是一個成年男性的三倍,三隻就是九個成年男性的力量。如此巨大的方向力,甚至可以忽略掉質量所帶來的動能,怎麽可能憑借一人之力就抵擋得住。


    不過寧凡考慮不到這種問題,他隻會驚訝於達子突然生出的蠻力,然後楞個神,再趕忙把那鐵門給拉出來。


    一番折騰後,隻聽“當!”的一聲金屬脆響,達子已然將鐵門鎖好。三隻喪屍擠在一起,蒼白的手臂伸過鋼條的縫隙,氣急敗壞的吼叫著,想要撕碎近在咫尺的三人。


    鐵門在巨大的張力下,發出“嘎吱”的呻吟,肉眼就能夠看到鋼條發出的細微形變。夠嗆的是,鐵門門軸的幾顆鏽透的螺絲,也已經撐到極限,顫顫巍巍的抖動著,仿佛隨時都會崩裂開來!


    退無可退了,怎麽辦!


    “誰阿?半夜這麽大聲!”


    孫樂樂半張著嘴,手停在空中。一樓東戶的紅漆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裏邊拉開,一個瘦瘦巴巴的矮個子老頭黑著臉探出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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