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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潛刷了電梯卡,帶著一肚子疑惑上到22樓,才一出電梯就發現幾米長的樓道已經擠滿了警員,女鄰居家的門四敞大開,門框上還有半個血手印,消防通道的門上也留下了幾個血掌印。蘇潛忍不住又撓撓頭發,怎麽早上走的時候就沒發現隔壁和樓道的異樣呢?


    注意到他上來,刑警隊的邢大隊長對他招手,“這裏!”然後疑惑,“我們都是爬樓梯上來的,你怎麽坐電梯?”


    蘇潛歎氣,指指這層樓另一個關著的門,又點點自己的鼻子,無奈地說:“我家。”


    邢大隊長先是一愣,然後立刻過來抓住蘇潛的手臂,“那你今天早上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額……”蘇潛語塞,他要怎麽跟邢隊解釋,通常他起床後一小時內大腦是無法開機啟動的?


    “算了。”邢隊也知道他最近又忙又累,大概下樓時眼睛還沒睜開呢。他拉著蘇潛站到一邊,等著局裏另一位痕檢員打開現場通道,“那你說說你那位鄰居是什麽人。”


    “額……”這個問題,比剛才那個還難,邢隊,你還是問剛才那個吧!


    邢隊瞪大眼睛,不會這也不知道吧?


    “邢隊,真不是我不說,我搬進來一年,總共就見過她一次,我當時還喝醉了。聽物業說,她比我還早半年買的房子,不過好像一直不在這兒住。”蘇潛把他知道的都跟邢隊說了,一點沒保留。


    邢大隊對蘇潛的話表示質疑,沒等他多問痕檢員出來告訴他們,現場通道已經打開,偵察人員和法醫可以進去檢驗了。見此,邢大隊也不便多說什麽,隻好揮揮手,讓蘇潛先進去屍檢。


    蘇潛給鞋子套上鞋套,帶上屍檢用的手套,走進2202。2202的格局和蘇潛自己的2201是一樣的,隻是布局相反而已。


    一進門就是玄關,走進去是寬闊的客廳、陽台,右側第一間本應該是一個書房,卻被拆開隻留了承重牆,書房就和客廳結為一體了,書房裏放了一個大桌子,上麵兩台電腦顯示器並排放置。蘇潛咋舌,這位鄰居是搞it的嗎?這麽多顯示器。


    再右邊是兩個臥室相鄰,朝南的應該是主臥室,帶有配套浴室衛生間,朝北的是客臥,中間是一個公用衛生間,與朝北的臥室相鄰的是開放式餐廳廚房,餐廳和書房相對,中間用一座屏風相隔。


    兩個格局相似的公寓,裝修風格卻大大不同,蘇潛當初買房子時嫌棄裝修麻煩,直接買了精裝房,裝修是樓盤自帶的簡約歐式風,蘇潛自己挑選的家具物品,黑白格調舒適簡約。2202卻是完全不同,磚牆、水泥和石材結合木質元素,冷色調和仿舊質感構築了一個十分炫酷的輕工業風格的住宅,還隱隱有一些野性與性感摻雜其中。


    而此時,原本應該很精致很炫酷的房子,已經被翻的亂七八糟了,被掀起來的抱枕床單,碎了一地的花瓶瓷器,掉下來的牆畫壁毯,被打開的抽屜和櫃門,無一不顯示著,這裏曾遭受了洗劫。


    蘇潛惋惜地看著地上碎裂的花瓶,從工藝和圖案上看,至少應該是清末民國初的東西,即便是仿品,也值很多錢。


    往裏麵走,蘇潛站在沙發前打量地上的屍體,兩個警員在小聲議論傳進了耳朵。


    a說:“聽說業主是個二十八歲的單人女人,可是看這裝修風格,不像啊!”


    蘇潛在心裏默默點頭,確實不像,那明明是一個高挑美麗性感的女人。


    b說:“有什麽呀,你不知道現在的女人心裏都住著一個漢子!而且你看看這裝修布局,光裝修就得二三十萬,有錢人,有錢人都有個性。”


    b的話音才落,偵查員c就開口了,“業主姓名宋淺,女,28歲,未婚,是米線店老板。”原來是在跟邢大隊匯報初步調查結果。


    a和b忍不住吐吐舌頭,“現在的米線店老板都這麽有錢了,看看這裝修布局。哪像咱們還在苦哈哈地早起出現場,工資都不夠付首付。”


    “咳咳。”跟著蘇潛進來的邢大隊聽到兩個警員的議論,立刻咳了兩聲製止他們,心裏卻也在點頭讚同,所以自己的女兒堅決不讓她考公安大學,太辛苦了。


    蘇潛此時已經開始動手進行初檢了,他一邊檢查一邊向邢隊長匯報:“通過肛溫檢查初步確定死者死亡時間是在午夜十一點到淩晨兩點,身中五刀,其中胸部一刀腹部四刀,凶器應該是這個,”蘇潛從死者手中抽出一把緊握著的水果刀,“樓下那位傷者應該也是被這把刀刺傷的,頭部被多次打擊,打擊物是茶幾上放著的水果盤,已經碎了。”蘇潛把水果刀和果盤碎片收起來放進證物袋,交給一旁的偵察員。


    “死亡原因呢?”邢大隊長問。


    蘇潛搖搖頭,“還不確定。可能是胸部的刺傷,也可能是頭部的打擊。具體要等屍檢過後才能看。”


    司機和助手都在休假中,蘇潛隻好騎著自己的小電驢一路馳騁,跟在殯儀館拉屍體的車後到達殯儀館。


    淩城的法醫鑒定中心設立在淩城殯儀館內,是前年殯儀館重建時新設立的,良好的采光通風,完善的設施器械,比原來那個低矮昏暗的小平房不知道高檔多少倍去。


    蘇潛到達的時候,實習生葉子已經等在門前了,身邊還立著一個不小的行李箱。看到蘇潛,立刻微笑著揮手和他打招呼,“師父!”


    正從電動車上往下跳的蘇潛被她這一喊,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摔了。


    蘇潛抹了抹頭上並不存在的汗,糾正道:“葉子啊,你看我也不過才比你大六歲,叫師父太見外了,還是叫蘇哥就行了。”叫師傅都把人家叫老了,蘇潛在心裏小小抱怨呢。


    卻不料葉子笑嘻嘻地擺手,“那哪行。我來實習的時候科長就說了,以後您就是我師父了。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停!停停停!”蘇潛立刻打斷她的話,生怕她說出什麽“您會是我一輩子的爸爸”之類的話來,他抬手朝停屍房指指,示意她進去。葉子悻悻地閉上嘴,按照蘇潛的指示走進停屍房,換上解剖衣站在一邊等蘇潛。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抬著屍袋的兩端放到停屍床上,此時蘇潛也換好了防護服回到解剖間,走到屍床前麵,蘇潛帶著葉子首先對屍體三鞠躬,然後才開始工作。


    負責解剖的主要是蘇潛,葉子大多時候就是旁觀兼遞個工具什麽的。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蘇潛解剖屍體,但是葉子依然能看到他嚴肅的表情——雖然隔著一個口罩。


    蘇潛表情嚴肅,動作一絲不苟,將屍袋緩緩往下拉,屍袋裏慢慢露出一張蒼白僵硬的臉,看起來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孩子,麵容清秀,神態安詳。


    蘇潛和葉子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太年輕了。


    隨著拉鏈的完全打開,屍體完全暴露了出來,這個或許昨天還在教室裏聽課、在操場上運動的男孩子,此刻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屍床上。他一隻胳膊僵硬地半舉著,雙眼閉合,麵色蒼白。黑色t恤濕噠噠地貼在身上,但是蘇潛知道,那已經被血完全浸透。


    蘇潛將死者的t恤沿著腋下剪開脫掉,露出胸腹的傷口。蘇潛站在屍體的右側,拿著標尺一處處地量著創口,“死者身中5刀,胸部一刀腹部四刀,創口創角一鈍一銳,創口長16毫米。”蘇潛將測量的數據報出來,之後就開始解剖。


    刀起皮開。


    “一字型切口,很多法醫慣用的解剖術式。”蘇潛麻利地一刀從死者頸下劃開,直到恥骨聯合的上方,“先解剖胸腹,這樣等於把血放出來可以防止頸部解剖時血液浸染肌肉組織。”蘇潛一邊解剖一邊側頭對身後的葉子解說,葉子邊聽邊記,十分認真。


    胸腔和腹膜依次被打開,正在認真觀察蘇潛解剖動作並努力記下來的葉子聽到他疑惑地“嗯”了一聲,“腹部四刀沒有傷到髒器和血管,胸部……胸部一刀刺到了肋骨,沒進胸腔。看來死亡原因不是刀傷。”


    “啊?不是刀傷?那是什麽?”葉子聽了也很疑惑,身中五刀,流了那麽多血,死亡原因居然不是刀傷?她向前走到屍體前一米遠的樣子,皺著眉問:“咦,這麽小就吸煙,不良少年?”雖然葉子已經看多很多次,但是還是覺得視覺衝擊有點大。


    “你說這個嗎?”蘇潛指著被拿出體外的肺髒問她,“嘖,你四年法醫白學了,這明明是屍斑。”


    “哦。”葉子吐吐舌頭,縮了回去。


    “屍斑的定義。”蘇潛不打算輕易放過她。


    葉子立刻開始背書:“人死後,心髒跳動終止,□□循環停滯。血液由於重力作用順著血管向實體的低下部位沉墜,墜積於該處毛細血管內,使毛細血管擴張充血並神偷到附近的組織中,而在皮膚表麵呈現有色斑痕,稱為屍斑。【1】”


    蘇潛點點頭,繼續解剖。


    既然致命傷不是胸腹的刀傷,那麽那個本來不背蘇潛在意的頭部創傷就要重視起來了。


    刮掉頭發,蘇潛檢查了死者的頭部,他的右側顳部(太陽穴上後方一點)有一處挫裂傷,但是明顯不足以致命,最多就是一個輕微鬧震蕩。


    蘇潛將胸腹縫合好的死者搬動使之處於俯臥位,然後在頭部後方發現了三處創口和骨折線綜合交錯的撞擊傷,這些撞擊傷導致了皮下顱骨骨折。


    接下來要開顱檢查,蘇潛接通電動開顱鋸的電源將頭骨鋸開,即便他屏住呼吸,骨屑的氣味還是無孔不入。等到骨屑碎末和氣味都散了一些,蘇潛才一個深呼吸,將死者的頭顱打開,一打開頭蓋骨,蘇潛和葉子往裏一看,都明白過來了,“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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