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階而上,底下的景致變得朦朧而模糊,再上去,隻剩白茫茫一片,和眼前的階梯。


    湛長風看了看她手腕上的紫藤花追蹤印記,心中沒有一絲放鬆。這印記的施術者比她高了許多境界,且她也沒學過這種咒術的解與下,暫時拿它沒辦法。


    但它始終是大患。湛長風可不認為自己到藏雲澗後,公孫氏會放任她不管。


    階梯終於到了盡頭,人聲嘈雜起來,同道的修士爭先恐後地走了出去。


    外麵是一座塔樓的大廳,大門洞開,能見到人來人往的街道。


    甫一出去,便覺天地元氣撲麵迎來,通體舒暢了不少。這裏的天地元氣密度至少是神州的十倍。


    塔樓裏的登記官喊道,“來者先將姓名籍貫登記,領取通關玉牒,方可正式進入藏雲澗。”


    隻見登記官手持一麵圓鏡,拿著朱筆,將新來修士的籍貫姓名寫在鏡麵上,接著拿鏡麵在修士臉前晃了下。


    這修士隻覺鏡有芒刺,再看去,竟見鏡中有一與他無二的人,旁邊還附著他的來曆信息,“大大人,此物是何,為什麽我會在鏡中,這鏡子莫不是吸了我的魂魄?”


    他差點就想拔刀砍了這邪祟,隻顧慮到這是藏雲澗才按捺了下來。


    登記官見怪不怪,“此鏡留存了你的精氣神和影像。”


    他說著將一塊三寸寬的玉片按在鏡子上,兩者隱隱有浮光閃現,隨後將玉片遞給修士,“這是通關玉牒,你的信息全都拓在裏麵了,你可憑此前往任意一座城,千萬保管好了,沒有通關玉牒就是黑戶,那些城鎮可不會讓你進去。”


    留存精氣神?


    這點很強大啊,就算改變容顏都能被認出來。


    如果通關玉牒能被好好利用起來,對穩定秩序.維護律法有很大幫助。湛長風下意識地想道。


    她之前也了解過藏雲澗的架構。


    最先的藏雲澗隻有六院,後來才遷入外來修士,乃至誕生凡人。所以藏雲澗的中心是六院為管理越來越多的遷入者而設下的長老會議。


    藏雲澗沒有集權,所有城池幾乎都是個人建造,但是城池的建造必須經過長老會議的同意,所行律法不得違反長老會議的律例,同時向長老會議繳納稅金,並且接受司巡府的監察。


    落英城直屬於長老會議,也是司巡府的總壇。她專門找司巡府詢問過落英城的規矩,得知它嚴禁城內亂鬥,且紀律比較嚴明。


    這一點對目前的她來說,極為有益。


    那邊苦臉修士麵色一驚,舉起手背,上麵的紫荊花正傳來微弱的感應。


    追蹤印記的施術者是公孫家老祖,不過公孫家還在司巡府的觀察對象內,老祖自不能親自出手,所以將母印記轉移給了苦臉修士,命他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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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臉修士到底不是真正的施術者,對於印記的感應受一定的距離限製,這也是他為什麽一直沒有離開落英城的原因。


    “還以為她要躲三年,竟現在就熬不住了。”苦臉修士一邊傳音給同伴,一邊飛速朝街上趕,隨著感應愈來愈強烈,終見一化成灰也認得的背影在前邊慢悠悠逛蕩。


    “師兄,現在怎麽辦?”聞訊過來的虎石道人問。


    苦臉修士顧忌到巡城衛,沒有直接動手,“先不要打草驚蛇,尋機會下暗手。”


    兩人尾隨著湛長風,竟見她直接去司巡府總壇旁邊租了間石室,這是要躲到天荒地老啊!


    虎石修士不忿,“看來她有所準備,打算跟我們耗著!”


    “這地段金貴著呢,她能租到幾時!”苦臉修士略略撇嘴,“她總是要出來的,找機會將她誘出城外。”


    湛長風花大價錢租賃司巡府旁邊的石室,固然有為自己的安全著想,但更大部分是因為她快突破了。


    不是以命魂肉身突破,而是以地魂突破。


    初起以百鬼純陰為基礎,曆九層蓮台洗禮,淬煉純陰骨,徹底掌握純陰力,又經一年的積累,地魂修為已然臻後天大圓滿。


    今時被藏雲澗濃厚的天地元力一刺激,將破先天!


    先天是一個全新的境界,不是指修為的進步,而是心境上的脫變,隻有度過這一階段,才愈能尋求到真我,為築就道基提供途徑。


    何為先天,皆因先天真一之神。


    由眉間入,一寸為明堂,二寸為洞房,三寸為上丹田。上丹田又稱紫府,方圓一寸二分,乃是虛空一穴,藏有先天真一之神,先天真一之神,為修道者與宇宙的橋梁,亦是道種的原型。


    故先天之境有三層,分曰:抱靜守虛坐明堂,紫極靈門入洞房,再叩天心請真神,問我道途今始發。


    修士在外,若需修煉,住普通客棧是不太安全的,於是隨著修士的行走,石室租賃變得多起來。石室一般建於地下,設有門禁,就算在裏麵玩爆破也影響不到隔壁,反之,別人也影響不到你,防護性極強。


    湛長風交了六百靈石租一月,又花了些時間布置魂印禁製,服下適才買來的辟穀丹,抱虛入靜。辟穀丹是她新發現的神奇之物,以後再也不擔心找食物的問題了。


    她的思行十分統一,心之所向,自然又明確,即使有所困擾,也會當場解決,是以她的心境向來通達非常,一如從生到死,在她眼裏都是那麽坦蕩。


    一步明堂,兩步洞房,第三步踏出去,眼.耳.口.鼻.手腳.軀體全都消失了。


    這比剝奪五感更加恐怖,因為你的意識也在跟著虛化,開始你還知道你在修煉,你叫什麽,最後什麽都沒了,隻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唯一能肯定的,也隻有自己的存在。


    漸漸,有飄忽的聲音在心中響起,她努力去“聽”,卻始終“聽”不清。她不稀罕聽了,棄了莫名的話語,在虛無之中亂轉,她覺得這地方有點熟悉,但好像少了點什麽。


    少了什麽?


    她感覺到了疼痛,好像有人在撕扯她的靈魂,阻止她想起來,可越這樣,她越不罷休,熟悉之感愈盛,她下意識地朝一個方向走去。


    她躺在那裏,沉眠的模樣安寧極了。


    以前都是在夢裏見到她的,卻不知道她在紫府。


    紫府是先天真一之神所在,也是靈魂所在,意識所在,這樣一想,她在倒是合情合理。


    易長生比湛長風溫柔,也比湛長風無情。不然怎麽會將她喚醒後,自顧自地沉睡了呢。她漫無目的地想。


    那縹緲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這回一聲比一聲清晰,一聲比一聲振聾發聵。


    你是誰,你來自何處,要到哪裏去?


    你是誰,你來自何處,要到哪裏去?!


    湛長風沉默良久,暢然大笑,“一切唯心造而已!”


    佛說,“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道說,“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


    道佛說的都不過是修心二字,可惜她同長須老道學了那麽久的道經,同山寺高僧聽了那麽久的佛法,到如今才想透。


    我是誰,我來自何處,要到哪裏去?


    這重要麽?


    我是父母的孩子,是王朝儲君,是芸芸眾生之一,是宇宙中的塵寰,是過去和未來,我認為我是誰,我便是誰。


    我來自神州,我來自夢鄉,我來自從前,也許我不曾來過,我認為我來自何處,我就來自何處。


    我要到六院,我要到上界,我要到萬千世界,我要到宇宙的誕生,我要到世界的毀滅,我要到亙古長存的未知之地,我想到哪裏,便到哪裏!


    這就是她的心!


    心之所向,盡往之!


    一絲靈明擢升而起,天地示法,先天真一之神降,道胚初成,遙視遠視透視之能俱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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