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那個女人的皮囊穿上,那個男人還會憤怒大喊道:“放開阿雲!”


    她充耳不聞,她就像是一個剛學會穿衣的小孩子,將那副皮囊拿起,想要‘穿’,但卻不能將這皮囊套在自己的魂魄上,皮囊隻要離開了她的控製,就穿過她的‘身體’。


    陰風像是更甚了,男人看著那副皮囊如同破布般落下,再看著那女人慢慢地轉過頭,一時之間,也不敢再次惹怒她了。


    她還是那般美貌,蒼白的臉龐上是一雙少有靈氣的眼睛,身體若隱若現,衣服上的血跡還是最後一麵的樣子,沒有半點傷口,看上去更加地單薄。他的眼中不由得浮出過往,眼神也漸漸地一往而深。


    “阿無……”男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一瞬息便晃到自己的眼前,而後將他的心口穿了個大洞。


    而那抹荒魂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般,目光空洞卻又好奇,看著自己的手,漸漸地被男人的獻血腐蝕掉。女為陰,男為陽,而她如今不過是一抹遊魂,修真者的血液更是難以克製。


    血流如同藤紋般爬上她的手臂,她皺著眉頭,似乎在忍著疼痛,但她已經感受不到痛了,她隻是覺得自己的力氣在消失。於是,她將那還未蔓延至手臂的藤紋,連著臂膀一齊扯下。


    沒有一絲血跡流下。


    男人最後一點理智尚存,看著對方如此動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浸出一抹哀愁的淚。


    還記得當年阿無也是這般澄澈的眼神看著他,眼裏滿是對自己的依賴。而他,當時被莫家最看好的嫡子莫承亦,為了讓自己的道侶和家主之位,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女人。


    “可是,我懷了你的孩子。”她這樣說,她以為世間男子都是重情重義之人,會為了她和孩子留下來。


    而莫承亦卻不想這個孩子成為他和她的羈絆,在阿無的期待中,他厲聲道:“這個孩子不能留!他會拖累你!甚至我!”


    “為什麽不能要?你不是很想要個孩子嗎?”


    “你為妖,我為人,這個孩子,就更不能留!”


    阿無不解,就算是分別在即,她也沒有流露出一絲不舍,反而是對莫承亦這話很是疑惑。


    孩子就是血脈的傳承,孩子在他們族中是非常重要的,為什麽莫承亦不要?


    阿無以為自己會一個人生下孩子,卻沒想到莫承亦會帶著一堆人來。


    懷孕之後她的妖力莫明地減弱,她知道這是孩子在成長時需要她的妖力,不過也讓她陷入了小小靈器的陷阱。


    而其中一個人指著阿無對莫承亦道:“既然你不要,那就給我吧,這還是個不小的妖靈,金丹雖未成型,但再養須臾便能助我修為大增!”


    “世伯!”


    “你莫不是還真的喜歡這個妖孽了?”被莫承亦稱為世伯的人捏了一把美須笑道:“她還比得上我女兒?”


    莫承亦的眼神中閃躲,看向阿無時變得痛苦不堪,他想讓阿無走……


    莫承亦道:“她懷了我的孩子!”


    “妖懷的孩子,自然是妖種,”那位‘世伯’轉而又道:“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這孩子還未出生,那便讓他出生再說吧。”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妖種,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後來,他們的孩子出生了,她的妖丹也隨之被取出。


    過往如同在眼前,又漸漸化為了雲煙。


    莫承亦痛苦地死去,所有的恩怨情仇在這一刻似乎都煙消雲散,又或者生出更奇異的結果。


    莫餘聆被荒月捂著嘴,兩眼的血絲散紅,更有灼熱的液體流出,他親眼看見了這一幕!


    姬幺花有些棘手地看著裏麵的大妖——不,現在已經不能單純的稱之為妖了!他從沒見過妖死後還能降魂魄煉化,成為這樣強大的鬼!


    其餘人等要不是禁言,要不是被姬幺花甩得老遠,一般的鬼都是吸人精魄來增加修為,而這些人恰好能成為她的養分。


    待他轉過頭,就發現師弟和莫餘聆挨得老近,看上去竟然還有一種親密無間地感覺!


    姬幺花順勢將莫餘聆禁言,而後又禁了行動。師父要他看著師弟,可不是叫他看著師弟跟他‘弟弟’親近的!就算死的那個人是他們的爹也不能例外!


    外麵的風呼嘯地刮著,將生人的氣息傳遠。廊道上掛這各種的驅魂鈴迎風而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莫承亦的身體依逐漸僵冷,連魂魄都給阿無吸食地一幹二淨。她吃飽了,再摸摸自己的腹部,好像那裏合該有什麽東西一般。


    莫家整個祖宅都給毀地差不多,而由於他們的家主莫承亦‘拖住’了這鬼,所以才讓其餘人有喘口氣的機會。此刻他們正躲在莫家的祠堂,這裏有祖留的禁製,旁人輕易不能破解。


    當然,現在他們開始懷疑這個陣法能夠堅持多久。


    她輕易地尋著那些人蔓延出的恐懼與憎惡,比循著生人氣還靈敏。


    荒月心中一時有些慌亂,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為看多了劇情,將自己融入其中,現在竟然能夠帶入‘荒月’的這個角色去看待這位母親。


    這是荒月的母親!那個就算是死了也想著自己孩子的母親!


    荒月如同被她牽引般地一步一步跟在她的身後,他沒有打攪她的意思,漫不經心地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母親在花叢中舞蝶采花般輕鬆自在。


    她走到禁製旁,發現這些東西跟困住她的東西一模一樣。裏麵的人自然也感受到了禁製的波動,不由得更加恐懼!


    很多人都沒有見過她,但是不少人也認識她是誰!


    她的耳朵尖長,容顏雖然蒼白但掩不住的美貌,那樣子,就跟他們曾經見過的那小妖怪一般無二!


    所以這是來報仇了?


    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但是沒人意識到,為什麽自己心底想到的是‘報仇’這個詞。


    荒月漫不經心地靠近阿無,阿無發現有人存在,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並沒有什麽危險,而且還散發出一種讓她很舒服的氣息,於是便放下戒備看著對方笑。


    修為低下者看不見那抹妖魂,隻是看見一位男子逆光而來。


    不少人訝異地微張著嘴,隻待他走近,一頭銀色發絲披在身後,臉上厚重的劉海下是一張妖冶的臉龐,那雙尖耳更是讓人腳底生寒!


    而他的臉上是莫家人最為熟悉的妖紋,俊美的麵容看冷若冰霜,當他的目光掃視過每個人的時候,人們不由得退步,他的目光就像是把他們當做一個個死人!他身材修長,身穿一身潔白的玄袍,腰間掛著狹長的武器,每一步都踩在他們的心跳上,外麵的驅魂鈴迎風而響‘鈴~鈴~鈴~’,卻像是地獄來音般,在催促著眾人的死亡。


    富有感情的童音在腦海裏響起,“慢慢的,慢慢的,裝逼的步伐快了,一切都像是本來理所應當的樣子。聽,是風,風撩起了那銀白如瀑的長發,掀起了潔白如雲的衣擺……”


    “閉嘴!”荒月沒耐心跟布偶貧,隨著劇情越來越深入,他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哦,我好怕。”童音笑嘻嘻地說著違心的話。也許是當初見麵時,他被宿主深深地‘缺根弦’的氣息影響太深,所以至今都以為宿主還在跟他開玩笑。


    “……”


    “該誇你越來越有範兒了嗎?”當然暗指的就是:以為你套上殺殿的皮囊就是他了嗎?


    荒月皺眉,道:“就不能讓我好好地帶入一次感情嗎?”


    “感情能吃嗎?”走好劇情不就行了?


    荒月默了,發現無法溝通,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看了場感人的電影,剛醞釀好情緒想哭一場,但布偶就叫他一起看喜劇……


    諷刺至極!


    想歸想,但荒月卻是如原文中那般,破除了結界。


    一時之間,祠堂裏活人本就繃著的弦轟然崩塌!這是要置他們於死地!不由得,祠堂裏的人開始亂了。香爐供品應聲而倒,祖宗的牌位也嘩啦啦地像是應證他們心底的斷弦,頃刻即落。


    不少人開始往外衝,卻發現他們根本出不去!一道無形的牆擋在他的麵前,牢不可破!


    那道結界現在就像是將他們圈了起來,如同飼養的困獸一般,要讓他們自相殘殺。


    女眷們沒幾人,由於修為高者太少,修為低的直接被排除在外,而如今所剩的幾個,也不過是家主的嬸娘。女人們尖叫著,平日裏看起來雍容的麵容一瞬間花容失色,蓬頭垢麵,沒有半點平日裏裝腔作勢的樣子。


    配著這淒淒慘慘的陰盛妖風,眾人的神經已經沒得那麽堅韌了!


    “快走!”


    “別殺我!我不想死!你要找找莫承亦去啊!”


    “都是莫承亦,不是他你也不會死,冤有頭債有主,阿彌陀佛,速速離去!”


    阿無隻不過向其中走了兩步,裏麵的人就開始鬧內亂。她不明所以地看向外麵的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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