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尼約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那家夥正好走到觀察室門口,秉持著紳士的舉止,禮貌地敲響了觀察室的門。


    尼約嘖了一聲,“一看就知道是個衣冠禽獸。”


    “你的定論倒是下得果斷。”我輕笑,在終端上輸入了開門的指令。


    那人走進來,對我禮貌地鞠了鞠躬,“萊歐蒂爾醫生,格格耳裏所長希望您能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我馬上就來。”我點頭答應道。


    “所長先生要求您立刻跟我一起去。”那人聲調平和,但聽在耳朵裏卻覺得囂張至極,他的語氣甚至透露著不容拒絕的意味,目光果決地看著我。


    尼約臉色瞬間變得不太好看,眉毛也皺了起來。我對他揮了揮手,讓他稍安勿躁,然後再次對麵前的這個男人點了點頭,“好。”


    男人像來的時候那樣禮貌地鞠了一躬,然後率先走出了門。我對一臉焦急與不滿的尼約笑了笑,示意讓他安心,拿起自己的終端往門外走去。


    走到觀察室外的時候,我看見尼約對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側過頭讓我看見了他耳朵上帶著的竊聽器。


    我知道他隻是單純地擔心,所以也順了他的意思,輕輕地點了下頭。


    所長的辦公室在最頂層。研究所的最頂層一般都隻用來放置各項用具,有一個占地麵積相當大的會議室和幾個接待室,除此之外就隻有所長和各個總長的辦公室在這裏。我的辦公室也在這裏,隻不過這幾個月為了全方麵照顧到傑拉德,所以我基本上都不再回來這裏了。


    帶路的這個人不僅把我帶到了所長辦公室的門口,還為我叩響了門,然後跟著我一起走進了所長辦公室。


    “所長先生,您找我嗎?”我對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格格耳裏所長客氣地詢問道。


    “有點事要跟你說,你坐吧。”所長對我溫和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沙發。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麽和善,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慈祥的表情,這種矯揉造作的笑容掛在他堆滿肥肉的臉上,隻能顯得他更加偽善。我想我大概都能猜得到他會怎樣給這次的談話開頭。


    “萊歐蒂爾啊,說起來你也在研究所裏工作了好幾年了吧?”他讓跟我一起進來的那個男人端來了茶水給我,“具體幾年了?有個五六年了吧?”


    “差不多。”我回答道。


    “研究所在這幾年裏也已經走得越來越好,也多收納了很多積極向上的年輕人,他們的表現你也都看在眼裏,都是非常不錯的人才。”所長繼續和藹地說道,“良性hlm病毒也在最近這段時間裏得到了初步控製,能為患者帶去更多的希望一直都是我們的目標,我相信我們的人員也會在以後的時間裏繼續努力給他們提供治療。能看到研究所變得這麽好,其實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勞,我感覺呢,你繼續留在這裏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一點。”


    他可以用盡量柔和的語氣做了偽裝,但卻將偽裝下嘲諷的語氣當作利刃,筆直地朝我刺來。我保持著微笑,沒有說話。


    “我們研究所也無法給你再帶來任何突破的契機了,所以呢,站在長輩和前輩的位置上來看,我覺得你需要更好的環境和資源,才能為醫學界貢獻得更多,也能為hlm病毒的破解提供貢多幫助。”所長停頓了一下,鄭重地說,“我認為,是時候讓你安排一個更好的地方繼續為國家做事了。你意下如何?”


    我辨識著他語氣中的迫不及待,回避開了他刺探性的目光,“沒問題,所長。”


    聽到我如此輕易就交代了的回答,他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連眼神都忘記了掩飾。


    “我繼續留在這裏,的確沒辦法為研究所做更多的事情了,”我平靜地開口說道,“其他人的能力在這幾年裏都得到了穩步提升,他們都擁有一顆為患者著想的心,已經不需要我提供多餘的輔助了。現在的確是我離開的最好時機,我願意將我這幾年以來的所有研究成果都留在研究所裏,提供給其餘人當做樣本和經驗,繼續為破解hlm病毒付出努力,盡量體現出這些研究成果的所有價值。”


    聽我這麽說,所長頓時麵露驚喜,甚至有些欣喜若狂起來。我看著他這幅再也藏不住的沒救姿態,實在是不怎麽舒服,於是轉回了目光,繼續說:“但是在離開之前,我還有一個要求。”


    “你說。”大概是被我剛剛那一番說辭弄得身心愉悅,他的語氣也帶上了幾分真心的誠懇。


    我安靜地打量了幾秒他因掩飾不住笑意而略微抽搐的嘴角,緩緩說道:“我需要帶走惡性hlm病毒實驗者編號27。”


    剛剛那些欣喜與期待瞬間在所長的臉上消失了蹤跡,他沉下臉,幾乎完全沒有思考就反駁了我的要求,“不行!研究hlm病毒這麽多年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病毒的可怕才對,沒有了研究所穩定的隔離措施和應急手段,萬一他逃脫了我們的禁錮在外麵發狂,哪兒來的護衛隊能及時趕到製服他?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究竟在幹什麽,但是感染程度這麽深的患者,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什麽恢複的機會了!隻有待在這裏,他才能提供他的價值,為其他人做出貢獻。”


    “所長,我想我已經說明過很多次了,”我忍不住皺起眉,語氣冰冷地說,“任何一個hlm病毒感染者,都不是用來做實驗的,即使他無法恢複,他依舊是個人,不是工具。這些惡性病毒感染者的存在的確能為其他患者帶來更多希望,但我同時也希望能夠借助一切力量幫助他們。您作為所長,不會第一個忘記研究所的宗旨了吧?所謂研究員和醫者,我們崇尚的是人人平等,將所有患者一視同仁,不是嗎?將他留在這裏,一旦討伐隊發現他失去了研究的價值,等待他的隻會是處刑,更不會有活下去的希望。”


    所長的麵部肌肉抽動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說:“這個感染者不一樣,他很溫順,不會落得之前那些感染者那樣的下場的。”


    “之前那些感染者?”我隻感到一陣惱火的情緒在腦海裏盤旋不去,負麵的回憶幾乎要撕扯開我的頭皮衝破出來,“之前的那些感染者,你們什麽時候聽過我的哪怕一句建議?哪一次不是你們自作主張將他們關進各種實驗艙做各種測試,最後徹底惹怒他們,在無法抵禦他們暴躁情緒的情況下,將他們就地處決的?”


    所長的臉色一陣青白與羞怒,狠狠一拳砸上了辦公桌,“這都是法律允許的!在任何情況下,隻要惡性病毒感染者威脅到了實驗人員的生命安全,我們就有權利自衛,緊急情況下能夠采取極端措施,這都是......”


    我打斷他的話,“那當你們率先威脅到這些感染者的生命安全的時候,就不允許他們有這個權利反抗了是吧?”


    所長一下子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我懶得再看他的臉色,也不再這樣為難他,“‘人道毀滅’,是吧?我知道在危急情況下,為了更多人的生命,犧牲掉一個個體是非常常見並且正確的決策,但如果在這些最終情況發生之前就能夠阻止的話,哪裏來的這麽多爭端?”


    我感到陣陣疲憊從每一根神經末梢不斷地傳到意識裏,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眉心,“隨便你們怎麽做,想把我分配到哪裏去,都無所謂,我不在乎,但隻有這個感染者,這次必須要跟我一起走。他本來就是嘉利米維爾·蓋特特意以他個人的名義送來給我做研究的,沒理由繼續留在研究所裏。”


    “做出這些最終決定的是我,不是你萊歐蒂爾!”所長壓住嗓音低吼道,“你別以為你能為所欲為,我才是這個研究所的最高決策人!”


    “我知道。”我笑了笑,“站在你們的角度來看,你們至今為止所做的一切的確沒有太多的錯誤可尋,說起來也都算是在當時最正確的決定。”


    聽到我這麽說,所長再次愣住,一直站在旁邊不動聲色的那個男人也驚訝地看著我,大概是已經不太明白我的邏輯了。


    這些爭吵隻能讓我回想起一些我永遠都不願意提起的記憶,一些如同汙點般穿插在我回憶中的片段,時時刻刻都在汙染著我的神經,蠶食著我的思維。我歎了口氣,不想再繼續爭論下去,“直接下命令吧,所長,我隨時都可以離開。隻有編號27這個問題,無論您的最終決定是什麽,我都會帶他走。”


    “帶他走?”所長冷笑道,“那你就等著被執法隊追捕吧,研究所和城區的這條線路上這麽森嚴的防備,我看你能悄無聲息地帶他上哪裏去。”


    “這就不麻煩您替我擔心了。”我輕笑著再次重複了一遍我剛剛的話:“直接下命令吧,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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