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被沒收了,易瑤看了眼多弗朗明哥,察覺到四周的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到自己身上,於是什麽也沒說地乖乖低頭認真吃飯,而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飯桌下麵,易瑤抬起腳,一下子踩在了多弗朗明哥的腳上。嗯,幸好他現在穿的還是皮鞋,而不是十年後的露出了腳背的尖頭鞋,不過就算他光著腳也沒事,易瑤踩得並不用力,跟貓爪子撓一下沒差別,與其說在表達不滿更不如說在調。情。


    多弗朗明哥刀叉動作微頓,片刻後繼續吃飯,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易瑤以為沒有人發現的,她並不是喜歡在人前黏黏糊糊的人,她的教養讓她認為即便是感情再好的情侶也不應該在公眾場合做出太過親密(比如動不動就親親、嘴對嘴喂食甚至舌吻之類的)的舉動出來,那樣很失禮,或許還有礙觀瞻,除此之外,還因為多弗朗明哥是唐吉訶德家族的少主,他需要絕對的權威,易瑤覺得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怎麽樣都可以,但是在外麵一定要給男人麵子,讓對方在屬下麵前該怎麽威嚴就怎麽威嚴,自己絕對不能給他拆台,所以易瑤幾乎從不在有他船員在的場合跟他有什麽太過曖昧的舉動,可謂矜持端莊到如果不是晚上她跟多弗朗明哥睡一個屋,說她跟多弗朗明哥沒什麽不純潔的關係都有人信的地步。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愛情是種神奇的東西,任何人遇上它之後,都一定會有所變化,並且根本無法抵抗這種變化,否則就不能稱之為愛情了。所以即便家族成員們幾乎沒有看到易瑤和他們少主的比較黏糊的相處片段,但是還是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那種奇妙的氛圍。第一個察覺到,並且確認出這是什麽的人是已經有了相愛的人並且與對方結婚了的賽尼奧爾,可第一個直接用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個小女孩——baby-5。


    baby-5還很小的時候家裏很窮,她的出生被認為浪費糧食沒有用處,然後被自己的母親遺棄了,從此以後隻要被別人需要,就連命都可以輕易付出,如果不是被唐吉訶德家族收留恐怕不知道現在會怎麽樣呢,不過這種毛病在長大後也沒有改變,原著中她長大後不管是被借錢還是被強迫發傳單還是被求婚,都會認為自己被需要而統統答應,因此總是被渣男騙,並且欠下了高達9000多萬貝利的債務,所以她的未婚夫也成為多弗朗明哥的肅清對象,這傻妞還因為這個多次表示要殺了多弗朗明哥。


    baby-5加入唐吉訶德家族後的身份是女仆+殺手,所以家族的各項打掃工作都是她來做的,所以有一次她盡心盡責地幹活的時候,就看到易瑤拉著多弗朗明哥躲在某個角落裏接吻,明明是自己的船、自己的根據地,身為船長的多弗朗明哥卻跟自己的女人做賊似的躲在角落裏“幹壞事”,那一次baby-5嚇到了,連忙跑開,莫名有點兒擔心被滅口,幸好易瑤和多弗朗明哥都沒有注意到。


    不過雖然這樣想著,baby-5從那以後卻總是控製不住眼睛地去觀察易瑤和多弗朗明哥,所以緊接著她就看到易瑤總是在家族成員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牽多弗朗明哥的手,有時候隻是握著他的一根手指,有時候十指相扣,哦,她還給少主塗過指甲油,某天她突然注意到多弗朗明哥手上有兩片指甲上有著易瑤新買的指甲油的顏色,是很接近透明的顏色,如果不是易瑤買指甲油那次逛街的時候帶上了她,她大約也注意不到。她還看到過她把少主的墨鏡從臉上拿下來戴到她自己的臉上去,然後插著腰一副好像生氣但更像嬌嗔的樣子。


    少主的表情一開始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適應,很別扭,想想也是,他那樣的人,談戀愛什麽的好像與他這輩子都沒有關係,但是次數一多,就很自然了,她甚至覺得,他好像已經開始享受那種感覺了,因為有一天晚上她看到易瑤坐在船的圍欄上釣魚,多弗朗明哥走出來,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她仰著頭笑得很開心,然後……然後他主動低頭親吻了她……


    現在回想起來,那晚的月亮真是很美。


    因為自己也是經過唐吉訶德家族嚴酷的考核才真正成功加入的人,幾年下來baby-5還算明白多弗朗明哥是個什麽樣的人,那個男人對家族成員很好,有著很高的容忍度,她有幾次抱著他的小腿哇哇大哭少主也沒有把她踢開,他也不會責怪同伴的失敗,隻有背叛是他不能容忍的,從某個方麵講,多弗朗明哥很好,但他的好僅限於對待家族成員,就像在回報屬下的忠心耿耿一樣。


    可是易瑤?她並沒有加入唐吉訶德家族,雖然身處於這裏,但是偶爾她的電話蟲響起來,有陌生的聲音傳來,她就會起身離開到無人的地方去講話,她還每天晚上做著與家族無關的電台廣播,每次他們去搶劫什麽的,易瑤也不跟他們一起行動,她跟他們上島的唯一目的,就是吃吃吃買買買四處參觀跟專門去玩的一樣。按照易瑤自己的說法,她不是多弗朗明哥的屬下,她不依附於他生存,她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對任何事物的一切看法,她和他是平等的,之所以會跟他們呆在一起,沒有利益關係,沒有互相利用,隻是因為愛,如果哪天不愛了,就會分開。


    其實這個年紀的baby-5聽不大懂啦,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用閃亮亮的眼睛看著易瑤,對她充滿憧憬,她說這種話的時候多弗朗明哥聽到了,可聽到了,多弗朗明哥好像不生氣沒有對她怎麽樣,這是不是意味著,她竟然被少主那樣可怕的人需要著?尤其是她總是聽到易瑤的那兩隻被她起名為“樹洞1號”和“樹洞2號”的電話蟲裏傳來一些人向她求助、跟她傾訴,甚至是表達愛意的聲音的時候,極度渴望被人需要的baby-5就更憧憬了,因為她覺得易瑤被好多好多人需要著啊!


    因為憧憬,所以更關注了。所以她看到了好多東西,明明仿佛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她卻在海賊船上過得很自在,並且很自在的跟這個被外界稱為“最危險的男人”的男人談著戀愛。因為愛屋及烏,所以她對家族成員很好,尤其是幾個年紀小的,她的手曾經穿過她和砂糖的頭發,幫她和砂糖綁過好幾種辮子,再紮上她買給她們的可愛的發夾,給她們買了數不清的漂亮衣服,也經常買好吃的給巴法羅吃,她尤其喜歡德林傑,總是喜歡抱著他,明明那個小鬼很凶殘,她被他可愛的外表騙了,還有一次甚至親德林傑親到德林傑的臉頰都淤青了,哦哦,那次事件想起來還記憶猶新呢。


    那天大海很平靜,天很藍雲很白,小蝸懶得遊,把大腦袋癱在船尾,讓海賊船拖著它前進,嘴巴還慢吞吞的一嚼一嚼地吃著飼料,她發誓她真的從來沒見過這麽能吃的電話蟲。


    不過這份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易瑤的手一伸,沒有抓住巴法羅,那個小胖子笑哈哈地跑到了船艙裏去了。不一會兒就聽到巴法羅大聲嚷嚷的聲音傳來:“少主少主!艾莎小姐把德林傑的臉親到出淤青了——”


    現在想起來,baby5仿佛能解讀出易瑤當時臉上寫的字了,肯定是這樣的:


    好……好羞恥……就好像她是猥·褻兒童的變態一樣……


    咳咳,事情是這樣的,易瑤當時原本閑著沒事幹抱著德林傑坐在船頭甲板上給幾個小孩子放電影——是真的放電影,而且是3d的那種,易瑤在腦子裏把故事做成模板後拖出來在幾個小孩麵前放映,從畫麵到聲音,無比清晰,說是身臨其境也不為過了——因為德林傑很小,長得又白白嫩嫩超級可愛,頭上還有一對可愛的小牛角,背後還有魚鰭,上輩子已經快三十歲的阿姨易瑤就很喜歡抱著他玩,由於這小孩今天看電影看得太認真了,那專心致誌的小表情萌炸了,易瑤的怪阿姨之心熊熊燃燒,一時忍不住,親了他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小孩子嘛,臉很嫩的,於是一不小心……德林傑臉頰上多了一枚小小的淤青……


    好在多弗朗明哥沒有因為這個就出來,要不然她肯定要羞恥到不敢見人了吧,不過很奇怪,第二天易瑤就跑到小蝸殼裏去了,如果出來臉上也一定戴著麵具,吃飯都不摘下來的那種,baby5現在都還以為那是因為她還在為把德林傑的臉頰親淤青這件事在害羞呢。


    說起來,這又是讓她疑惑的一個點,這個女人,明明有時候看著很厚臉皮的,可有時候又會因為某些在他們看來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害羞。她經常買東西,但是買的東西很少自己留著,都是送給家族成員的,隻有極少數會自己留著。那天她買了一隻拍照電話蟲,結果一天到晚對著少主拍,做出這麽癡漢的行為還一副矜持端莊的樣子,然而轉眼她又給她自己拍了一張照,還放大打印出來,然後掛在了少主的房間裏,一開門就能看到的那種,占了快有一麵牆了,不過很好看就是了,每次進去打掃她都忍不住站著欣賞一會兒。


    她的品味還有點兒問題,某天突然給多弗朗明哥買了一套很奇怪的衣服,花花綠綠的,說是什麽熱帶風,不過她到底沒讓多弗朗明哥穿,說是少主還太年輕這衣服穿起來太老氣什麽的,而且發型也不合適……不過她立刻拿出了別的東西,一對她自己請工匠打造的暗金色手鐲,花紋繁複很好看,但是因為顏色低調,所以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她跟多弗朗明哥一人一個,不過這種東西經常泄露出他們的小動作,比如偷偷牽手的時候手鐲碰撞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這些其實很多家族成員都不知道的,她會知道那麽多的原因,是因為一直以來多弗朗明哥就沒讓易瑤自己出門逛街過,而她則是經常被派出去跟在她身邊的,不知道是為了保護還是監視,或者兩者都有吧……


    這些記憶非常清晰,美好又清晰,單純的baby-5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她渴望像易瑤一樣,被愛著被需要著……


    所以——


    她睜開眼,手臂驟然變成一支槍,在一陣尖叫中幹掉了眼前的男人。


    “哼!敢騙老娘,這就是你的下場!”說著,穿著女仆裝叼著煙的年輕女人在一眾驚恐的視線下轉身離開了賭場。


    她一路向著王宮走去,一路上有活著的玩具從她身邊和人類開心的經過,有不知疲憊的舞娘在踩著節拍熱烈的舞蹈,有迷人的花香充盈著空氣,花香之中又有著讓人口腹大開的食物香氣……


    大片大片的金色向日葵隨風飄蕩,看起來像麥浪一樣……


    如果艾莎小姐在的話——不不不,最近怎麽總是想起她來,她可不能再想了,如果不小心再像上次那樣說漏嘴就糟糕了,不能提起她的名字,這是家族的血之家規之一,她可不想再受一次那種懲罰。


    哦,對了,這裏是偉大航路後半段——名為“新世界”的海域中的德雷斯羅薩王國,這裏的國王,叫唐吉訶德·多弗朗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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