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湧金號和兩艘大沙船抵達了港口,把儲存在倉庫裏的生絲、鐵錠、茶葉和瓷器塞進了貨艙之中,一直到了吃水線,才停止了裝貨,實際上,此次前來的不光是三艘貨船,還長江口外還有一路護送前來的白鷺號和海鷗號,除了來回路上遇到鄭家的船隊,最主要的是讓兩艘單桅縱帆船熟悉海路,日後商館設立,它們少不得前來。


    商館的二樓,兩張八仙桌上坐滿了衣著華麗的商賈,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飲下李明勳敬過去的一杯酒,說道:“李掌櫃,林某雖然說是後來者,但也想做個壞人提醒一句,這江南是大明的腹心之地,你那三艘炮艦來往,可是真真是不安全呀,長江的漩渦多,說不定哪個是誰家的,要是碰上個眼紅的,怕是不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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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勳倒也知道這人的身份,雖說在眾多商賈上算不上豪富,但林家是蘇州數得上的縉紳,即便在整個江浙也是數得著的望族名門,族中子弟出仕不少,其中最佳者,天啟朝時做到了戶部侍郎,如今的林家家主當初也從布政使位上致仕歸,雖說三代沒出什麽柱國重臣,但是門生故舊遍布朝中,背景自然不俗,因此這林掌櫃說話也是隨意了些。


    “林掌櫃說笑了,您這是肺腑之言,真真是為明勳想,明勳又怎能當成壞話呢,實際上,這也是明勳考慮的,所以......。”李明勳就坡下驢,想要提出在江南擇地設立商館的想法,卻不曾想一聲巨響傳來,房門被撞開。


    程璧看到闖進來的是自家的仆人阿金,臉色登時不悅:“狗東西,也不看這是什麽時候,如此無禮!”


    阿金顧不得說話,從外麵拉扯一人進來,程璧臉色一變,問:“程誌,你怎麽來了,是老夫人身體不好嗎?”


    原來阿金拉進來的人是程家的管家,雖說程璧是徽州人,但已經在江陰安家落戶,還是江陰首富,老母妻子都在江陰家中,因此程璧才有這麽一問。


    “老爺......海賊.....海賊打來了,海賊打到江陰了。”管家語無倫次,撲倒在地,驚恐喊道。


    這句話喊出來,整個房間裏瞬間亂作一團,程璧捂住腦門,哭喊道:“母親啊,我母親啊.......。”


    程璧哭喊著,竟然昏了過去,還是那阿金上前,按了按人中,才讓他還醒過來,程璧滿臉擔心,道:“實在對不住,江陰淪喪,家母受難,程璧心中一團亂麻,作陪不得了,須得立刻歸家,對不住,對不住......。”


    說著,踉蹌蹌的向著門外走去,房間裏無人敢於說話,有幾個人也是站起來,他們都是蘇州、常州一帶的商賈,心裏很清楚,對於海賊這類流竄性很高的組織來說,從江陰沿著運河可以直達無錫、蘇州和常州,各家在城外都有別宅、產業,如何還能坐得住呢?


    李明勳卻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止道:“慢著!”


    他站起身來,直接站在了門口,那高大的身軀擋住,這些人自然出不得門去,程璧問:“你....你這是作甚?”


    李明勳道:“程兄,各位掌櫃且慢,如今海寇入侵江陰,整個長江水道必當戒嚴,爾等莫要說回去,便是回去又能如何?憑你們主仆三五人,能做得什麽事兒?再者,如今情勢尚未明朗,如何孤身犯險?”


    程璧頹然坐在椅子上,問:“江陰完了,我母親.......。”


    許長興連忙起身,抱拳說:“諸位聽我一眼,你我都是商賈,精於交易而不懂殺伐,明勳卻是不同,在海外與西夷、蠻族爭雄,定然是有韜略在胸,不如讓他為大家剖析利害為大家出出主意。”


    “是是是,李掌櫃文武兼修,自然比我等胡來要強啊。”失了主心骨的人眾人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逢迎。


    李明勳忽然拔出佩刀,鋒銳的刀鋒抵在了報信管家的脖頸,厲聲問道:“我問你答,若有一句不實,斬你腦袋!”


    那管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抬頭,李明勳當即問:“海寇到江陰幾日了?”


    管家連忙說:“小人從江陰趕來,行了兩日,約麽是前日午時到的江陰。”


    “那時天氣如何?”


    “正是晴朗天氣,並無雨霧。”管家回答的極快。


    李明勳再問:“海盜有多少艘船?”


    管家麵露驚駭之色,道:“海盜船像是飛蝗一般,遮天蔽日,整個江麵......。”


    這話還未說完,李明勳一記刀把砸在了他的胸口,管家吃痛翻滾在地,李明勳卻是喝道:“好膽!如何敢信口雌黃!”


    “大晴天的,你如何看不清海盜船隻,敢誇大其詞,實在該死!”李明勳喝道,已經揚起長刀。


    那管家連忙說:“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也說不清楚,總覺得實在是太多了,那些賊人從黃田一帶上岸,一直到運河碼頭都是海盜船。”


    李明勳收起長刀,說:“程兄安心便是,令堂定然無恙!”


    程璧一聽這話,忙問:“李掌櫃,如何這般肯定?”


    李明勳道:“程兄也知道,從黃田到運河碼頭,左不過二裏左右的江段,能靠岸的都是漁船、瓜皮小船,怕是能停靠二百艘不止,程兄也聽到,海盜進犯之日,天氣晴好,又是在中午,那麽多小船出現在江麵上,便是普通百姓也知道是賊人了,如何不進城躲避,江陰雖然不如邊塞雄城,城牆、雉堞和護城河卻是不缺的,哪裏是賊人能輕易攻破的。”


    “對,這話有理,有理!”許長興第一個站出來讚成。


    李明勳又對其他人說道:“各位更是不要擔心,這些賊人不敢順運河而下,說白了,一群烏合之眾罷了,麻杆打狼兩頭怕,有江陰在後麵,更怕長江巡船堵住退路,必不敢深入!”


    “李掌櫃,那你說當如何?”一個掌櫃問道。


    李明勳想了想,說:“這些賊人當是崇明水賊,無外乎是吃不飽飯的流民、漁夫,必然要在江陰周邊村鎮劫掠,隻要朝廷大軍趕到,自會逃竄。”


    “朝廷大軍?一群不見餉銀不挪窩的蠢豬!”一個掌櫃當即憤憤不平的說道。


    程璧歎息一聲:“那群丘八巴不得賊人多搶掠一些,他們好把那些民脂民膏當成戰利品收入囊中,可憐我江陰百姓,現遭海賊禍害,又遭兵痞荼毒,這世道呀。”


    “有沒有更快點的法子?”那林姓掌櫃出言問道,見眾人不解,他說:“諸位弟兄,如今可是收春絲的時節,若是被賊人攪鬧大了,咱們損失可就大了。”


    眾人紛紛點頭,如果真的鬧大了,生絲價格是上去了,可是手裏沒貨,錢白白讓浙江那邊的人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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